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被太子领回了东宫,林萱怀疑了,那个沉迷于女色的人与容华谷的惨事始终联系不上。闵王只笑不语。
五年前,他忙于北凉之战没有顾及父皇的病情,打败了北凉军回到京都,皇后已擅自主张替换了朝中元老由娘家人把持三书六部,人世间的斗争他看得多了也看得透了,若要粉碎皇后的政权,首先要乱了她的阵脚,再乱了她的心智。
翌日,接到太子妃的请柬,林萱愣了愣。
翠竹?那个竖着小辫,插着小雏菊,水汪汪的大眼睛喜欢在她面前一闪一闪,比她小一岁的翠竹?这段日子,她怎么能忘记了翠竹?这个陪她一起呆在萱园五六年的小丫头代她出的嫁啊。一个月的时间已让她无暇去顾及过去的人与事。穿了件简单的素衣,没有任何的装扮,上了东宫的马车,闵王说晚上去接她。
那年,翠竹看到大哥来了萱园便躲的远远的,不敢抬头看他。她笑着打趣说等翠竹到了十六岁便把她指给大哥作贴身丫环。翠竹羞得脸红红的,眼神中却透着喜悦。
一路走过汉白玉石的回廊,四下的宫女见是她,不知为何皆行大礼,她轻轻点头,跟上了前面的公公,小声问道“公公,太子待太子妃可好?”说完塞给他一锭黄金,是出门时闵王让她备上的,说在东宫这个比较好使。
公公躬身笑了笑说“回王妃的话,太子跟太子妃一直相敬如宾”
她松了口气,跟着公公来到东宫深处的别苑,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着,红色布满了整个亭台楼榭,“萱苑阁”三个铄金大字引得她皱了皱眉,公公打开了门,躬了躬身,说“王妃,请进。”
阳光铺在地上泛着黄色的光亮,大殿空无一人,每向前一步便听得到回声,正想呼喊“翠竹”慌忙改了口“太子….”“妃”字未出口忽闻重重的关门声,她一回身便被人拥了住。
“原来小姐知道是本宫。”猥琐的声音与闵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萱蹙了蹙眉,惊道“襄王?”
太子忙松了手,整理了衣冠,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让你在暖心殿候着吗?”无人回应,回身望去,林萱早已站在了几丈外。
闵王断言襄王与太子有往来,今日一试,果然如此。既然襄王派人接走了母亲想在婚宴上揭穿她的身份,便想毁了太子,现在又与太子关系密切,肯定是想在婚宴前借太子之手或与太子联手除掉闵王。现在距婚宴不过几日,今天假借太子妃之名被太子宣了来,不会是将挟持她在东宫威胁闵王那么简单吧。也不知闵王派人救母亲,结果如何了?
她低身作揖道“既然殿下事忙,民女不送了。”
昨日见到她在池边嬉戏,他便被吸引了,那一刻他真想成为水中的鱼儿,可以一亲她嫩白的玉足,知道他是弟弟所爱之人,本想放弃,可一闭上双眼,那只芊芊素手,那双灵动的眼眸,那抹游动的倩影,哪怕是让他拥抱一次,也心满意足。今儿的她素净中透着顽皮,却又是一副知书达理的神色,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太子冲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待会儿,本王再来看你。”随后下了道令,将她带去见太子妃。
翠竹清瘦了许多,脸色无光,眼神也没了清澈,见是林萱,忙拭擦了眼角,有些难以置信。她走上前,深深一拜。翠竹慌乱从床上跌落下来。她立即上前,禀退了下人,轻声唤道“翠竹”,手臂竟被她捏的有些痛了。离开萱苑的那天,翠竹为她收拾好行装,打扮成她的模样坐在阁楼上抚琴,她最后回望的时候,翠竹开心的冲着她笑,朝她挥手。这个丫头胆子甚小,却敢为了她,欺骗他爹。
她躲在林萱的怀里,嗓音有些嘶哑“小姐,是你吗?”林萱扶着她的背,悄声安慰道“以后不会放下翠竹不顾的。”见她抽泣声渐弱,搀扶着她坐在床上,指了指阁窗,小心隔墙有耳。
“小姐,二少爷好吗?”翠竹拉着她的手,问道。
她苦笑着点点头,二哥在她的心里一直都好着,而且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她回去找他。她简要的说明了这段日子的经历,略去了容华谷和寻找母亲之事,将她来京都的目的改成了救翠竹,翠竹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微微一笑,问“太子可有欺负你?”
