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掌嘴十下。”宇煜不想再和他分辨,心中只是叹息不已,在苟兀嬉皮笑脸下显露出的却是让人心悸的残忍。苟兀跪在车厢你啪啪对着自己脸颊便是响亮的几记耳光,待十记过后整张脸已肿如猪头,鲜血涓涓从嘴角溢出,他的那些手下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定不动地看着苟兀受罚,墨镜下的脸毫无表情。
事后宇煜才此道这些人全都被苟兀用药物迷失了些微神智,他有些疑惑不解:“我们七杀门好像没有炼丹的人,这些药是那里来的。”
“弟子不想瞒骗首座,这些药物的确是别人给的,但弟子也答应了他决不说出对方来历。”
宇煜气道:“你是被别人玩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这些人想来定是某些门派弟子,到最后这笔帐还不是要七杀门来承担。”
汽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嘎然停止,二十多名修道者俱是脚踏飞剑当空悬停,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对方满面黑髯,身穿白色道袍,两边袖口处均有极其明显的霹雳花纹。在胖子婚礼上宇煜见过此人,当时介绍的时候似乎曾听见有人引介称呼对方为宗主。
“首座稍后。”苟兀朝宇煜一躬身立即率领众人下车,在车前一字排开:“你是何人敢拦我等车驾。”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等那中年男子说话,他身后就有人抢先骂道:“这位是天雷宗佰极宗主,知你等要从此经过我们早已恭候多时,为何不见螟毫出来,莫非传言昨日和老苍头一战身受重伤不假。”
“什么佰极宗主,说到头还不是道心宗通明杂毛的走狗,连那杂毛也在首座拳下颜面尽失,你们些余残兵败勇却要强自出头,今日苟爷就让你有来无回。”说毕就要动手。
一直没说话的佰极宗主摆摆手制止苟兀,朝车厢叫道:“出来吧,躲是无用的,你这些手下虽然不错,但我身后这些全是各大门派挑出的青年高手。本宗主却志不在他们,人言螟毫如何强大,今日本宗便想做那试金石,若阁下是条汉子就痛快露面。”
宇煜知道这小小汽车根本不能抵挡对方任何一只飞剑,他们没有一上来就出手已经是相当难得,若自己再不露面多少有些小气。披上外衣将胸口绷带遮掩上才哈哈大笑着出车门:“果然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宇某受得一点小伤这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佰极也直性子,眼里那里容得如此侮辱:“好个狂妄贼子,本宗若不将你兵解,誓不为人。”
“三拳。”宇煜竖出三根指头轻蔑道:“要是你能接下我三拳,便算我输。”
“爽快。”佰极仰天一笑,脚下长剑猛然催动直取宇煜咽喉,剑光才动眼前却已然失去宇煜身影。
“杀了这些贼子。”那边众人一见佰极宗主已然动手,也不再犹豫立即催动法器冲着苟兀等人而去,一时里天空剑光齐动,真元浮动如劲风疾草,高亢中只有一种平缓沉厚的力量,路边树木被偶尔真气划过顿时炸为两截。
佰极也果然了得,一有不对立即回身自保,身前长剑早已心随意动,剑指所过处法器已然再次奔自。宇煜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迅速抽身,长剑上电光颤动呼呼作响初看颇具声势如巨斧劈山,仔细瞧来却又如同天地间随风飘摇的飞鸿毫无重量可言,虽是平平常常一剑却又暗合玄奥道妙。
宇煜微微一笑:“人人都能说‘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这样的混话来,今天见得你这一剑才真正让我明白什么才是道真之奥妙,没想到天下默默无闻的修道者中却还有你这么一位高手。”
