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差点中招,我爷爷也不再冒失,又从那堆人尸里拣出一把骑兵刀。骑兵刀维护得也是不错,刀刃上却有两道崩缺,应是拼斗中造成的。
这把刀的主人本应是驰骋沙场的骑士,却被这些傲因掳走,连脑子也被生生吃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叹,可惜。我爷爷也发誓血洗这傲因洞窟,告慰壮士亡魂,一手苗刀,一手骑兵刀,大步往石室入口走去。
快走出入口时,我爷爷将那骑兵刀抛起,用力往前一掷,叮当一声,那骑兵刀已是钉在了对面石壁上。与此同时,两条舌头飞快地卷到了骑兵刀刀身,正是两只伏击的傲因!
守在门口的傲因,应是刚才听到响动的巡逻兵。这些东西也很是狡猾,还想在出口处打个伏击,可惜被我爷爷的诱敌之术吸引,反倒落入了圈套。
两只傲因也反应过来,正打算将长舌收回去,我爷爷哪会给他们留下机会,苗刀往前一送,将一条长舌斩断,已是冲到了指挥刀下,反手又将那指挥刀挥出,另一条断成几截的长舌搞搞抛起。还未落地,我爷爷已是双刀交叉,剪刀一般将冲上来的第三只傲因脑袋绞断。
我爷爷这几下只攻不手,却毫无后顾之忧,程克武也是一个低身,扼住想趁机攻击我爷爷的那只傲因颈脖,轻灵一跃,竟是在那傲因射出长舌之前,就将匕首戳进它口腔,一搅之下,那傲因嗷嗷退后几步,哇地吐出一堆血肉模糊的碎块,轰然倒地。
我爷爷与程克武都是第一次合作。在大混乱时代里,他单枪匹马,闯出了不少事迹,后来也习惯了单独一人活动。但程克武展露出来的手段,是极对他的胃口,他全不担心身后有所闪失。就像大唐太宗李世民说:“我持弓,尉迟敬德持矛,百万之众能耐我何”,冲入敌阵,杀个痛痛快快。
傲因巢穴中阴暗非常,但对修炼者而言,并不觉得有多少障碍,只需一点微光,就能将面前看得清楚,何况程克武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指肚大的小珠挂在胸前,发出柔柔荧光,将前路后路都照得微明。
这悬崖巢穴中,不知有多少想刚才存尸所一样的石室,也不知冲出来了多少傲因。我爷爷暗暗运转气息,将“气”附着于双刀之上,绞肉机一般砍杀,身上沾染了许多鲜血,也不知是傲因还他的。只是这些都是皮外伤,并不伤筋动骨。
程克武每每及时补上我爷爷露出的空挡,虽然不是大开大合,却万无一失。
两人一阵砍杀,弯弯曲曲的石道上,已是躺着不知多少傲因的尸体。而越往巢穴深处看啥,空间就越是开阔,傲因也是越加强大,甚至有高近四米的巨大傲因拦路,颇为难缠,纵使两人协作无间,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斩杀。
我爷爷那把骑兵刀早已缺损无数,在斩杀完一只巨大傲因后,终于折断。这一路上杀死的傲因,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那军官地下有知,想必也是含笑九泉了。
终于,那傲因再也不是前仆后继冲来了。我爷爷与程克武二人,也杀得有些乏力,但仍不见那傲因部落首领出现。
再往前去,甬道已是尽头已是一个巨大的石室。说是石室,完全不能形容它的宽阔,说是岩石宫殿也并不为过。
这里已不再是如之前的石室一般简单,而是有了不少雕凿的印记。当然,这雕凿说不上是什么巧夺天工,甚至十分粗糙,只能体现雕凿者的怪力惊人。但规模一大,却在视觉上有种让人难忘的冲击力,反倒产生了一种古拙的感觉。
巨石宫殿也不是像甬道一般暗淡无光,宫殿四角,有着四个水池。而水池之中,悬浮着点点光团。
我爷爷他们往那水池边靠近,看到那水池中游动着一条条会发光的鱼。这并不稀奇,洞穴生物中就有不少能发出荧光,诱惑猎物前来。只是这发光鱼池中,沉浮的都是衣着各异的尸骨。看来那些被吃掉脑子的尸骨,就被傲因存放起来,当做鱼池的养料。
这些鱼吃过不少含有尸毒的尸体,说没点问题是不可能的。我爷爷他们缓缓后退,离开发光鱼池,将目光投向了头顶上。
他们的头顶上方,便是洞穴穹顶。那穹顶也不是无意为之,而是呈现出倾斜的角度,表面还经过一些打磨,将射到穹顶的柔光,向下反射。
穹顶各方位反射过来的荧光,汇聚在正下方一块约莫一间房那么大的范围内,使得这一带的光线尤其明亮。一方巨石王座,沐浴在荧光之中。
这巨石王座足有十米之高,与洞穴地面浑然一体,是一整块突出于地面的岩石雕琢而成,连刀砍斧凿的痕迹都不加掩盖,反而让旁观者觉得大拙若巧,彷如天成。在面朝甬道的这一面,雕刻有十二级台阶,庄严无比。
在巨石王座顶端,是一方青铜宝座。
这青铜宝座,不像一般的椅子,而是在一大块青铜熔块上凿出,四四方方的底座上,是大小与床榻相仿的御座。其后是高高的靠背,像一座座刺破苍穹的山峦起伏耸立,质朴古拙,高高在上,甚至隐隐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跪倒朝拜的魔力。
床榻一样大的青铜宝座正中央,端坐着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手握长杖,坐姿如钟,头上一顶华贵高冠,镶金嵌玉,足有半米来高。身上虽是一件麻布长袍,但其上缀满宝石,尤其是在颈部,挂着一串足有上百颗宝石缀成的项链,一直垂到腹部。这人的脚上却什么都没有穿,竟是一双赤足。但一串绿玉脚链,也是异常华美。
