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静庵的香火不是很鼎盛,主持接过闵王的银票连声道谢,见到一旁的林萱,忙躬身说要为她之命卜上一挂以谢闵王的捐赠。闵王笑着答应了。对易经,她以前研究过,五行八卦布阵倒是理解,但命运之说她始终怀疑,推辞不掉,只好求了一签。主持拾起签微露笑容,说道“贫尼猜测不假,施主果然非泛泛之辈,还望王爷珍惜眼前人,不可错过良机。”主持的话只表露一半,听起来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是泛泛之辈?有什么样的良机?再追问下去,她双手合住,坦言道“天机不可泄露。”
踏上去京都睿阳的路,她打起精神。
娘不在慈静庵,主持说前段日子一位太监拿了王府的令牌用八台大轿接进京了,起初娘不愿去,听说女儿出嫁,流了两行泪,跟着走了。她望了望闵王,闵王摇头说他根本不知她来是寻访母亲下落的。那肯定是襄王了,虽然乐都是襄王的封地,可他怎知母亲呆在慈静庵呢?还有母亲怎会相信襄王的话呢?
睿阳的繁华比起乐都来各有不同,乐都因为林家的存在人员混杂异国来往客人众多,商业气息比较浓郁,睿阳地处中原人文之风盛行,一路的建筑都是中规中矩的多了几分威严,只是这张灯结彩的气势倒让她想起家来,爹他人现在一定气坏了吧?她好后悔没有听他的话,偷跑了出来,酿成了一场大祸。想起二哥,心痛得能流出血来,她靠进了闵王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闵王府没有女眷出乎她的意料。
在闵王府待了两日,前来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闵王嘲笑地说都是冲着她来的,看来整个京都都知道他闵王未来的王妃是如何美若天仙了。闵王在朝廷的势力真是不小,刚回王府,便有人前来打探情况,她低头沉思了片刻,问他襄王会来吗?闵王又笑了说那天他早已派人打探了消息,她母亲的确是被襄王给接走了,如果他没猜错,襄王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太子的婚宴上揭穿太子妃的假象。她惊了又惊,襄王怎知太子妃的真假?揭穿太子妃的身份只会让林家置身于危难,如果乐都没有了林家,只会成为一座虚城,对他也无益处。闵王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看来一切早已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煮了壶酒,闵王与她端坐于拙园的楼台,摆开战局,对弈起来。黑子围住白字,转眼又被白字围住,两人相似而笑,其实闵王真的是个美男子,特别是他对她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一翘,眉毛轻轻上扬,冷峻中多了几分温柔,霸道中多了几分洒脱,虽不是偏偏少年,却是风流倜傥,足智多谋,难怪秋月和小菊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你不会让林家置身于危难,对吗?”她拿了颗闵王的黑子放于棋面上,将她的白字包围的水泄不通。
父皇体弱多病,皇后把持朝政,他虽握有兵权,这几年抗御外敌,也无暇顾及朝廷。这次的东北之战终于让他缓口气,回来夺取本属于他的一切。林家是东昌首富,聚集了全国一半的财富,所以皇后才急不可待的与林家联姻,凭借林家的家产暗通群臣养兵买马,与他抗衡。看来襄王也按耐不住,这个弟弟,他太了解了,胸无城府之辈,当初把最好的乐都封给他,是因为父皇知道他不懂朝政,让他去富裕的地方颐养天年,现在连他都动了心思,太子的婚宴肯定会热闹很多。
他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却俯身向前对她耳语“我与林遥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未想到会提及林遥,她惊讶片刻皱起眉头,林遥走了,她的心好像也跟着走了,她愧疚的想随他一起消失于这个人世,那段时间只要闭上眼睛便是他的影子,他对她说过的话,他与她一起度过的十五个秋冬,那种痛苦无泪的感觉像万根冰柱插进她的心,冰冷刺骨,疼痛难忍。
楼台前的菊花花瓣残落随风而散,湖面上林遥的倒影渐渐模糊消失。她靠在闵王的肩上,笑着问“我与江山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闵王嘴角露出弧线,“当然是你。”
她轻轻一笑,“那,你能为我放弃江山吗?”
