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降轩(罗衾)
楔子
荒山
半山腰上,远远的看去,光秃秃的树林看不到边际,凝眉细细察看,树林深处似乎掩埋在一片青绿色中。
山下,有不少的行人盘桓,却是犹疑半天,只顾盯着山腰,眉头紧紧地隆起。走走退退,前行的人越来越少,许久,终于有几个人下定决心,蹒跚的往山上走去。
山路蜿蜒曲折,一行人气喘吁吁的爬到半山腰,穿过树林,停在一片翠绿面前。
现下的天气已近冬天,这片翠绿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据说,这些东西还会移动,把人困在里面,想想心里都有点发颤。
“今天应该是平安的日子吧?”领头的人吞咽了下口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后的人。
“是……是……今天……”身后的几个人瞄了一眼四周,迅速的靠拢在一起。
“那,我……”得到众人的保证,领头的大汉胆子大了一些,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一下。没有动,真的没有动,“我,进去了。”
大汉双脚踩了进去,顺着红色的标记往前走,身后的人立即跟上。
绕来绕去,眼前终于开阔起来,青砖绿瓦的小院出现,头顶上挂着方方正正的两个漆红色大字:鬼宅。
大汉腿一软,歪坐在地上,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背,眼神游移的扫过阴森的大宅,“到了,终于到了。”
“哥哥,他们怎么还不来呀?”略显稚嫩的童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大汉一惊,赶忙站了起来,重重的在门上敲击了几下。
“咦,有人在敲门耶,是我的故事来了吗?”那声音稍嫌惊喜急躁了些。
“别急,一会儿就可以听故事了。”一个很有磁性的嗓音温柔抚慰,似乎走近了几步,清冷道,“门没锁,进来。”
大汉战战兢兢的推开门,入眼的是一个清俊的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红扑扑的双颊,双眼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请问,鬼医在吗?”眼前的两个人太年轻,不像。
“哥哥不就在你面前吗?”答话的是可爱的小女孩,眼神滴溜溜的转。
“呃……”大汉尴尬的笑了笑,手足无措,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那个,我想给我的闺女治病……”
“你还没有讲故事呢。”小女孩鼓起了双颊,拉了拉男子的手,“哥哥,你快让他讲故事。”
“讲故事?”大汉一怔,才想起鬼医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请鬼医诊病须奉上白银千两,外以生平最大的秘密相交。
“我,我的秘密是,是,我私吞了李三的银两,十年前……”
“李三是谁?怎么私吞的?”小女孩急急的发问,惹来身旁男子的一声轻笑,“轩儿,这么想听故事?”
“山上太无聊了嘛。”山上就住着她一家四口,日子实在是太乏味了,哥哥经常会下山,爹娘很忙,虽然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是却让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是爹爹有吩咐过,只有鬼医才可以让他们讲故事的哦。”男子温柔的揉揉小女孩的头顶,“轩儿忘了吗?”
“是哦,那哥哥你快点让他讲嘛。”
“可是,哥哥困了耶。”男子捂着唇打了个哈欠,爱困的眯起了眼,以示所言不假。
“鬼医……”大汉心中一急,却在年轻男子丢过来的眼神压迫下将话咽进喉中。
“哥哥!”三个月才有一次的机会耶,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可恶。
“轩儿真的想听?”勉强支起头,男子暖暖的笑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汉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让人心里发寒。
小女孩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那轩儿自己当鬼医就好啦,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直接让他们讲故事给你听啦,哥哥那么忙,经常没有时间陪你的对不对,你看,你都白白失去过好多次的机会了是不是?”
“可是……”小女孩犹豫了,哥哥竭力说服的样子让她的心里有点不安。
“还有,你看,他们都很崇拜哥哥的,要是轩儿当了鬼医一定会更厉害,到时候,崇拜轩儿的人就会更多,轩儿就能听到更多精彩的故事哦。”
“轩儿还小……”
“傻丫头,哥哥可是为了你好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那也要等轩儿长大呀。”哥哥的确很疼她。
“放心,哥哥可以先替轩儿当着,等轩儿满十二岁再让给轩儿好不好?”男子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像是……偷了腥的猫。
“那好吧,哥哥要等我长大哦。”小女孩很认真地点头。
第一章 美人如玉
月朗星稀。
荒山半山腰的小院中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手脚灵活的移动着。那人显是很熟悉院中的布置,蹑手蹑脚的来到一间掩着门的房间旁,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内的人正吻得难解难分,如胶似漆的纠缠着。
那人影得意的笑了,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随即又警觉的捂起唇,不让声音有一丝外泄,轻轻的起身离开。
不远处的房间旁推着小片落的柴火,那人小心的看了一眼方才的房间,奸笑着点燃了地上的火柴,随即一个闪身退出老远,钻进了一片翠绿之中。
火苗很快沿着预定的轨迹燃烧,眼看着就要烧到近里的房间,忽然砰的一声炸了开来,一时间,屋瓦横飞,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跃了出来,四处张望,月光下的脸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甚是狼狈。
绿丛中的人解恨的大笑起来,唇边的稀疏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点滑稽。火光中的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忽地爆发出一声大吼,“轩辕降轩!”