翠竹摇了摇头,“倒是皇后娘娘看我不顺眼,说我一脸丫头长相,怎么生在富贵家?”
说完笑了笑“我本就是小姐的丫环嘛!”
她附耳过去低语几句,然后说“我可能会在东宫陪你几日。”
晚宴的铺张奢华如书中所言,九九八十一道菜肴各具特色与风味,穿着戏服的宫女挥动着飘袖,踏着清朗的竹箫声翩翩起舞,美酒四溢的凌霄殿上太子望着眼前佳人连连举杯。
用醉酒来演示动作的轻佻的确是好方法,太子摇晃着身子走下御阶,手执酒壶,飘飘欲仙,吟道“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人世间最美的酒,最美的人已摆在了他面前,做个醉生梦死的太子真的是人生一大快事,什么皇位,什么权力有它不过是徒增烦恼。
门外响起“皇后娘娘驾到”传报声,太子浑然一震,母后怎的会来?
大殿内歌舞皆停,悄无声息。
皇后头戴金色凤冠,犀利的眼神透着历经万劫后胜利的蔑视与嚣张,那张翘起的高贵脸庞虽然风采依旧,却是岁月不再,再多的胭脂水粉掩饰不了曾经的饱经风霜。穿过众人,华丽的裙摆在林萱面前停了停,继续走上前去,听见太子清亮的声音“儿臣参见母后”,她低头浅浅一笑。
“前几日闵王上奏,说要纳王妃。本宫奇怪,这珣儿何时有了中意女子,本想去闵王府看看未来儿媳。不想他们传话过来,说今儿太子妃宣了你过来。本宫呢也过来凑凑热闹。”没有慈爱多了几分严肃,明明是她让翠竹假意透露消息引她过来,却在她面前打着闵王的名号,比起太子来真是精明了百倍。
她婉声回话“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点点头,宣她平了身,禀退了众人。太子站在一旁有些惊慌,不时拿眼角瞥她,她抬头眼望着皇后莞尔一笑。皇后坐了下来,问身边的太子,“怎么不见太子妃?”
“太子妃身体欠安,儿臣让她先歇着了”太子斟了杯酒“母后先尝尝,这是西丽国新酿制的酒,口味上层”
皇后“嗯”了一声,关切口吻有些虚假“听闵王说姑娘是乐都人士?”
姜果然是老的辣,不过透露了自己跟太子妃甚是熟捻,皇后单刀直入挑明她的身份,比起抛砖引玉来确实让人搓手不及。
太子的身子明显不稳,她含笑答道“回皇后娘娘,民女与太子妃是闺中姐妹,在乐都时经常结伴玩耍。”
她从小被幽禁在萱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闺中密友,如果皇后略知一二,定会有所怀疑,果然皇后“哦”了一声,太子声音虽小,她却听得真切,“世间传闻,乐都有佳人,佳人出林家,难道除了林家,还有….”后面隐藏不说的话,她亦明了,皇后当然更加明白。
现在朝中大臣皆知她是闵王妃,是闵王从乐都带回来的,太子妃若是比不上闵王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后的那杯酒喝了良久,最后说了两句便以身体不适回宫了。
太子似也清醒了许多,话语间问起林家的事情,她一一对答如流,看着太子从狂热到惊讶最后沮丧,在她面前活像一张洁白的宣纸,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也许皇后才是太子幕后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