“只要你愿意。”
这个回答让她恍然在梦中,却忽地想起了他对小菊说的话,“想作本王的王妃?”“如果依了本王”,她低头嘲笑自己一番,他的那些话有几句是真呢?她望着他说“那你就为我夺了这天下,不仅仅是东昌的江山”她本是玩笑话,却被他当了真。
来了京都已有三日,她一直无暇出去,张馗被闵王派回了嘉门关,无人陪伴她。这日闵王五更便出了门上早朝,她唤来管家吩咐说派个人带她出去看看。管家死活不许,闵王走前曾下了令,如若小姐出了事,王府上下全部人头落地。她已习惯了,不是吗?在林家,在驿站。
无奈的坐在荷花池前,虽是深秋季节,睿阳却温暖如春,池塘里鱼儿在倒影中游来游去,她来了兴致,脱了绣花鞋,露出白足,轻轻探了探水温,不是特别的冰凉,看鱼儿游到来触了触脚底,她开怀大笑。
忽觉水中的倒影多了一个,她跷起脚,水一滴一滴落在池中,敲在了鱼儿的头上,它们一惊,呆了呆,远远的躲了去,她笑了笑问道“不是说午时才回吗?”
无人回应。不是闵王身上的麝香?她回眸一望,来人头戴金冠身着金丝长袍衣领处的黄色分外刺眼,他眉宇间有几分闵王的影子,脸阔微宽,没有闵王细长,鼻梁也不够上挺,失了闵王的玉树临风,但脸上的贵气犹在,太子还是襄王?她忙穿上鞋子,正欲起身却感到他蹲下身靠近她,“姑娘是何人?”
远处管家的身影渐进,她望着他浅浅一笑,并未回答,他竟然呆住了。
“不知太子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管家赶了过来,跪在地上。
她心下一沉,容华谷那一幕立即浮现在眼前,匕首藏在她的衣袖内,只要她一个转身,使上三分力,便可瞬间了结他的性命,她发现死亡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不费吹灰之力,那种瞬间而逝的痛反而不够深刻,定了定神,她笑着低头婉声道“民女惹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责罚。”
“噢”他许久找回自己的声音,襄王说东昌最美的女子藏在了乐都,乐都最美的女子住在了林府,林家小姐的确是万里挑一,可与眼前的佳人相比失去了一份淡雅的气质,他不觉起身伸手过去欲扶起林萱。
林萱微微一惊,这就是她要嫁的那个人吗?公然对闵王府的家眷越礼,递出玉手却被另一人紧紧抓住,太子的手僵在空中,握了握,终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问道“二弟,这位小姐是…..”
闵王扶起林萱,手放在她的腰上,将她拦在怀里,“大哥见笑了,闵王妃比起太子妃可差远了。”她嘴角虽笑着,手却放在了闵王的腰上,狠狠一拧,闵王对她浅浅一笑,嘴却放到了耳边“去给太子泡壶上好的菊花茶”她盈盈一拜,退了下去,隐隐感觉背后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
吩咐管家派了府里最漂亮的丫环把茶送了去,自个回到房里躺在床榻上看起了书。她不喜欢幽静也不喜欢闹腾,闵王便把她安排在惊涛小筑,听得见荷花池风过的水纹声也看得见水鸟追逐嬉戏的姿态。以为会在大婚喜宴上见到太子,不想今天便遇到了他,这太子不是想象中那么工于心计,她后悔跟闵王的约定了。
菊花茶是放了药的,每次闵王戏弄她的时候便会说,“想喝菊花茶了?”他对那天的事一直记忆犹新,时不时说她芳菲妩媚,想到此,她气愤的甩了手中的书,闭上眼睛小憩,听得熟悉的脚步声,她佯装着入睡,不想搭理。
“太子惹到你了?”闵王拾起书,翻了翻,又放在了桌子上。
她突然不想自己动手,做一个旁观的第三者看着这场厮杀与争斗也许更好,起身倒了杯茶水递于闵王面前娇声道“王爷别忘了当初答应的事。”
闵王嘴角一翘,戏虐一笑“你指占了天下还是占了你?”
她气得一拳打了过去,却被他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