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寒烈的脸色一阵铁青,心在微微颤抖,痛的窒息,他将那份休书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逼近水瑶,微微眯眼道:“你可真是不听话,休书?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忘记告诉你了,再过几天使团就要启程回国了,你也安排一下,准备一起上路吧。”
水瑶的心猛然一紧,又气又急,使团要走,那么小然必定是要离开的,她不能和小然分开,可是,他凭什么笃定她必须和他走,水瑶握了握拳,冷笑道:“龙寒烈,你别自以为是可以么?我为什么要和你走,休书已经写了,你和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龙寒烈面色阴沉,“怎么,想嫁人了?这么快想给小然找个后爹?”
水瑶面色不悦,心却开始慌张,就要离开了,离开了她却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转过身去,不看龙寒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小然是她最柔软的肋骨,为了小然她可以去死,可是,为了小然她能和龙寒烈在一起吗?能吗?
龙寒烈望着水瑶痛苦的背影,他没再说什么,他了解小然在水瑶心目中的位置,他赌,水瑶会和他一起离开,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小然。他默不作声地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在矛盾中挣扎的水瑶。
第二天一早,小然便蹦蹦跳跳的来到水瑶屋子里,看看自己的娘亲是不是好了。进屋后却只看到水瑶对着铜镜在发呆,他进来,水瑶竟然毫无知觉,小然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小手伸在水瑶腰侧用力的咯吱了几下。水瑶笑了出来,转头一看是自己那个调皮的儿子。
“小然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父王说娘亲睡的晚了,所以不让小然来打扰。”小然仰着头望着水瑶,“娘亲为什么发呆,在想什么,是为了使团要回国怕和小然分开吗?”
水瑶牵强的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小然的鼻子,“鬼灵精,没去找暖暖玩吗?”
“噢,娘亲被小然说中心事,便想把小然支开。”小然说着嘿嘿的笑了,“娘亲舍不得小然,小然也舍不得娘亲啊,娘亲和小然一起走好不好?”
水瑶的心抽痛,不知道要怎么对小然说,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一起走的话,一时间僵在那里,久久无语。小然脸色一黯,有点不高兴的道:“娘亲……还是在恨父王吗?”
“小然!”水瑶伸手抚着小然的肩膀摇头道:“不,母亲不恨,可是……。”
“可是,父王伤害了娘亲,伤了娘亲的心,所以娘亲不能和父王在一起了,对吗?”
水瑶哑然,儿子太聪明倒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小心翼翼的问:“那小然是想法可以跟娘亲说说吗?”
小然小大人一样的挺立在水瑶面前,一脸认真的道:“父王说,娘亲有一颗透明的心,容不下半点杂质,所以,父王说,他已经失去了爱的资格。小然也知道,父王犯的错,很严重,骗了娘亲的人骗了娘亲的心,行为极度恶劣,小然曾经一度不理父王,可是,那一次父王痛的昏过去,小然好害怕会失去父王,所以才原谅了他,因为小然很爱父王,即便父王很坏很坏,小然还是在意父王。
可是,小然也爱娘亲,想和娘亲父王在一起生活,可是,娘亲又会不开心,所以,小然想了很久,不管娘亲做什么决定,小然都同意,只要娘亲高兴就好了,可是小然也在想,是该留下来陪着娘亲,还是该和父王在一起,小然两个都不舍得哦。”
水瑶怔怔的听着,不知道小孩子的心思竟然这样多而且清晰,他什么都知道,小小的心灵该有多难过,多沉重,水瑶觉得内疚,自责,无法给小然一个健全的家。
小脸上都的危难之色,最后挠了挠头道:“小然跟父王走,娘亲会不喜欢小然吗?”
水瑶恍惚的视线落在小然脸上,讷讷的问:“小然决定了吗,和父王一起离开?”
小然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小心思里有自己的打算,母亲这么爱他,如果他选择离开,母亲一定胡舍不得,很有可能就会跟他们一起回去的,那样一家三口就可以在一起了,这样算计娘亲,是不是不太好哦?小然心虚的想着也低下了头。
水瑶紧紧地抱住了小然,“对不起,小然,娘亲让小然为难了,也让小然担心了,小然记得要开心,即便是娘亲和你父王不能在一起,可是,我们都是爱你的,你是娘亲和你父王的宝,一辈子都不会变,知道吗?!”
