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人,我写1778个故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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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头说:“老夫多少会点颅相学,怎么看你都像个暴走族,不过面相还不错。老夫就把你留在家中当个书生好了。你每天得认真学习,把地址报上来,老夫会给你家人写信说明情况的。”

博士没法告诉他自己家的地址,因为在这个时代他根本没有联系方式。

“不说吗?明白了,你是离家出走啊。”老头自言自语地给出了结论,没再多问。

就这样,X博士在这小有资产的独居老人家中做着书生,每天打扫卫生,用老旧的洗衣机洗衣服。

老头从不外出,要外出的事全交给博士去办。

时光机被拴在家里,外出时什么也干不了。即便外出买东西,博士也在一个劲儿地学习,因此他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倒是令附近街坊都觉得他是个淳朴的好青年。

不用说,趁老头睡着毫无杂念时,博士好几次跑去院子里打算乘时光机逃走。然而深谙武道的老头每次都十分警醒,立刻就把博士抓了回来。

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过去了。博士每天从老头那里学习柔道、剑道、颅相学和古典文学。他还是第一次学习这些东西,不过还学得有模有样的,老头对他也越来越欣赏,不愿放他走了。

必须得想想办法,可博士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时光匆匆地流过。

之后会怎么样呢?笔者也不知道。

(平成十一年六月十四日)

本希望读者能轻轻松松地来看这个故事,没想到也颇费一番功夫。

不仅限于科幻,假如作者随便做个设定,然后顺着它唰唰地写上一气,任其剧情自由发展,虽然会乱糟糟的但也会挺好玩儿吧。然而,作者要是没点本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以失败告终。我是没那种才能的,所以经常采用如下的方法,即:

第一,洋洋洒洒、拖拖拉拉地行文,想到什么写什么。

第二,全部写完之后,该留的留、该省的省,理清伏笔脉络,从头再写一遍。

不过,真这么来一遍实在太麻烦,所以我会先在脑海里或便条上梳理脉络。然而,即便如此,也仍然有不成功的时候,不知这篇故事会如何?

顺带说一下,妻子对于命名、小道具或是点子之类的事情,常常不走寻常路,而莫名其妙地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篇故事或许还是太规矩了吧。

收录于《日课·每天三页以上》

罗唆病

“世风日下,这可不行啊!”C氏说。

他接着又说道:“不行。”

过了会儿,“世风日下可不行。”又重复了一遍。

“那毛病,还是改改比较好哦。”夫人开口了。

“什么?”C氏看看夫人。

“一句话说几遍的罗唆病。”接着,夫人指出,“虽然以前你也会犯罗唆病,可这次重复了三遍对吧?好多人两遍就嫌烦了,你要来上第三遍,人家肯定会嫌弃地想:这人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罗唆个没完。”

“……”C氏沉默了。

为了强调,他把一句话说上几遍,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习惯。不过回想一下,最近几年重复三遍的次数的确变多了。若是被别人这么说上三遍,自己肯定也会觉得不快甚至烦躁吧。

“反正改不改是你的自由。”夫人说。

“明白了。”C氏点点头。

“明白了啦。”接着继续,“明白了。”

“……”意识到夫人露出了苦笑,C氏闭上了嘴。

C氏决定实施自我控制。但是,毛病这种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改掉。他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说:“所以说,我很头疼啊”“真头疼”“太头疼了”之类……

“认真去干就行了。”C氏又说着。

“要认真去干哦。”

“认真地”之类……

这是又犯病了。

夫人提醒过之后,C氏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原来如此啊,眉头微微皱了皱,或是嘴角稍稍歪了歪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年轻一辈里,甚至还有人默默向他投来饱含冷笑的目光。

得想想办法改变这种情况才行啊,C氏思索着。

其实,别人的看法不是太重要,但C氏也不想被人当作老年痴呆。然而,不论多注意,他总会把同一个意思的话说上几遍,真是束手无策。而且,这种反复会给对话形成一个套路或定式,令他怎么都没法压制住罗唆的冲动。

C氏仔细思考起来,他最后得出的解决方案是:得找一种不会给他人造成不悦的说法来替代重复一句话的毛病。这样就不会让自己感到意犹未尽了。

一天,C氏跟几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边喝酒边讨论这个问题。

“真是的,现在的家长太天真了。”C氏说着。

他强忍住想说“太天真了啦,太天真了”这两句话的冲动,说了句“南无阿弥陀佛”。他吸了口气,接着说:“南无阿弥陀佛。”

“C先生,您最近常念佛呢。”一个人说。

“是皈依佛门了吗?”另一个人问。

“也没这回事啦。”C氏回答道。

他没继续“没这回事,没有这回事”,而是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对于这种回答,现在夫人没表示出什么不满,大概是她认为找不出什么说法比这更合适的了。

于是,C氏打算就这么保持下去。不论出于什么动机,念佛就是念佛,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平成十一年六月二十六日)