“现在生了退意,迟了!”佰极剑光步步紧逼:“今日便是你这魔头兵解之地。”
宇煜拳头如灵巧泥鳅般贴着长剑滑过,锲而不舍朝着佰极胸口奔去,拳风未至对方却如河风摆柳般飞退回去,人在空中猛掐剑指,电光蜿蜒着从剑尖迸出直取宇煜后心。宇煜不知其中深浅也不敢大意,刚要躲闪那道电光已然落在后背,宇煜带着一蓬血雨重重跌下去。
“首座。”苟兀大叫一声顾不得奔至眼前法器,一甩单刀便要冲过去。宇煜单拳迎着地面一击,如苍鹰般再次飞越上半空,冷冷朝佰极道:“一拳。”
佰极点点头:“是啊,还有最后一拳。你的确有骄傲的本钱,这先前的两剑本是我主攻,那想转瞬间却都变成了被动,可见你不凡之处。”
“说那么多有何用,动手吧!”宇煜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拳猛然蓝光乍现,包涵着洛魂之力的拳头如猛虎啸岗般带出巨大声响朝着佰极宗主奔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佰极同样呵呵大笑着,猛然咬破食指,在空中飞快绕出一道符咒:“令木气盛,行则绛宫;先教阳极、闪目天雷——”符菉刚现,天空已然浓云密布,一道道天雷窜动着火舌至高空落下。
“蝼蚁撼树。”宇煜嗤笑一声,右拳猛然抛向高空,带着洛魂之力的蓝光如旗幡搅扰着天地元气,牢牢将天空中闪电吸纳过去,缚嘱在一起,而左拳电光咋动猛然击在佰极胸口,也就在拳头接触到佰极的刹那,对方长剑也同样不期而至地插进宇煜肩头。
被宇煜拳风带出好几十米,佰极一个踉跄栽到地上,半响才抬头望着宇煜苦笑:“终于有结果了,虽是转瞬三招却是我毕生最辛苦的一场,随时都得提防你那鬼魅般的速度,但是今天我输得不怨,至少还是让你带伤了,在前方自然还有别人恭候着你。”
宇煜自顾说道:“你输了。”
“不用阁下提醒,本宗根本就没有想过今日生离此地,在来之前我已选好继位之人。”说完盘坐在地展颜一笑缓缓闭上眼睛,这一笑似乎是冲着宇煜,又似乎是冲着宇煜身后还在厮杀的众人,待宇煜上前时才察觉对方已是生息全无,竟已然兵解。余下的众人一见佰极已死再无心恋战,丢下一些‘浩然天地正气长存’一类鬼话便跑得没了影。
苟兀拖着伤来到宇煜面前:“首座,前面他们必然还有人等着,我们怎么办?”
“照去。”宇煜看也不看地上那些尸体转身上车,才踏上车门便觉天旋地转,佰极临死那一剑上所带力道极其怪异,任是他洛魂之力天下无双一时间也不能将完全驱除。
上车后苟兀还是有些不放心:“首座,前面那些正统修道者必然以逸待劳等着你出现,你本来便负伤在身,刚才又是一时失察中了佰极奸计,要不我们还是改道而行或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行定夺!”
“虽千万人,吾往矣!”宇煜畅然一笑:“我若连这点麻烦也应付不来,还如何面对有第一人之称的魔主万源。”苟兀转头查看了一番,那些属下几乎人人带伤,公路上几具尸体中还有一具是他属下,就算是信心满满的苟兀也对前途开始忧虑起来。
宇煜同样忧虑,但他忧虑的是佰极的死,两雄相遇必有死伤这固是难免,但心中却微微有些内疚,毕竟最后活下来的那人是他。
“首座身负重伤,还是调息一下吧!”
“不用。”宇煜抬头看着窗外天空:“停下来吧,人家一直跟着我们。”
苟兀回头看了看,宽敞的公路不见半个车辆:“没人啊!”
“我们的对手不简单,显然就是那已印证道途之人,那片劫云便是因他所致。”
苟兀倒吸一口冷气:“证道期,修道者的颠峰境界,能证得道途者都是心无留恋之人,他为何还能与我们为敌?修道界终于出了一位道仙。”
“阁下差矣,老夫不过是心结偶解,机缘际遇之下窥得修道的门槛罢了。”一道人影冉冉从头上飘来落在车前。
宇煜下车望着天空不住发笑:“这老天一定糊涂了,无论何人证得道途我都无异议,但为何偏偏是你明果上人?”
