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低着嗓子吼道:“戊马,你这性子还是这样,与首座说话能如此口气吗?还不住口。”
戊马反驳道:“子夜师兄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
李珂小声对宇煜说道:“他叫戊马,整个七杀门就数他的嘴最厉害,师父以前为了让他改掉这毛病还独自将他囚在后面一处雪峰上,那知戊马师兄闲得无聊竟然自说自话,声音越来越大当时还引起了雪崩。”
在子夜强制下戊马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戊马旁边一个瘦削的男子警惕地望着左右,朝前一步道:“在下申袁。”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都又退了回去,声音就如蚊子般细小,不留心根本听不出来他过话。
旁边魏源也在不住摇头。
“在下酉时”。
“在下亥俎。”剩下两人也陆续报上自己姓名。
宇煜点点头打量着众人才道:“我这首座应该是七杀门列代中最不负责的首座,常年难得回山门一次,门里的事务全让师父疲于应付。我们也不在是当年的小毛孩,不需要师父整日里耳提面命。先前我和师父商议后决定,以后门里所有琐碎之事均由子夜来定夺,所有师兄弟行动也由子夜来安排,能不麻烦师父就最好别惊扰他老人家。”
所有人都是惊诧不已,就连子夜也是目瞪口呆的表情,首座这话言外之意便是将七杀门的权利大半交付到子夜手上,其中厉害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在七杀门中宇煜就好比是国王,整个七杀门似乎仍然是他的,但从这刻起子夜却是掌管着兵马的大元帅。古往今来所有上位者无不变着法子将实权握到自己手中,而宇煜的这番话却恰恰相反。
只有魏源明白宇煜为何如此,深深疲倦涌上心头:“看来你还是铁了心要离去,你是想将子夜慢慢培养为自己接班人,等待时机成熟你便让出七杀门首座这位置,独自抽身离开。”
“就这样定了。”宇煜扶着魏源快步离去,留下满脸茫然的众人。卯午敏感地察觉首座这一决定和先前师妹眼角泪水有关,连忙上前想问原因。李珂旁顾左右而言它道:“首座这次带回来十余把上好法器,子夜师兄你看如何处置?”
密室里,魏源静静地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半响也不出声。宇煜望着周围那些简陋的摆设也绝鼻子一酸:“子夜不是草率之人,他处事有时候比我还周到,他与众师弟相处时日也久,七杀门日常事务交给他打理挺让人放心的。师父,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回北京吧!”
“你嫌这里穷了,冷清了?”魏源突然睁开的眼睛闪着灼灼精光:“子不言母丑,狗不厌家贫。这里虽然冷清老夫却住得自在。”这话说得稍微有些过重,宇煜也只是尴尬笑道:“我知道又惹师父生气了,师父在我身上寄于莫大期望。但我有多少份量我自己心里清楚,论单独的能力我自然不畏任何人,但说到管理一个门派还是捉襟见肘。”
“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子夜他们一帮全心全意听命于你的人吗?我第一次带你上西岭雪山之时你是如何说的?‘这么高的山如何上得去’,就连陡峭的雪山你也能爬上去,这一个仅五十余人的门派你能管理不好?”