对我这样的老人而言,这并非与己无关。我通常会为了强调某件事而翻来覆去地说。不仅反复说,在开会等场合,一不小心还有种强调之前自己发言的冲动。烦人也好,越来越痴呆也好,即便被嘲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自己多加注意了。

这个C氏,像故事中所写的那样选择了此种逃避方式,可还有比“南无阿弥陀佛”更好的台词吗?有的话,这故事就得“举白旗”了。

收录于《日课·每天三页以上》

Loud land

咔嚓——

嗯——

因为宾馆要打扫房间,我被赶到附近的公园来了,所以现在开始用口述录音来写稿。不过腹稿已经打好,只需用语言组织一下,之后再重放一遍誊到纸上就行了。

不过,这公园还真烦人,又是小孩子跑来跑去,又是旁边小学里传来的广播声,街道上有车在鸣警笛,上空还有飞机呼啸而过——就是这副狂态。而且,这周围的长椅上还有人,让我没法大声说话。

但是时间宝贵,这就开始录音吧。来到这儿总算是想到个能用来写故事的点子。

目的地国据说发生了政变,我决定先停留在转机的国家等待消息。这个国家名叫Loud Land。很稀罕的是,这周边的国家都可以免签出入。而且,我跟他们还语言相通。

目的地国貌似只是一时闹了政变,在这儿呆个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吧。订好宾馆后,我坐上了出租车。机场大厅里的BGM非常闹腾,烦得要命。而坐上出租车之后,不知是摇滚还是什么的音乐又吵闹着响了起来。

“声音还挺大呢。”我试探性地问了司机一句。

“那是,这可是上好的扬声器。”司机平淡地说。

宾馆大堂里也吵得很,那流动在空气中的BGM好像要压制住人们的高声谈话的嘈杂声。与其说是流动,不如用回荡这个词来得更贴切吧。

我走进宾馆的房间。房间里也有音乐声,烦死了,我想把这音乐给关了。可房间里虽然有调节音量的刻度盘,但似乎没法把声音完全关掉。我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询问是否能让我的房间静音。

前台负责人来到了我的房间说:“我国法律是禁止关闭音乐的。假如不制造出声音,人类就无法接受刺激,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就会减退,因此所有场所都必须有声音。接受一定程度的声音刺激,对精神和身体都有好处,这就是我国的法律。”

既然是国家法律,那也没办法了,我放弃了努力。然而,音乐是没法自己控制的,过了会儿就变成了类似民族音乐的奇怪调调。这么下去我真是没法集中精神来思考了。

有没有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呢?这家宾馆的后面好像有条河,还有个大公园,就去那儿思考问题吧。

我把资料装进包里走出了房间,穿过交错着汽车警笛的噪音群,我绕到了宾馆的后面。眼前出现了一条河,然而河边有一长串露天小店,杂七杂八的喧闹音乐声迎面而来。

这可不行,我走进了公园,公园也一片嘈杂,不知从哪儿流出了音乐声。

还得往深处走,我穿过树林继续前进。终于,找到了一块还算安静的地方,还有长椅。我在椅子上坐下,从包里取出资料。

而就在此时,出现了两名警官。这两名警官每人腰里挂了个便携收音机,锵锵的音乐正从里面震荡出来。

“为什么不发声音?”一名警官说。

“你应该带了能发声的东西吧?为什么不把声音放出来?”另一名警官说。

“可是……”我看着他们。

“你没带收音机之类的放音设备吗?”一人说。

“我没有这种东西。”我回答。

“这样啊,那就是有预谋的不发声罪,我们要逮捕你。”这名警官说完,抓住我的手腕戴上了手铐。

“怎么可以这么乱来啊!我是外国人,从来不知道有这种法律。”我抗议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犯罪就是犯罪。念你是外国人或许能从轻发落吧,不过要先跟我们到警察局走一趟。”

“请你们告诉我……”我一边被两名警官架着,一边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必须发出声音?大家还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种法律啊?”

“声音会对身体和心灵产生刺激。为了国民的健康,必须让大家始终置身于充满声响的环境中。”一个警官回答我。

另一个警官又对我说:“当然这是对外的说辞,你是外国人,那我就告诉你,人类在安静的地方思考问题时,满脑子都是对社会的不满或是颠覆政权这些坏念头。不能让国民产生这种想法,这就是原因。”

“对这种麻烦的法律,我们自己也早就吃不消了。所以大部分人在一人独处的时候都会戴上耳塞。”另一人也接口道。

几个小时后我被释放了,果然因为我是外国人的缘故吧。吃了亏的我(偷偷)打听到了卖耳塞的商店,度过了在这个国家剩余的几个小时。当然,为了了解目的地国是否压制了政变,我还是拔了耳塞,在一片噪音里听了听电视里播出的新闻。

原来如此,应该说是为了不让人们思考问题,才让整个国家充满噪音吧!可是,假如国民思考的总和不断降低的话,国家自身的命运也就危在旦夕了!