小然点头,表示明白。
水瑶抓紧了时间和小然相处着,害怕时间一点点的溜走,可是,让她恐惧的分别还是到来了,使团完成了使命,要回国去了。她的小然也要离开了。水瑶为小然收拾着的东西,可是,却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小然的小包裹,痛哭着,心好像要被人挖走一块。
她不敢去送小然,忍着痛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让丫环送过去。
小然看着自己的娘亲托人送来的东西,也知道了娘亲不敢来送他,心情很低落,忍不住抬头望了望龙寒烈,是不是他们都赌输了?
一行人上路,小然和龙寒烈面对面坐在马车内,他撑着苦恼的小脸,忍不住问:“父王有没有觉得,当初是做法是错误的,不该那样推开娘亲。父王……娘亲都不肯来送小然,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哎……。”小家伙伤心的叹了口气。
龙寒烈倒是一脸淡定,似乎心中早就有了什么打算,怔怔的出了神。
“父王,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龙寒烈回神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后面似乎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哭泣声,他的心紧了一下,推开了马车的小门,令马车停下。他和小然一起跳下了马车,向后望去,果然看到后面有一个纤瘦的人儿亦步亦趋的跟着,还呜咽的哭泣着,脸上都是泪痕。
“娘!”小然看到痛苦的水瑶,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眼圈也红了,向水瑶飞奔而去,他怎么能让娘亲这么伤心,扑在水瑶的怀里,小手拍着水瑶的背,“娘亲,别哭,小然……还没走,小然不走了,小然留下来陪娘亲,娘亲别哭。”
水瑶紧紧的抱着小然,难受的厉害,不舍得,真的不舍得。
龙寒烈喉间被什么哽住,堵得难受,眼眶发热,心发痛,看着悲伤的水瑶,他走过去,一把攫住水瑶的腰,向马车走去,小然从水瑶怀中下来,急急忙忙的上车,水瑶却还杵在那里,龙寒烈却一把将水瑶横抱起来,放在了车上,关上门,而后大喊,“上路!”他的唇角勾起,漾着一抹淡笑。
小然依偎在水瑶身边,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悄悄看水瑶的脸色,看有没有反悔之意,突然紧紧抱住水瑶,“娘亲,不许反悔,不许反悔!”
水瑶摸了摸小然的头道:“娘亲……不反悔,一直会陪着小然。”原本的犹豫,这一刻变成了决心,回去,也不一定代表着她要和龙寒烈在一起,只要离小然很近,很近,只要在想见到小然的时候能见到他,只要小然想她的时候能立刻见到她就好。
一队人马刚行走了一小段距离后,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吆喝声,使团被拦住,不得不停下。水瑶和小然都奇怪出什么事了?
“水瑶,你就这样走了吗?”领头的一男人一脸伤痛的喊了一声。
水瑶心一怔,推开了车门望了出去,只见忘尘一袭衮龙袍,金箍束发,尊贵不凡,浑身透着霸气,和平日的他一点都不像,他身份果然不凡,就骑着马站在马车不远处望着她。
龙寒烈望着忘尘,冷声问:“不知太子殿下拦下使团可有要事?”
太子看了龙寒烈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水瑶,“水瑶,你就这样走了?!”
水瑶下了马车,忘尘也下了马,两人对望着,忘尘满眼落寞,“你决定了么?真的要走!”
水瑶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决定了。”
“舍不得儿子是吗?也舍不得让儿子没有父亲?”
水瑶沉默,没有回话,忘尘说的没错。
“一路走好!”
“谢谢你忘尘,保重。”
忘尘知道,他留不住水瑶,论爱,水瑶不爱他,论恨,水瑶不恨他,而龙寒烈,论爱,他在水瑶心里占据了太多,当爱演变成恨,他依然占有位置,更何况水瑶视儿子为生命,她怎么会舍弃儿子。
而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乘着她不注意,他会偷偷亲她,看她恼羞成怒的脸泛着红,看着她落泪,他又想吻掉她的累,可是注定他是个悲哀。
忘尘,忘尘,他又忘了尘尘吗,曾经一个美好的女子,为他而死,就像水瑶那次一样,中毒而亡,而他却对凶手无法惩罚,因为是他的太子妃所为,明知道凶手是她,可是却不能动她,谁让皇室还需要着她的家族势力。
两人道了珍重,忘尘上马,带着侍卫绝尘而去。
回来了,水瑶还是回来了,她和这座城有割不断的纠缠,冥冥之中总是有股力量将她带回来。她是回来了,可是,并不表示,她会回到王府。她只说离小然更近了,可以随时的见到小然。
龙寒烈想让水瑶回王府,可是水瑶拒绝了,她和龙寒烈已经一刀两断了,不会再踏入王府大门。更不会和他再续前缘,当然是孽缘。
小然很懂事也很听话,娘亲为了她,忍着痛苦回来,他也希望娘亲可以开心,所以他并没有缠着水瑶回王府,有些事不能太急不是吗?