“这位公子,请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事,没事。”降轩顺口一答,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急奔竟出了绿林,饶是反应快,差一点撞上了路人。呃……这个时候、等候在绿林外的路人,莫非?
“你找鬼医?”借着月光,降轩发现面前的居然是个长相不俗的大姑娘,碍于山上的规矩,他从没有下过山,见着的人不少,美人可就不多了,当然,他娘亲除外。可惜,天天对着同一张脸,是个人久了都会乏的,真不明白他那爹整天咋呼个什么劲。
司徒绝玉一楞,随即明白过来,荒山上出现的陌生面孔十之八九都是来找鬼医的,她自然不会例外。
“是,公子可是从鬼宅出来的,不知……”司徒绝玉话尚未说完,就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方玉牌,随手向她扔了过来。她顺手接住,只一眼,那玉牌便掉落到地上,“你,你真的是……”
“不信?要不再看清楚些?”降轩捡起玉牌,笑嘻嘻的递到司徒绝玉的面前,玉牌上大大的鬼字泛着红艳的光芒,灼射着司徒绝玉的眼。
司徒绝玉哆嗦着手,咬牙接了过来。据说,鬼医的腰牌分为两面,正面刻的是血红色的鬼字,背面则以黛青色刻上医者的名,如这一代的鬼医,降轩,凡字体笔画中淬以数十种的剧毒,是以,极少有人敢接过鬼医的腰牌,自然不怕有心人的冒充。司徒绝玉之所以敢接不过是赌,降轩不想取她性命。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矮小的身形,胡须下的猥琐面孔偏偏显出诚恳的表情,在月光下分外诡异。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鬼医恕罪。”是了,这江湖中有几个人敢在鬼宅撒野,更遑论烧了鬼宅,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死得太痛快了?
“无妨,不知者无罪嘛。”他嘻嘻一笑。
“在下魅宫司徒绝玉,可否请鬼医移架魅宫,为宫中之人诊治?”
“魅宫?”是个好地方呢,难得下山,这第一站,就魅宫吧,“好吧,今儿我心情好,走吧。”降轩笑意盈盈的应允,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出了一口恶气,现下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吧。
徒步越过树林,司徒绝玉的马车早已准备妥当。鬼医的名号甚是响亮,这一路,不时听到食客的议论,倒是无人说过鬼医会功夫,是以她才备了马车而舍弃马匹,以备赶路之需。
钻进马车,降轩东摸摸西摸摸,笑眯了眼,这配备、装饰,魅宫果然不同凡响,哪像他家其他三口人,小气抠门得要死,还美其名曰节俭。
“鬼医若有需要请尽管提,司徒定会一一备妥。”司徒绝玉客气的一揖,看年纪那鬼医也算是她的长辈,又是主人的贵客,礼数总归周全些为好,加之,鬼医脾气古怪,她也不想旁生枝节。
“宫主请我为什么人诊治?”懒懒的靠在车壁上,降轩闲闲的问,不是很在意司徒绝玉的回答。
“司徒尚不清楚,主人只吩咐请鬼医前往魅宫,至于那人自然也会送往魅宫。”魅离这次的交代有些匆忙,她琢磨不清,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降轩点点头,没有再发问,闭目养神,司徒绝玉便退出马车,一心赶路。
皇甫落风懒懒的坐在树的枝丫上,有些无聊的眯起眼看树下人来人往,一只脚悠闲的晃来晃去。行人三三两两,不时投来几分关注的目光。
他从树上扯下一片树叶叼在口中,探出头打量了几眼半山腰的风光,余光瞥见一位老者对着他皱了皱眉,那位老人的目光竟带着些许的轻视与鄙夷。
轻视?鄙夷?
皇甫落风疑惑的对上老人的目光,回头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锦衣华服,没有问题呀?