离开Loud Land飞往下一个目的地的途中,我忍不住这么想。

这公园真是越来越吵了啊。这回过来几个年轻人,开着卡带录音机跳起了舞。

不知那段叙述有没有录清楚,也可能重播的时候发现,拜噪音所赐,我压根儿就听不见录了些什么吧!

但是也没有办法了,到公园附近找找有什么好吃的吧。咔嚓,我关掉了录音机。

(平成十一年七月二十日)

“这家伙,这么干有什么意思吗,直接在键盘上打字不就完了,口述个什么劲儿”,肯定会有人这么说吧。

要说原因,其实,我曾经在旅行时,手拿卡带录音机将自己的所见所感口述录下来。当年,听到电视转播员说“这儿景色真美”或是“这场景好像能让人回忆起孩童时代”之类的话时,就觉得好烦人,可是,我扪心自问是否能给出个确切的描写呢?那就修炼一下吧。

这对写小说肯定是有帮助的,于是我便开始了这样的尝试(暂不提是不是有效果)。这么一试我发觉,能用口述来创作不也挺好吗?用键盘来写文章,我是想也没想过的(直到现在我都是手写)。

以上,解释完毕。

听说很少有像日本人那样,会把嘈杂的音乐当作一种服务,并且还不会因此而发怒。当然,这说法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设计个不出声就犯罪的国家如何?这就是出发点。

可是,“睡觉的时候怎么办呢?只要塞上耳塞就行了?”“婴儿怎么办呢?能不能训练呢?”“听觉障碍的人会增多吧?”之类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真要深究起来可就问题一大堆了。只因这是短篇小说,所以上述的都不必写了,而作为文章的构思来说或许只能算个次品吧。不,这样就行了,就当它行好了。

收录于《日课·每天三页以上》

梗概8·24

到退休的年纪后,未能再就业的男人无可奈何地过着坐吃养老金的生活。子女们早已独立,省着点也就是他和妻子两个人过日子,退休金则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男人每天都沉浸在日常生活中,世道虽然越变越快,但只要按着自己一贯的步调生活,倒也没觉得有何不便。男人相信,只要保守着这份安详生活便不会有问题。

某一天,男人在家附近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奇妙的人,跟孩子一样的身高,脑袋很大的四头身,样子十分古怪。然而,对方像理所应当那般跟男人打了招呼。

那天夜里,看电视的时候出现这么一条新闻——那些身材矮小的四头身,不知算不算人类的家伙们正一个个悄然出现在镇上。

他们总是单独出现,当你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在你身边了。每人的打扮都不一样,不过都会与人随意地搭话,你要跟他讨论问题他也会配合你,但他们不会主动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始终保持着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与人相处。

关于他们自己,除了自称“阴天者”之外,不会再多讲。

阴天者——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通过报纸,男人又多了解到一些事实:自称“阴天者”的他们,据说完全不会受到地球人的影响。据报道,打他们的人自己也会感到疼痛,撞他们的人自己也会被反弹出去,而且世界各地都出现了他们的踪迹。

男人在自家附近又碰到一个阴天者,与之前见到的那个属于不同风格的。反正也有空,男人就跟那阴天者坐在巴士站的长椅上闲聊起来。对方非常健谈,据说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个性。还说,因为人类这儿很有意思,所以便来了。

突然一番咒骂声传来,男人和那阴天者都回过头去。三个年轻男人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入侵者吧?”领头的人吼道,另两人也叫起来。

“好像是从别的国家来的呢。”其中一人说道。

“滚出地球行不行啊?”另一个人也喊道。

阴天者温和地制止他们道:“好啦,好啦,我们并无意干涉你们的生活啊,当我们不存在就行了。”

“太碍眼啦!”领头的那个人喊了起来。

“给我滚!”年轻男人们嚷嚷着,把阴天者团团围住,并一起伸手扭扯他。

但是,哭爹喊娘的却是施暴的这方。他们抱着脑袋缩成一团,阴天者则淡然地站在原地。

年轻男人们逃走之后,阴天者笑了笑说:“我们身体周围有一层薄薄的肉眼看不见的防护罩,施加在上面的力气会原封不动地反弹回去,就连子弹也是如此哦。”

阴天者的数量越来越多,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并不会妨碍人类的生活。人类不论说什么,他们都会礼貌地回应。

人们逐渐习惯了阴天者的存在,即使他们在场也不会在意。没错,阴天者的存在已经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一开始,男人很困惑,最终,他也就安心了。阴天者在还是不在,日常生活都会继续下去,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了。整个世界就跟以往一样转动。阴天者的存在没跟任何东西扯上关系。

然而渐渐地,男人略微躁动不安起来。阴天者在附近出现,本来就是个非日常的现象,而现在却变成日常了。总之是和过去有些不一样的,因为这并不是自己所信奉的日常生活。

反阴天者运动正在四处蔓延,人们召开排斥阴天者的集会,搞起游行。阴天者则总会出现在现场,目睹这一切。

一天晚上,男人从偶遇的阴天者那里得知,只要你想,人类也能成为阴天者。

“变成阴天者,就能不吃不喝,只要到处游荡就行了哦。”一个阴天者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