却说黛玉因昨日睡得较晚,今日的午觉就未免长些。醒来时,只听见院中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由好奇,便问道:“雪雁,彤霞外面是什么声音?”
雪雁捧着一晚枫露茶走过来道:“是王爷在外面给姑娘做秋千架呢!姑娘先喝口茶,一会儿王爷做好了,姑娘就能玩了。”
黛玉听罢,心中暗喜。曾记得自己家中的院里也有一架秋千,父母亲闲暇时,总是让自己坐在上面,轻轻地推自己荡来荡去。那时自己飘飘悠悠的,如在云端徜徉,好不惬意。可是自从来到贾府,就再无玩秋千的机会。多少次梦回故乡坐在秋千架上呀!可万没有想到,来到了王府,便又有了玩秋千的机会。而且这秋千还是王爷亲手为自己做的。想到这里,她顾不上喝茶。忙唤彤霞道:“彤霞,快帮我更衣,我要出去看看!”
彤霞拿过来一件水红绣缎大氅,和一身淡青水墨昙花的衣裙,一边帮黛玉更衣,一边说道:“姑娘,你才起了身。仔细猛一出去受了寒。还是把那杯热茶喝了再去不迟呀!”
雪雁也说道:“是呀,姑娘。急也不再这会儿。”
黛玉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道:“你们关心我,我自是知道的。只是溶哥哥身为一个王爷,却屈尊为我安置秋千架,这让我心中怎能落忍!“
彤霞听罢,轻笑道:“姑娘的心,我们自是知道的。才刚不还一直惦念王爷吗。我看王爷和姑娘虽不是至亲的兄妹,却比至亲的兄妹还亲近些呢!”
雪雁也附和着说道:“我看这样真好,姑娘日后有了王府这座大靠山,便不怕任何人的欺负了。这王府上下对姑娘都是真心诚意的,比那起贾府的人强多了!”
黛玉慢慢品着茶,不由细细想方才雪雁说的话。觉得雪雁说得极是,想自己在贾府这一年多来,处处谨慎,事事小心。可是还是不能避免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烦。而来到王府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却让自己的身心都很放松,真想从此就住在这里不离开半步了。
一时一盏茶喝完,黛玉便催促道:“你们两个快随我出去吧,不然咱们也显得太没有礼数了。人家到底是个王爷,屈尊给我安置秋千,我们岂能不闻不问!”
彤霞看着黛玉着急的神色,自对黛玉心中所想了如指掌。遂忙走过来为黛玉披上那件大氅,二人便随黛玉走出门来。
一出门,黛玉便看见,水溶正半跪在地上给秋千架钉钉子。他那无比认真的神情让黛玉的心头涌起了层层的暖意。忙对雪雁说道:“快去拿一张木头方凳来!”雪雁依言很快的就拿了过来,说道:“姑娘我给王爷送过去吧!”
黛玉却说道:“不必,王爷诚心为我安置秋千,我难道不应该为他做点小事吗?”遂接过方凳,快步走了到水溶身边,轻声说道:“溶哥哥,先坐一会儿吧!小心别累着了。”
水溶正在认真的干活,忽听到黛玉的温言软语,手下情不自禁地一偏离,锤子竟然生生地砸到了手上。鲜红的血霎时就流了出来。
“哎呀,溶哥哥,你流血了!”黛玉一下子就抓住了水溶的手,那一刻她感到了由衷地心痛。
被黛玉握住手,水溶的心忍不住扑扑乱跳起来,水溶很清楚那是一种幸福的狂跳。这一刻,他甚至想如果能让黛玉永远这样握住自己的手,那就算他的手永远都不好,他也无怨无悔。
黛玉急忙拿出怀间的丝帕替水溶紧紧地包扎好伤口,又关切地问道:“溶哥哥,疼不疼?“
望着黛玉那关怀的眼神,水溶浅笑道:“不疼,经妹妹这么一包扎,就一点也不疼了。”
黛玉的脸颊不由微微泛红,立刻松开了手。羞赧地说道:“溶哥哥真会取笑,我又不是大夫?哪能包扎得如此地道呢?”
水溶认真说道:“其实妹妹不是大夫,却胜似大夫呢。”
彤霞也走过来关心地问道:“王爷还是上点药吧!不要让伤口感染了才好。我让雪雁去取药箱了,雪雁对这个事很在行的。”
黛玉也劝说道:“是呀,溶哥哥。你的手若是有什么事,让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须臾,雪雁提来了药箱。黛玉忙接过来,打开取出了上好的金创药。雪雁忙道:“姑娘,让我来!”雪雁说罢,刚想去拿黛玉手里的药,却被彤霞一把拉到了旁边。只对其一个劲地使眼色。雪雁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彤霞是示意自己不要插手,遂就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了。
只见黛玉轻轻地为水溶解下方才的丝帕,细细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又小心地涂了药,最后又用一方干净的白布仔细地缠了起来。虽然动作不及雪雁娴熟,但也做得很到位。再看水溶,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一直不离黛玉的身上,嘴角一直噙着深深的笑意。
彤霞见此,暗暗替他们高兴。心想:这下姑娘终于找到了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儿,而恰恰水溶又是一个多么值得黛玉终身依靠的人。真乃天作之合呀。
雪雁因为年纪尚小,还不甚明白就里。但是在她的心中也是由衷地替二人高兴,因为水溶给他的印象一直很好。有了这样一个强势的人日后照顾黛玉自是很让她喜欢的。
而在远远的地方站着的珍灵儿,她的心底却如针扎般的疼痛。曾记何时,这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曾记何时,水溶练武时受了伤不是她来悉心照顾?虽然,水溶不曾对她承诺过任何的事情,只是同情她,可怜她,但是这又算什么!只要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守候他,就是她人生莫大的幸福了。但是从现在这一刻起,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将消失殆尽了。是谁抢走了这一切,是谁剥夺了这一切呢?总之,她不会坐以待毙的。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毅然转身离开了这让她心伤欲碎的地方。
这时黛玉已经把水溶的伤完全处理好了,看着黛玉那白皙的美丽脸庞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水溶很是心疼。忙扶着黛玉坐到那张方凳上,说道:“你看你,我告诉你我不妨事的。你却偏偏那般在意,你素来身子弱,若累坏了,可叫我怎么好?”说着,又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汗巾,仔细地为黛玉擦着汗。
雪雁见了,忍不住说道:“王爷,姑娘不如到屋里来歇息一会儿吧!”