在傲因的巢穴深处,却有一个人,这绝对不正常。
我爷爷紧握苗刀,警惕变故。程克武双手微垂,随时拔枪,心里都保持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防备。等了许久,那王座上的高大男子仍然一动不动。
“我还当是什么危险,原来是一个死人。”过了半晌,程克武才自嘲地说。
我爷爷也是情绪稍缓,再看那高大男子,虽然身姿挺拔,但面色如土,双眼禁闭,两颊深陷,肩骨突出,双足失水,居然是一具脱水已久的干尸。
提防了半天,不料对方是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想起来也是有点好笑。
“我就说这些傲因有问题,原来与它们的主人一样,都是死物。”程克武语气中不无讥讽。
我爷爷也是点点头,这人虽死了不知道多久,但身躯未腐,看来是有一套保护躯体的方法。而那些傲因,其实算起来也早已不是活物,也是不知死了多久的僵尸。否则傲因身上不会有如此浓厚的尸毒,更别提还能激发出来,让人们进入昏迷,甚至死后肉体仍然不腐。
早在之前,我爷爷就有所怀疑,如今更是证实了猜测。所谓飞马怪物,只是傲因的主人有些炼尸之法,将整整一个部落的傲因,全部炼成了僵尸,在古代也是一支颇为可怕的战力了。
虽然傲因主人早早死了,但那群傲因僵尸并不因主人的离世而泯灭意识,只是受主人控制的意志已不存在,成了仅凭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僵尸比炼尸人还存在得久,真是很有讽刺意味。
沉吟片刻,程克武又喃喃说:“原来那老人家所说,都是真的。”
我爷爷问:“什么是真的?”
程克武说:“我曾听一个老人家说过,鄂西一带有个微国,就是在这附近。只是没想到我们竟然摸过来了。”
“可是麇、微、麋、眉的微国?”我爷爷也是讶然。
程克武点头,这麇、微、麋、眉国,都是对鄂西地区同一个古国的称呼,在商代时强大到能迫使商王求和。后来经过与商周的连年战争,被迫多次西迁,终于消失鄂西莽莽群山之间了。他们的后代有一支迁移到了四川,四川眉山的“眉”字,就是这么得名的。
让我爷爷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微国的后裔竟是到了这里,而且花了大代价奴役了傲因部落,成为峡谷的主人。
程克武指着那高大男人头上的帽子说:“看他头上戴的通天帽和手中的长杖,应该是王族里的巫师。恐怕也只有巫师,才有将傲因炼成僵尸的手段吧。”
我爷爷也是默默点了点头,程克武嘿嘿一笑,说既然巫师也死了,傲因僵尸也被我们杀完了,那就看看这微国的前辈,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好东西吧。
祝融官不是文物大盗,对金银俗物大多不感兴趣,但古墓、遗址里的一些法宝,他们却是不会放过的。毕竟这些上古的遗迹中,都可能藏有不少大威能的法宝,关键时候可能能救人一命,与那些邪恶势力拼斗时,也能多一点手段。
对历朝历代的祝融官来说,实力都是保全自己和杀伤敌人的本钱,连掌印人也不例外。对法宝的狂热,也是延续了成百上千年,一旦有什么遗迹现世的消息,许许多多的祝融官都会前去争夺,甚至很可能与同行大打出手。
当然,那些敌对势力也不会让这些东西轻易落尽祝融官手中,也派出高手争夺,其结果往往会变成大混战。
程克武也许是听说了一点相关的消息,对方副局的调动也欣然接受。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顺便探访一下遗迹,弄点防身克敌的无主之物,连祝融官总部也不会出面干涉。
趋利避害,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我爷爷也没表示什么异议。杀了那么多傲因僵尸,总不可能白来一趟,何况那精通炼尸的微国古巫,要说身上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我爷爷才是不信的。
那巨石王座十分高大,每一级石阶比人的腰部还要高,但程克武身手灵活,一跃就是一级,十二级台阶不过是蜻蜓点水,可距那青铜宝座只有一步之遥时,程克武突然在空中急速翻身,将身子往下急急坠去。
在青铜宝座前,程克武竟然看到了两个死人。这死人一个衣着华贵,另一个看穿着也是个修炼之人,穿着很有些老旧,全身骨骼破碎,连护身法宝也是碎作一地。程克武不知他为何会死在这里,心中却明白,这下事情凶险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往后翻跃。
我爷爷见他脸色急变,并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程克武反应奇快,整个人还悬在空中,便已拔出了腰间的信号强。两发曳光信号弹打出,将整个巨石宫殿照得透亮。
我爷爷顿时感觉瞳孔一缩,只觉得一股十足凶险的煞气弥漫,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浑身都像是被牛毛细针轻刺,那是修炼之人对于危险之气的直接感应!
只见那青铜宝座背后猛然跳起一只黑影,照着空中的程克武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