再回头,那老人目光中的不屑分明又加深了几分。
皇甫落风上上下下的将自己检查了一遍,猛然看到自己晃荡的双腿,恍然大悟。
唉,遇人不淑啊,想他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居然被某个穆姓女人同化了,出门在外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生生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形象。
不过,皇甫落风咧嘴一笑,终究还是这样舒服啊,那个女人,真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儿。
远远的一辆马车进入眼帘,皇甫落风忽地坐起身子,盯着那驾车的女子,半晌,落地而笑。
那个女人居然是司徒绝玉,这下子事情可有趣多了,真是一项意想不到的……惊喜,命运真是奇妙呢,穆怜卿那总是漠然的表情该挂不住了吧,那女人连他都算计,好歹也轮到他扳回一成了。
“什么人?敢挡魅宫的道?”此次入荒山请鬼医知道的人虽不多,但时间紧迫,司徒绝玉不介意借魅宫之名除去不必要的麻烦。
“大路朝天,各走一方,怎能说是我挡了你的道,而非你挡了我的道?”
司徒绝玉拧眉,这人是故意找茬的吗?道路本就狭窄,他站的却是路中央,若说不是冲着她来的,谁信?
但,这衣袂飘飘、故作潇洒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好像,在穆怜卿的小院中见过的那只孔雀,“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哎哎,玉儿这句话可就不对了,你来得我就来不得?”皇甫落风痞痞一笑,不甚在意的拍拍手,抖落一片树叶。
“少来这套,我可不认识你。”司徒绝玉嫌恶的撇唇,这只孔雀以为他的魅力无人能敌吗?
“玉儿,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俩架都打过了,怎么能说不相识呢?”
“我看是仇人吧。”真是看不惯这男人的自命风流,不知道碍眼吗?“好狗不挡道。”
“你……”皇甫落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究没能说出话来。活了十八个年头,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在江湖上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不敬。想他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这个女人是瞎了眼吗?居然敢将他比做狗,这梁子结大了。
“哈哈哈,皇甫,想不到你的男色也有不管用的一天!”竟是降轩打开车门,跳了出来。皇甫落风一向自负,加之又有个神医的叔叔,在江湖上很是吃得开,真难得有吃憋的一天,这场好戏错过了岂不可惜。
“闭嘴!”这丫头女扮男装也就罢了,居然选了这么张倒尽胃口的面孔。
“耶?恼羞成怒啦?别生气哦,生气会长皱纹,会衰老得很快的。”降轩拍拍皇甫落风的肩膀,果然见那张扭曲的脸硬生生的挤开一个笑容,嘴角迅速的调试成最完美的弧度。
“哎呀,我倒是忘了,玉儿你离开也没跟卿儿说一声,卿儿很是担心你呢。”
“你敢?”司徒绝玉一僵,瞬间反应过来,穆怜卿尚不知道她的身份,魅宫虽然神秘,朝廷有心要查定然是瞒不过的,堂堂的四王爷,又偏爱流连江湖,要瞒过他岂有那么简单?
“卿儿要是知道你如此担心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卑鄙!”相交多年的好友,她了解穆怜卿,怜卿最恨的便是欺瞒。
降轩倚着皇甫落风跳下的那棵树,看二人唇枪舌剑,日头西斜,过不了多久天就该黑了吧,“司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司徒绝玉余光瞥见降轩手上随意把玩的玉忽地脸色刹白,“玉牌上的毒……”
“无毒。”她不过是想试试这玩意是不是真能招摇过市,真要有毒还能让她这么舒坦?
“你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么?”劣习不改,皇甫落风暗自庆幸,幸好不是他的妹妹。
“你管得太宽了吧?”降轩翻个白眼,往前挪了几步,忽听得耳后生风,叮叮叮三排银针钉在身后的树上。
皇甫落风与司徒绝玉陡然变了脸色,飞掠至降轩的身边,警醒的扫过四周。行人似乎没有发现这里的状况,各自赶路,竟看不出何人有异。两个人暗暗心惊,看着那三排银针不由得一阵后怕,若是降轩没有忽然挪步,这一击自是避不过,以他二人的身手竟毫无觉察,这个人,到底是谁?
月上中天,一行三人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连夜赶路,降轩是坚决不同意的,即使不能保证睡眠的质量,她也要保证睡眠的时间。
最终的结果,野外露宿。
“什么?要我去抓鱼?!”司徒绝玉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为什么不是你去?”
“难不成你会做饭?”皇甫落风晾凉道,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谁说我不会,我好歹是个女人!”司徒绝玉瑟缩了一下,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那我去捡些干树枝,抓两只兔子野鸡之类的也行哪。”
“你来得及吗?”
“你……”
这两人上了路就开始吵,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话题可以吵。谁也不肯让谁,吵到最后,站着干瞪眼。降轩估摸着,照这样吵下去,幼儿时期的糗事都该挖出来,司徒糟糕的厨艺还不是稍前辩解的时候说漏了嘴。
好容易挨到半夜,降轩终于吃上了饭,可惜饭菜也堵不上那两人的嘴。
“为什么是我守夜,是你请鬼医下山的吧?”
