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后,一直沉默的宇煜朝三人道:“我爸爸的话你们都听见的,都各自散去吧,该去那里去那里。我还要回去一下,胖子、阿文他们两家还没去呢。”
一听宇煜赶她们走,如玉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就是为了这只蝴蝶吗,早知道我就不要了。”毒毒笑得异常妩媚:“那好,我就不在这里讨你心烦了,天下之大难道没我容身之地?亚克,还不从车上滚下来。”如玉看了看也跟在毒毒屁股后面离开了。
宇煜指指公羊道:“你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月神,恐怕这个小县城也有他的弟子、耳目,你要离去更加方面。”豫晋攥着公羊车钥匙久久没说话,目怔怔望着宇煜孤独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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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回家却默默离去,宇煜这段日子就如同行尸走肉,一个人黯然摸回到北京,回到他不算是家的家。李珂早被师兄接走,看着风尘仆仆的宇煜,文妍就如同洞察世事的佛主般睿智,默默地递上一杯热水。
“我们结婚吧!”宇煜突然拉住她的手。
文妍低下头,眼中盛满着微笑。突然起身野蛮地将文妍紧紧搂在怀中:“我会上天崖向你父亲提亲的。”从她秀发中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是那般不可抵挡地骚动着宇煜体内一种叫欲望的东西。
“要是…要是他不答应呢?”这是文妍眼下最担心的。
“他敢!这些天我脑袋里突然想了许多事,想得越多越觉得疲倦,我累了、只想老老实实地生活下去。我明天就去甘孜见师父把这个虚闲的首座让出去,顺道将神鬼迷菉换给他们,然后我们离开北京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城市,安静地生活下去。”
甘孜州、无名雪山。
这一天对于所有七杀门弟子来说无疑是最闹热的一天,上上下下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欢欣的笑脸。五十多个身着劲装的黑衣男子跨刀靠步沿径而站,每五十阶梯一组弟子,一直延续道山门处,石阶最上层一个胡须斑白的老者翘首而立。
宇煜快步上前正要给师父行礼,魏源先扔掉手中拐杖跪下来:“座前长老万源叩迎首座。”
“师父!”宇煜慌忙跪下双手平平朝魏源托去,心中感慨不已:“师父老了!”。
魏源倔犟地跪在地上:“这是首座首次回山门,礼不可废!首座纵然心有不愿也要接受这一礼。”说完缓缓拜了下去,一番礼套之后万源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朝下面那些弟子高声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们七杀门匐骥多时,今日又能重见光明。各位弟子切莫嘀咕,这位便是为师向你们每日说起却始终没能见面的弟子,也是咱们七杀门的首座。”
“见过首座!”所有人再次跪拜下去,震耳欲聋的吼声震得山顶积雪簌簌下滑。
宇煜摸着怀里神鬼迷菉心里微微有些愧疚,拉着师父的手道:“我们先进去吧!”
魏源信手一挥,指着下面那些英姿飒爽的老者面有得意之色:“这些就是我几年来为首座培训的弟子,他们既是你师兄弟也是你的属下,虽然在数量上不如天崖、黑月盟、道心宗或者任何一个名门大派,但老夫可以放言修道界没有多少人敢放心让这些人靠近三米距离。他们都看着你呢,说点什么吧!”