宇煜却拉起魏源的手:“在带领大家方面子夜的确比我强很多,有他主事万事足矣,师父你这些年为着七杀门也费心不少,修为一直耽搁着停滞不前,做弟子的看在眼里也分外着急。”
魏源刚要抽手回来,突觉一道真元如蜿蜒溪流般顺着自己双手窜入体内,传来真元逐渐膨胀瞬间竟已凝聚成大江。魏源很快察觉出宇煜用意,连忙道:“为师不是不想有所成就,实是因为重伤多年的身子不容许我再有奢想,你不用浪费这些真元。”
“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你想我们两人都困死在这里永远不再走出去。”宇煜说完径自闭目,真元如河水冲刷大地般洗涤着魏源周身经络,又好似勤奋的工人认真梳理着那些淤塞的沟渠。
“就算让你暴毙在此也好过放你日后离开七杀门。”魏源眼神闪烁不定,就是意念转动这一会已然本能地将宇煜真元阻挡回去。宇煜事前毫无防备,被自己送出去的真元猛然倒卷回来,一口鲜血随即喷洒出口。咸腥的血液粘黏在魏源脸上,吓得他浑身冷汗:“我这是怎么了,自己徒弟有此决定正好说明他日渐成熟,有了自己主见,那有自己毁自己弟子前程的师父?”魏源再也不敢大意,连忙沉下心来接受着宇煜真元洗涤。
不到一刻钟两人均已大汗淋漓,密集的汗渍如断线珍珠般滴在身下石板上,宇煜长长吁口气睁开眼睛打量着师父,随即才起身坐到对面凳子上休息。魏源闭目端坐在石室中央,左手平平伸出在空中顺着逆时针方向反拨半圈,屋子里潮湿的空气一凉陡然急剧升温,眨眼功夫这小小石屋竟然如火炉般炙热,满屋子都是腾腾而起的水蒸汽,一点红光以魏源为中心飞快膨胀开来。宇煜先还不在意,直到一只巨手如气球般从红光中慢慢膨胀出来才猛然醒悟:“秘魔麾天手。”意念转动间他已然到了师父身后,右手真元猛吐,蓝幽幽的精光从他掌心涌出直钻入师父体内。
闭目的魏源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本能地翻掌朝宇煜拍来。
“得罪了!”宇煜大叫一声提拳便迎向那只手掌,以他现在修为别说这区区一只手掌,就算坦克也要被他一拳震散架。
“嘎吱——”红光中传来一声脆响,还伴随着微弱的惨叫声,那只通红的手掌竟然齐腕而断。魏源也是恰好在此事醒来,钻心彻废的痛楚让他情不自禁惨哼一声,睁开眼恰好看见自己手掌竟然飘浮在空中。
宇煜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茫然地伸手想将被自己震断的手腕抓回来,眼前红光咋闪那只手掌迎空拍出一个窟窿,化着精光消失在茫茫苍穹中。魏源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父刚才练的是秘魔麾天手吧?”见魏源点头宇煜又说道:“我不知七杀祖师是怎么得来这套功法的,不过可以肯定一点‘秘魔麾天手’绝不是我们人间界应该出现的,而秘魔也确有其人。”随即又大致将秘魔的一点传闻讲了出来,只是隐瞒了自己连成的元婴是秘魔这事。
魏源良久才怔怔说道:“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怪异法诀,刚才那只手掌却怎么自己飞了出去?”
“也许有人弄鬼呢!”宇煜意味深长说着,又将目光集中到师父手上。魏源晃着还在流血的手腕道:“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比较一起来我还赚了,用一只手换了几十年的苦修。看来以后还是别练这破玩意了,好在我还没将这套功法传下去,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们没有义务去帮他们破解。”宇煜没有兴趣在这话题上纠缠:“我准备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不然别人说我这首座也太不称职了,顺便也指导一下那些师兄弟。”宇煜本来还想将张虎二人召来这里训练,转念一想又担心博格罗夫那样的性子会不会将这闹得鸡犬不宁。
宇煜在七杀门逗留的这几天倒是全心思地将自己心得传给所有人,虽然时日不多却让众人受益不少,就连魏源也在旁边听得频频点头。这日正说得畅快处,宇煜突然闭口朝门外望去,不多时一个守山弟子急匆匆进来:“禀告首座,山下有人求见。年纪约摸四十,浑身套着一件黑袍。”
宇煜侧头望着子夜没有说话,子夜知道这事首座在询问自己,略一琢磨道:“定然是黑月盟月神无疑,前段时间外界传言首座与黑月盟结盟,莫非他便是冲这而来?”
“你以为该如何才稳妥?”
子夜沉吟一下道:“首座还是回避吧,这两天黑月盟和天崖的人都明里暗里接触了几次,黑月盟终究逊色一点,处处都被天崖给压了回去,月神今日前来定然是想从我们这里寻找一点帮忙。”
“迟了。”宇煜道:“从他出现在山门那一刻起,不管我们是否见他,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这事必然也落入万源眼中,他这是存心想将咱们拖下水。”
子夜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宇煜望着师父几眼,他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地让子夜来定夺,这样容易引起别人猜疑,文火才能煎出好药。笑笑道:“人家已经来了,又是前辈。我们如何能将别人拒之门外,况且他应该还是我们的财神。列队迎接!”