可水溶和黛玉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雪雁的话似的,雪雁还想再说,却被彤霞拉走了。彤霞一直把雪雁拉到屋里这才说道:“你这个丫头,平时见你也是很伶俐的,怎么这会子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雪雁细细体味了一下彤霞的话,又把先前之事认真想了想,方笑道:“哦,彤霞姐姐,我有些明白了。太妃先是认了咱们姑娘做义女,后来又把姑娘接到府里来,并特意安排了独立的住处,还说日后要在这里长住的话,是不是要让咱们姑娘日后做王妃呀?”
彤霞笑着刮了雪雁的鼻子一下道:“可不正是此意。我昨天已经问过王爷了。相信王爷日后一定会给咱们姑娘幸福的。”
雪雁频频点头道:“嗯,我看着这个王爷也是十足的人中之凤,到配得咱们姑娘。只是这婚姻大事到底要父母做主呀!”
彤霞道:“这个我早就预见到了,早在来王府之前,我就给老爷修书一封,陈述了详情。老爷对王爷的人品很满意,剩下的就看咱们姑娘自己合不合心了。”
雪雁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吗,我看也不用猜了。看方才咱们姑娘那个情形,自然也是对王爷有好感的。”
彤霞也笑道:“所以呀,我才拉着你走开,省的在那里碍眼。”
雪雁拍了一下头道:“是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屋外,黛玉歇了一会,已觉得好多了,便问水溶道:“溶哥哥,你的手还疼吗?”
水溶挥了挥手道:“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再经妹妹的巧手一敷药,早就好多了。我把这秋千架弄好,你坐上来,让我推你荡一荡可好?”
黛玉却说:“不好,溶哥哥的手还未痊愈,我不许你再弄了。”
水溶知道黛玉是一心为自己好,遂也不再硬扭她的意思,于是说道:“好好好,我全依着妹妹。不玩秋千,那我们玩点什么呢?”
黛玉想了想,说道:“溶哥哥送我那张上好的仲尼琴,音色极佳,真是旷古少有的佳品。今日溶哥哥为我伤了手,我理应抚琴几曲作为对溶哥哥的补偿呀!”
水溶开心地笑道:“林妹妹弹出的曲子,定是那人间绝无仅有的仙乐了!”
黛玉脸儿又是一红,羞赧地说道:“溶哥哥又取笑了,我若弹得都是仙乐,那大琴圣俞伯弹出的又是怎样的妙曲了?”
水溶本想说,在我心中只有你弹出的曲子才可称为仙乐,但唯恐黛玉更加羞涩,遂只躬身一礼道:“恭请妹妹弹奏,在下洗耳恭听。”
黛玉莞尔一笑,和水溶走进屋中。雪雁和彤霞张罗着把琴摆好,黛玉轻舒玉指。一曲曼妙的《广陵散》便在房中奏响起来。
此刻,王府的门外,正飞驰而来一匹快马。来到府门前,马上的人纵身跳下马,手举着一封书信,对门上的仆人道:“小人乃贾府的信使,劳烦大哥速把这封信呈给太妃和王爷,此事十万火急!”
门上的仆人听罢,不敢怠慢,忙接过信匆匆地奔进府去。
黛玉一曲奏罢,水溶沉浸在那美妙的乐声中,简直难以自拔。少顷,才回过神来。便不住地拍手称赞道:“我说妹妹能奏响那仙乐吧,妹妹还只说是我打趣妹妹。如今听了这首广陵散,才知妹妹弹得曲子比天上的仙乐还强上几倍呢!”
黛玉轻笑了两声道:“若溶哥哥爱听,妹妹就再抚上一曲如何?”
水溶拱手作揖道:“真是求之不得呀!”
黛玉请拨琴弦,弹奏的是一曲高山流水。当初和老师学琴的时候,黛玉就曾对这首曲子情有独钟,学会以后,曾暗暗发誓,这首曲子除了对父母以外,只对自己的知己才会弹起。而今日终于让她碰到了自己的知己。
水溶静静地听着,觉得这首曲子,黛玉弹得不仅技法娴熟,而且也弹出了那浓浓感情。一时也手痒起来,只可惜伤了手无法弹奏,一抬眼瞥见了墙上的箫,便随手拿下了,配合着黛玉的琴声,轻轻吹了起来。
霎时琴箫合一,其声动听至极。不仅雪雁和彤霞都深深沉浸在这如诗如画的天籁之音里,就连窗外的鸟儿都停止了飞行,静静地伫立在枝头倾听这难得的仙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