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曾祖母的半世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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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四堂的悲凉过往

第5章1908年的变故

(一)

从不敢置信到羞怒痛苦,到绝望,再到渐渐平复心情,无奈接受,这是人接收厄运或者不可预知事物的天性。

连续大半个月,胡晴望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想着当初一心想在师范学堂再多念两年书,将来或许会恢复科举,读书改变出身,这是他的抱负,他要进乐部升平署任职,哪怕在江宁地方。他痴迷乐曲,除了太爷爷,无人知晓,亏得太爷爷一路陪他痴傻,两人经常在屋里拉琴弹唱一度就是一天。

可惜父亲的话“国将不国,焉有戏舞升平?”,凤言进兵营,父亲喜欢的睡不着觉,千方百计托王父疏通关系,让他进了讲武堂,这是天大的人情。

到天津卫后,他消沉,抑郁,身材清瘦的他一度跟不上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经常躺在宿寝床榻上,浑浑噩噩起不了身,他能看见同窗们抚弄枪炮时眼里射出的兴奋,是他格局小吧。在丹桂后听到那些女人唱《洞庭花》,他就再也迈不走脚步,跟女人的身体无关,他一次都未用肮脏的交易辱没她们,他的眼里,女人无论何种身份,都像滴着晨露的荷苞一样纯净。

第一次坐在玉澜堂厅后的走廊里时,陡然听到那段熟悉的江宁调,他吃了一惊,起身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在走廊尽头看到他,画着女妆,垂散着头发,背影乍一看像个女子,看不出年纪,他拉着二胡嘴里哼哼唧唧的竟是江宁独有的白局词,不成调,看见他,他停下动作。

“你也是江宁人?”晴望问,眼里有惊喜。

他摇头:“我没去过江宁,从小在京城。”

“你怎么会白局?”

“我不会,小时候老听我师父唱,我没事就喜欢哼两句,不会。”他笑起来,露出嘴角的小牙齿。

晴望环视四周:“有没有桌?竹板小鼓也行。”

“后面露台上有。”

他起身带他去另一座大宅的露台,于是,他从那天的第一次重新唱起白局调,到后来的连续二十天,充实满足。他,四堂,内敛安静,他作的每一首曲子他都用心记下,隔天就能跟着他附唱击鼓,对唱对望四目对视,一个“懂”字欢畅淋漓,那段时间他们亦师亦友亦是知音,就如伯牙找到子期。

有一天,有下人带一个老妪进来找四堂,四堂看见她,昔日微扬的眼角垂下,唤了声:“娘。”晴望惊讶,认识以来,他打扮精致华丽,他一直以为他是个不识愁滋味的阔绰少爷。

老妪走路佝偻,看起来很急,满脸焦容的说:“你爹腿摔断了,要抬到医馆去看。”

四堂点头:“明天吧,明天我带银子回去。”

四堂娘顿了顿转身,离开前又扭头看儿子,叹了口气:“四堂,以后换身样子吧,要不,我让你爹再找前头的人说说,还回去做差,公家饭比这里稳当,你十七,能做到六十。”

晴望又有些诧异,听话的意思,四堂似乎才十七岁。他娘的话,他没回答,她娘便颓然离开,作为四堂的娘,她的身材样貌不免显老态,脸上手上都是一根根黑线样的深长纹,境遇应该极辛苦。

“你十七岁?”他娘离开后,晴望问,他点头,心事重重。

“你娘说你吃过公家饭。”晴望停顿一下,瞥眼四周,“你才十七,这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吗?”言下之意,这里毕竟声色所,不好。

四堂沉默片刻:“你知道我以前吃的哪家饭?”

不等晴望回答,他忽然撩开自己的长衫,褪掉亵裤,下面赫然眼前,晴望惊呆。

“我七岁净的身。”他重新拉上底裤,“康阜之风,甲于瀛海,我们那穷了几百年,这是走出去的路,一个带一个,老了再回去养老,割‘辫子’的时候师父割浅了,刷茬,又深了,我在床上躺了七个月,到现在忍不住,会尿裆,以前一到春夏天身上就会闻见骚臭味,我就会在裤裆里拍胭脂粉。”

……

所以他那番话的几天后,那天,晴望到露台,等了半天他都没出现,当后来金兰香告诉他:“四堂睡了朝廷官员的女人,被他们带走了。”

他急了,恼了,这显然胡言乱语,是覆盘之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