“谁让你赖死赖活要跟来的?”司徒绝玉冷哼。
“我那是为了保护降轩,再遇到那样的情况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还不是没辙,也没抓到凶手!”
“那也比你发现的早!”
天哪,这两人怎么越来越幼稚,降轩歪歪斜斜的靠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忽觉有异,月中似乎有一片阴影,越见明显。那轮廓逐渐清晰,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像是半挂在空中,似是极远又似乎极近,辨不清距离。
人影不停的移动,可是在降轩看来不过是身形的挪动,片刻的功夫,那人忽然一个侧身,面孔清晰的呈现在降轩的眼前。
好美的……男人!
夜风吹起衣角,月白色的长衫随风起舞,墨黑色的长发飞扬着,苍白冷峻的面容,眸里冰寒一片,竟看不出一丝的生气。这个男人,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有人!”司徒绝玉忽地警觉,降轩淡淡一笑,指着月晕。
空气中静谧半晌。
“放心,他进不来。”皇甫落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林中他做了手脚,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人,不简单。”司徒绝玉仍是有些担心。
“你没发现他只能在月晕中移动吗?”降轩拍拍落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莫非是奇门遁甲?”
那半空的中男人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从怀中取出一枚横笛。轻灵悠扬的笛声,怪异之极的笛音,弥漫在树林中。那人的神情很是专注,仿佛沉醉在月光中,自娱自乐。
司徒绝玉不解的皱眉,旋即放松,如此看来,那人确实是进不来的,不过,这阵法到底是何时布下的?这人,是降轩发现的,而皇甫落风却丝毫不见紧张,莫非是他?
“人的确进不来,不过蛇可就未必了。”耳边是降轩不怀好意的声音,司徒绝玉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凡,自然听到了那沙沙的声音由远而近。
蛇?!
数不清数目的蛇,压过断枝枯叶,一圈一圈的接近,收缩,吐着信子,发出嘶嘶之声。
“啊!”司徒绝玉惊叫一声跳上了皇甫落风的身子,手脚并用的圈住皇甫落风,头深深的埋进落风的怀中,微微发颤,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记得与落风的斗气敌对,只余下满心的恐惧。
她自小怕蛇,长大后依然不能克服那种看到蛇便胆战心惊的感觉,这么多的蛇群,足以让她慌得六神无主。
那个人,居然会驱蛇?
面前是黑压压的蛇群,怀中是颤抖的女人,皇甫落风心内不能说不慌,但他不能慌,只能强自镇定。忽见降轩提出一包药物,撒在地上细细的绕了一个周圈,皇甫落风面上一喜,怎能忘记,降轩既是鬼医又岂能没有对付蛇虫的药物?
降轩足足撒了三个周圈,一圈环着一圈,将三个人以及马车围在中间。马匹在最初便被她下了迷药,并没有惊扰到。
站在火堆边,降轩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爹爹闲暇时讲过的一个故事来,若是她会些法术,一瞪眼那蛇群便吓得四处逃窜该多好。她遗憾的叹口气,在火堆边坐下,看落风柔声抚慰司徒。
“你说,这人的目标到底是谁?”她爹自拐了她娘之后,在荒山蛰伏了二十多年,怕是江湖上的人连鬼医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落风么,藏得够深,也没什么仇家,现如今又是天下太平,难道说是魅宫?可这魅宫向来不管江湖事,隐出江湖之外,倒有些遗世而独立的味道,她觉着都快飘飘欲登仙了。
皇甫落风看着圈外盘桓的蛇群,复又担忧起来,药草有限,而蛇群的数量太多,且他所布的阵法以月光为引,一旦天明,效果会大大减弱。
“会不会跟荒山脚下的是同一个人?”受到袭击的人是她,该不会这人其实是冲着她来的吧?
“有可能。”落风心不在焉的应着,暗暗心焦,怀中瑟瑟发抖的身子被冷汗浸湿了,他的前襟亦被她的泪沾湿了。落风的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来,将司徒抱得更紧,抬头瞥见降轩,神色丝毫不见惊慌,淡定的开口,随意的揣测,心略略定了定。
笛声忽然停住了,男人将笛子握在手中,温柔的抚摸,仿佛那是他最心爱的人儿,阴寒的面容也变得柔和了。
片刻,他缓缓地,露出一个连月光都相形失色的微笑来,笛子凑到淡淡血色的唇边,掀起妖异的弧度。
美人如玉,降轩脑中突然就冒出这样的话来。
不同于先前的笛音,笛声明显高亢了许多。蛇群弓起身子,受激越的旋律催动,想要进攻却又像是被无形的墙阻隔开来,进一步退三步。
降轩冷笑,这药草与人看不出什么来,与蛇,久了就知道厉害了。
人、蛇对峙着。
启明星高高升起,天际微白。
那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清辉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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