水瑶在王府外购置了一处小宅,离王府不算远,方便小然来回走动。龙寒烈也没有强逼着她回王府,而她每天还能见到小然,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安静平和,没有什么烦扰,即便是有点烦恼,见到小然的时候也烟消云散了。水瑶重新开了绣庄,生意也慢慢的展开了。
水瑶的生活除了绣庄,便是小然,而对龙寒烈则避而不见,她的家,她的绣庄,都不允许龙寒烈进入。小然对龙寒烈深表同情,可是只要娘亲现在高兴,父王稍微难受点也没关系,谁让父王当初伤娘亲那么深,总得要娘亲出出气才好,气消了,说不定两人就和好了呢。
小然的日子过的逍遥快乐,想娘的时候就去娘亲那里住,想父王的时候就回王府住,可是,想暖暖的时候,怎么办,哎,小小的脸上会有落寞之色,最后水瑶出主意,让小然写信给暖暖,小然的信写出了一个月,终日等待着回信,可是,小暖暖才两岁多,怎么会回信给他,小然又开始郁闷了。就在他郁闷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暖暖的信,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是画了一个丑丑的男孩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两人中间还有一个红红的嘴巴印子。
小然乐了,小暖暖回信了,画的是他牵着小暖暖的手玩的样子,暖暖会用他的小嘴巴在他脸上吻一下,顺变抹点口水在他脸上,他小心的收好,珍藏。
小然出使东梁国,事迹也在宫中流传开,皇帝特准他和各位皇子一起在御书房上课,一起骑马练功,学习更多的东西,小小的年纪已经开始忙碌了,空了的时候才能来见水瑶。
这天小然没来,水瑶在绣庄打烊后,回到了家中,却见龙寒烈悠然的坐在大厅里喝茶,她一阵的怒气,不客气的道:“龙寒烈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回来一个多月,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俊脸平静,她一脸厌恶,不喜欢人家这样闯入她的地盘,尤其是一个自己痛恨的男人。
龙寒烈站起身来,走到水瑶身边,“我不出去,你又如何?!”
水瑶冷冷的望着他,“不如何,我也不能把你丢出去,我走就好了,你慢慢喝茶,别撑死了!”水瑶说完转身就走,龙寒烈却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我死了你高兴吗?”
水瑶皱眉望着他,嘲讽的笑了笑道:“王爷您怎样和我绝对没什么关系,还有这我家,麻烦您以后别随随便便进来。还有不要随便碰我。”水瑶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龙寒烈掌心空空,心也一阵发空,却对水瑶尖锐的话充耳不闻,径直道:“水瑶,我们成亲怎么样?”
“不怎么样。”水瑶一挑眉,嘲讽的道:“原来王爷想享齐人之福呢?你有兴趣,我可没,没事的话,您可以走了,不送了!”
“我会安排好一切,娶你过门。”
“龙寒烈!”水瑶喝住,阻止龙寒烈继续说下去,“龙寒烈,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欧阳海棠才是你的王妃,你的妻子,而我不稀罕。你伤我的还不够吗?是你不要我,现在又回头这样纠缠,你这样做算什么?不觉得可笑吗?要我和你成亲,除非我死了,你去娶我的牌位!”
龙寒烈挑了挑眉,心却猛然一沉,他知道水瑶有多么恨他,可是他不知道水瑶的恨,会这样激烈,他压下心中的痛,沉声道:“这么抵触我,难道你还爱着我?”
水瑶皱眉啐了他一口,“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一辈子,我只爱我儿子,我就算会再爱男人,那过男人也不会是你!”
“既然你无法爱谁,是不是嫁给谁都一样,嫁给我也无妨不是么?”