宇煜脑袋嗡嗡轰鸣,看着一双双期翼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冒出一句:“还是差了些,图有皮囊而已。”的确,在他看来七杀门要真正想崛起凭眼下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五十多号人积集起来也只比自己强一些,若论修为大多半都还不如黑月盟那些弟子,下面众人虽不敢出声却个个眉宇传意,对首座这话明显有些不可理解。
魏源脸上稍微有些尴尬,随即胡子一吹:“首座说你们差了就是差了,还愣着干吗,各自回原来练功室操练去,子夜带几人去督促,有偷懒者门规处置。”
宇煜这才反映过来,连忙解释道:“师父,弟子不是这意思,只是…”
“你说的话自然不能更改,我也知道要想将咱们以前的大旗扛起不是容易之事,你也是为着他们着想而已,每日都在想念你总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如今见你仍旧生龙活虎的,我心中石头也算能安然搁下了,外边很大,进去再说。”
李珂端上茶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宇煜这才想起来:“这里车上不来,我将它停在下边了,李珂你带两个师兄下去将车里东西取回来吧!”李珂脸上一乐:“师兄带来的一定是好东西,不知送给我的是什么。”
魏源溺爱地责骂道:“所有弟子中就你最没规矩,以后记得要称首座。”李珂朝师父扮个鬼脸跑开了。
宇煜张了几次嘴也不知道开从何说起,只好将神鬼迷菉取出来双手递到师父面前,魏源却没有身手去接,起身朝石洞里面指指道:“首座找回我七杀门传世典籍,自然是由首座放回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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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源静静听完百舸描述,思量了良久才起身:“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书上那些东西全背下来,真是难为你了。稍后你找人将神鬼迷菉上东西抄下来,传给每个弟子让他们也学学七杀门的体术吧!”
百舸俯身在台阶下大气也不敢出:“弟子自作主张将神鬼迷菉交还于螟毫,有负师尊重托,请师尊责罚!”
“你这不是带回来了吗,何罪之有?”万源一挥手:“若没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弟子还有一事禀告,此次在黑月盟中发现月神已有不臣之心,虽然弟子不能证实,但从月神放纵螟毫的行为来看他似乎已经和此人达成某种协定,恐怕对天崖有所图谋。”
万源哈哈一笑:“月神有不臣之心已是天下皆知的事,不然我会放任你们在重庆的所作所为?凭他一个崛起不过数十年的黑月盟如何与我天崖为敌,我们真正的对手应该是丹顶。螟毫是杀手,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实在的,所以黑月盟要想联合七杀门必然是以最实在的利益为结合点,失去了经济支柱,他们的盟约就不攻自破。”
“可是就这样放任他们两方联手而置之不理吗?”黑牛在旁边瓮声瓮气说道。
孔旗干咳几声到:“师弟这话错了。袁绍官渡之战大败,后一绝不起最后交由两个儿子主事,但是他两个儿子也陆续吃了败仗只好流亡于辽东,联合公孙康抗曹。曹操手下有谋士就建议他立即发兵乘胜追击,曹操却笑着摆手‘若我们现在起兵只会让他们把一双拳头握得更紧,若我束手不理,则这一对拳头就要先碰撞起来。’师尊也是这意思,月神、螟毫都不是甘愿被别人牵制之人,没见他们现在已经相互开始猜忌了吗?”
万源挥挥手:“这事你们不用操心,都下去歇着吧!”孔旗却没有动,待众师兄弟都退下了才躬身问道:“先前师尊听说神鬼迷菉一事时候脸上却无喜色,弟子斗胆猜测师尊师父意不在此,莫非还有让师尊困惑的地方吗?”
“就数你最细心。”万源点点头:“我天崖的琅缳阙策乃天地奇书,你道它逊色于七杀门不成?当年魔门和七杀门决裂实际也是因为此书,当时祖师爷飞旋上人便曾打过神鬼迷菉主意,却不是为着什劳子体术,实则因为这书最后一页记载着一种天地奇功,名曰:秘魔麾天手。且不说这功法霸道之处,它却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是练习此功可得天地造化窥视虚空,印证无上大道,为师已经在证道这条路上停滞了近十年而无进展,据代代相传下的口训,此功与我魔殿琅缳阙策结合则能相得益彰。”
孔旗突然跪在地上:“师尊将这密闻告诉弟子,让弟子不甚惶恐。”
“以你才智难道不明白我这是为什么?这事只能是历代魔主才能知道,虽然我对所有弟子都视同己出不分先后,但天崖终究是要一个有才能的人担起,你下去好好想想吧!”孔旗只觉浑身冰凉,若真如师父那样他就不得不担起这副担子,以后与宇煜交往便再不能因为私情而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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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魏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拄着拐杖走到宇煜对面双眼凝视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当这个首座。”
“妄想。”没等宇煜说完魏源便大声喝止道:“七杀门好容易有了今日起色,一切都是百废待兴,列代长老隐忍这么多年在我手里终于又见着一丝曙光了,你岂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你让外面那五十多个师兄弟们以后如何打算,他们从进来那一刻起满脑子想着的就只有两个字‘崛起’。”
“现在和师父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时代不同了。”宇煜将手上香恭恭敬敬插到灰坛中:“七杀门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衣食住行那样都需要钱,别的门派能屹立下来那个在世俗界没有无数的资金带,道心宗控制了世俗界几乎所有的物流,还有部分大型商场;黑月盟括囊了全国大半餐饮和娱乐,天崖在国外还有自己的地产业、保安公司、军火售卖等,而我们却还要仰仗着别人脸色才能生存,有一天别人要灭七杀门不需要一刀一剑,坐在那里大手一挥我们就全都饿死了。”
“我们也可以派弟子下山找钱,一切问题都不会束缚住我们脚步的。”
“谈何容易。”宇煜露出一丝苦笑,若钱那么好弄的话自己当初又如何会走上杀手这条路?