宇煜走在众师兄弟夹道中抢步来到山门外,老远就拱手笑道:“月神竟然孓然一人独上七杀门,身边连一个下属也不带,如此客气对待七杀门直让我等汗颜,此地风大还请里面说话。”月神在宇煜陪同下踱步朝着台阶走去,不时还夸赞着两边杀气腾腾的七杀门弟子。
见到魏源时月神更是吃惊,随即避开手腕话题笑着拱手道:“魏老你宝相端庄、神形俱妙,修为与上次我们相见时比较不知竟精进多少,与道合真指日可待。”
“老咯——!”魏源故意晃着断臂笑道。一番客套后月神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慎重地放到桌面上望着宇煜:“上次本有许多话和首座聊聊,那知却出了逆徒一事,让大家都扫兴。但是我们之间约定却没忘记,我这人也喜欢四处游历,左右无事恰好听说你回了师门,我也就顺道来拜访拜访,也好将我们当初的约定兑现。”
宇煜道:“我们都是明白人,不用拐弯抹角地说话了。承蒙月神抬爱如此看起我七杀门,不过我的这些师兄弟们修为都还不能上眼,出去只能贻笑大方。这四百万我们受之有愧,那日树林的话就当玩笑吧!”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螟毫竟然也是喜欢开玩笑之人。”月神看也不看桌上支票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得有过人魄力,首座这般出尔反尔本座不敢苟同。况且眼下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必再遮掩了,这几****和天崖有过几次接触,看得出来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多,若再得到你们七杀门的鼎立支持,这日月换青天还不是轻易之事?”
“那你的意思是?”实际上月神意图宇煜完全明白,只是一时间想不到如何推脱,故意装着不明白来拖延时间罢了。
月神将面前满满的一杯茶倒在地上重新换上一杯新茶道:“要开拓一个崭新的时代,必需将另外一个时代彻底摧毁。天崖雄踞魔道数百年恐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修道界,至于它具体实力如何已经没人去考虑,就好像人们都说老虎厉害所以一直没人敢打虎,若有人能和老虎较劲,那周围看的人也就不觉得老虎厉害了。只要我们联手起来打几手漂亮好牌,不愁这杆大旗没人拥护。”
宇煜望着月神突然笑了,将支票拿在手里:“什么新时代旧时代我才不计较,这白花花的钞票却是再现实不过的东西,月神就请放心,我既然收了这钱就一定说话算数。”月神也望着宇煜笑了。
月神一走宇煜便大笑几声朝魏源说道:“师父,我决定了!在离去之前必然会为七杀门在这修道界争得三分天下。”看着宇煜得意的神情魏源只有一个劲叹息,旁边子夜也有些不满道:“首座,这毕竟不是儿戏还是得慎重一些才好。”
“你们的顾虑我明白。”宇煜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望着月神渐行渐远的身影道:“天崖既然让一个小丫头堂而皇之地取走了神鬼迷菉,我们也能将万源头上所有荣誉都摘过来,你们还是照常训练就是了,我一个人就成。”此刻宇煜是豪情冲云天,那里还听得进去别的建议,气得子夜一甩头气鼓鼓地走开了。
魏源也担忧道:“那天崖数百年基业可不能轻视,任何时候都不能太乐观。”
宇煜回到北京才逐渐清醒过来,歉意地对文妍说道:“对不起,师门那些琐事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抛开,只有一点点慢慢来。”文妍递过来一张大红的请柬,宇煜接过来看了看:“他后天就要结婚了,这么快!”
文妍淡淡说道:“祖宁虽然不会邀请多少人,但龙组那些弟子天南海北各门各派都有,到时去的人定然不少,只怕你七杀门首座这身份有些不妥!”
宇煜毫无所觉道:“这正是一个好机会。”随即又将他和月神的事向文妍说了一遍才道:“我若连那些乌合之众也要顾忌,无何面对万源?”
“你错了。”文妍担心道:“万源修为不在我和父亲之下,就算是老苍头也不见得能在他手下讨得好处。”对于文妍的话宇煜同样置若罔闻,此刻的他就像千年前刚刚跨入京城的李白一般,带着挥斥八方的豪气大喝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