来人果是一别多时的崆峒掌教明果上人,模样上和宇煜上次相见并没不同,只是平地多了几丝超尘脱俗的灵气,那是一种只能感受却无法亲见的存在。明果上人朝对面剑拔弩张的众人和蔼一笑:“此前我受人恩惠,证道之前答应替他来与你一见。我证得道途实则拜你赐予,让我从一种高度跌下低谷,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机缘凑巧突破瓶颈。”
“那日崆峒印破空而去我便该猜到是你,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帮文相及道心宗掌教通明上人找回颜面吧,多说无益动手吧!”
明果上人摆摆手阻止便要动手的宇煜:“今日我算得半个道仙之身修为远超你之上,而你反倒身受两处重伤。”
“这是我的事。”宇煜微微扯着衣服将胸口沁出血丝遮住:“但凡有一口气在,这胜负便都不在你掌握之中。”
“没错,你有这样的本钱,整个天下没有人能敢让你靠近身边。”明果上人语气一肃:“我只是想再和你堂堂正正地交手一次,这是老夫日前出关才炼出的固神渡厄丹。”明果手心托着指头大小的一枚浑圆的丹丸,丹丸浑身被一层紫黑色封蜡包裹着,表面印着栩栩如生的刻画,以荷叶为顶莲花为坠,朴实而不显呆板。
不见明果有何作势那枚丹丸便已落入宇煜掌心,明果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苟兀。
车继续上路。
宇煜都不知道将手上丹药看了多少遍,直到上面封蜡在掌心开始溶化,表面那些刻出的荷叶莲座都已模糊不清,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将头靠在靠背上:“明果已经达到一个我闻所未闻想所不敢想的境界。”
苟兀带着盲目而狂热的崇拜:“就算他立地成佛了也还是这具身体,只要是人就没首座你犯难的地方。”
宇煜将丹丸伸到苟兀面前:“这荷花莲叶皆出自明果之手,每一刀深度出奇的相似,你看这莲叶虽然只是简单得像两个不对称的括号,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记却让一片荷叶跃然而出随风拂动,莲座下似乎还能见得淙淙溪水、远处停台露角。以有限的线条将人带入无穷的意境。”
苟兀眨眼听了半天:“哎呀,那里有那么麻烦,首座您还是为着自己这身子骨着想,将药吃了吧,我瞧明果先前神态似乎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再说他现在已经是在证道门口站着随时可以破碎虚空而去,想来不会如此下作。”
宇煜将药丸端端正正摆在面前,荷叶叶瓣正好对着他面孔:“还是留着吧,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将声音稍微放大一点点。”说完在颠簸的座位上径自入定调息,谁想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上时分,好在这会没人再来打扰。
在凌晨两点左右终于进入南京地界,在高速出口处早有几辆小车恭候,来的都是黑月盟弟子,宇煜也曾经和队伍中一两人有片面之缘,但却都无话可说。几辆高档轿车簇拥着中巴在冷清大街上呼啸而过,在别人带领下驻近一座大酒店,其中一个领队模样的这才拱手行礼道:“月神外出至今未归,只是传来命令让我等好好侍侯首座,这里整个酒店都被我们包下绝不会有人来骚扰,首座大可放心。”宇煜认出此人便是那八箭卫中的一人。
苟兀笑嘻嘻上前道:“这位兄弟多礼了,你们一层楼不下十人把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关押犯人……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首座两日奔波有些累了,你把周围这些人都撤了吧,不是还有我们在这里吗?”
那男子连忙赔罪一通,才客气道:“下面我们随时有人守夜,如果有任何需要但请吩咐。”苟兀却早已扭头吩咐那些手下把手各个要道,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那人尴尬笑了两声也只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