“这一切都是你的借口,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为了文相的那个女儿?好啊,文相是正道第一人,找上这么一个岳父自然会舍弃小小的七杀门。”
“不错,我是为了文妍,但却不是因为文相的缘故。”宇煜不敢抬头看师父脸上那深深的皱纹:“现在我走的是一条有家没法回的路,在这条路上我困了也累了,想轻松、简单一些地活着。我会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和她结婚,重新找回平常人的生活。”
李珂这会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提着一柄黑黝黝的长刀,初时看去好象是普通黑铁,细看才见刀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刀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猛虎啸嗷山岗:“师父,师兄这次带回了十多柄这样的好刀,这下子夜师兄他们不用整天挂着一柄绣春刀了,可惜全都是长刀没我的东西。”
魏源翘着脑袋长叹一声:“李珂啊,你的师兄要走了,要离开师父、离开七杀门,他要和文相的女儿成亲去了。”
叮——,长刀霎时从李珂手中跌落,半截刀身没入脚下石窟中发出悠长的嗡嗡声。她半响才回过神来:“师兄,你要和文姑娘成亲了?”她没有问宇煜是否是要离开七杀门。
魏源接着道:“眼看七杀门终于有了转机你却要离开,你如何面对外面那些还在冰天雪地里拼命练习的弟子,你如何面对那些连尸骸也不能回来的七杀卫,又如何面对还在山西一带没命执行着你交代下去的苟兀?”李珂过来紧紧拽住宇煜袖口:“别走好不好?师父这些年天天都在盼望着你,从来没有间断过,我们也都想念着你,你就忍心抛下我…我们大伙?”
姬曦临死前那凄楚神情慢慢爬上宇煜心头,牙根一咬:“也许我和文妍的事可以晚一些,暂时就这样吧,李珂你去召集所有弟子放下手里的活计,我们大家都相互碰一下。”李珂这才破涕为笑地离去了。
魏源不愧是老江湖,在众弟子面前看不出半点端倪。眼尖的卯午倒是发现李珂眼角泪痕,用肘碰了碰旁边辰光,小声说道:“师妹哭过,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最前面的子夜扭头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才道:“回禀首座、回禀师父,七杀门所有弟子除苟兀外,其余均已到齐。”
宇煜放眼望去不觉咋然:“先前看着大家排如长龙,没想聚集到一起却只有这么点人。”转头恰好看见师父那和头发一眼斑白的胡须,心中升起更多愧疚。
魏源斜斜上前一步:“首座,所有弟子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宇煜这才起身到:“大家都是师兄弟不必拘束,我不过比各位早两年进入七杀门而已,我也从大家这样的经历一步步走出来的,我今日的成就大家日后也能取得……”就和所有领导讲话毫无二致,先是积极地肯定了大家的能力,再鼓励众人一番后才望着最前排的几人:“子夜,在你们几位师兄弟中,还有几位我似乎还不认识,麻烦你一下。”
话刚出一个男子便接口道:“首座错了,我们这批师兄弟中,每个人你应该都已经见过了,上次在南京的时候我们已经见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