水瑶痛恨的望着龙寒烈,“是嫁给谁偶一样,可是我跟你无法生活在一起,更无法冠上你的姓做你的妻子。现在这样很好,只要父母都爱小然,这样就够了。”
“可是我不够!”龙寒烈黑眸凝望着水瑶,一字一句的说“没有欧阳海棠在,你……也不可以做我的王妃吗?”
瑶气的浑身发抖,可也忍不住思量,什么叫没有欧阳海棠,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偶以后投海怀着他的骨肉。而她和他,誓言是假的,爱情是假的,只有小然是真的。当初他那么伤她,如今他凭什么这么逼她,凭什么,他以为什么事都要有他掌控吗?
水瑶冷酷的道:“除非我死!”
龙寒烈说完离开后,水瑶反反复复的想着当初发生的种种,龙寒烈的突然变化,还有对她的绝情,她一度的认为他是有难言之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能让他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直到最后,母亲出现,龙寒烈去争夺玄天令,她才恍然明白,她不过是一颗棋子,是鱼饵。
即便她在当鱼饵的过程中,他真的有爱过她,可是,爱情夹杂着欺骗、背叛、以及伤害,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即便是修补,也已经无法还原了。他既然当初选择了放手,如今又何苦这样纠缠不休?是为了小然么?
夜里的时候小然来了,一起吃了晚饭小然突然问水瑶,“娘亲……父王有来过么?”
水瑶挑了挑眉,“说吧,你想问什么,鬼精灵!”
小然嘿嘿一笑,“我想问,娘亲会不会再嫁一次父王。”
“那,娘亲问小然,现在这样生活快乐吗?每天可以见到娘亲,也可以见到父王,我们都很爱你小然。只是,却是不合格的父母,不能带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娘亲快乐吗?是不是嫁给父王,娘亲会很不开心?小然希望娘亲和父王在一起,是想娘亲有人照顾,想娘亲也有个家,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想父王能开心。”
“小然,这些问题交给大人去处理好吗?而你的任务是好好学本事,将来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如果太累,不喜欢做这些事,也可以选择不做,总之不能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小然虽然希望自己的娘亲能成为王妃嫁给父王,可是,娘亲也说的对,现在这样也好,不能因为他的存在,而非要勉强母亲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小然想,只要能看到娘亲快乐的生活在他们身边就好,无非就是有没有名分和住在哪里的问题,他们其实依然是一家人。至于父王,他一定也能想开这一点的。
“娘亲做自己想做何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勉强在一起其实也不好,小然是大人了,所以会理解娘亲的决定。”
“谢谢你儿子!”
“不要这么肉麻好不?!”
“哈哈!”
屋子里一阵欢声笑语,屋顶上的男人一脸愁云,看来他想要娶的女人是铁了心了不会嫁给他做王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她,弥补她,而且不让别的男人靠近她,虽然,她不肯做他的王妃,可是,她还是他的女人,谁也不能代替他的位置。他不会放手的,他一定要娶到她,哪怕她恨他,哪怕不是因为爱,只要他们在一起,她是他的。
自从龙寒烈说,他现在没有什么王妃,没有欧阳海棠后,关于欧阳海棠的传闻不知不觉的往水瑶耳朵里传,绣坊里她请的女工有时候也会偷偷议论她和龙寒烈的关系。
这皇都怕是没几个人不认识龙寒烈的,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她黎水瑶的。龙寒烈的闻名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而她则是因为漫天是流言蜚语不堪的过去。水瑶抱着一匹新来的步刚要走到绣坊里,却听到几个绣女正在议论着什么。
“王爷真是痴情呢,这么些年还在执着掌柜的。”
“是啊,掌柜的好福气,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好像当初听说是因为王爷娶了镇南王的女儿为妃子,两人感情淡了。”
“哪有,镇南王的女儿不是半年前就不在王府了吗?”
“是啊,听说是死了一尸两命,好惨。”
“谁说死了,我听说是王爷不喜欢她,她跟着人私奔了呢,那个男人好像还是一个小国家的太子呢。”
“不会吧,那她还怀着王爷的孩子呢,带着孩子私奔吗?哪个男人会要啊?”
“你真傻帽,孩子指不定是谁的。”
几个绣女小声嘀咕着,还嗤嗤的笑着,水瑶的腿已经迈步进去了,她转而想院子的后门走去,脑海里全是绣女们说的话。
欧阳海棠死了?私奔了?
流言真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