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生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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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还鼓风机带动的液化气锅上的蚂蚁了。大王啊,你也太不自重了,咱这弹丸小国只所以能够作为一个独立的侯国存在着,实在是咱历代的君王八面玲珑远交近攻的结果。大王,你真的愿意你的祖宗打你手里缺少祭祀的人吗?

大王,你也不想想。乌汗国咱惹得起吗?那帮子茹毛饮血的家伙骑兵多壮啊,就是斑斓猛虎见了他们也腿肚子转筋。得罪了他们,人家黑压压的骑兵发一声喊,不要几个来回,咱还算繁华的王都可就是人家几寂寞的草料场了。燕国咱更惹不起,人家的士兵多得只要每人唾口唾沫,咱这里就要涨大水了,你这样拿鸡蛋碰石头,还是个皮都没有长坚硬的软壳蛋,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大王啊,不就几个女人的小事吗,合着一定要这样弄个国破家亡呢?想要绝色女人还不简单,把王宫的内侍都撒到民间去,不出半年,再难找的美女也给你找全了。想要几个就是几个,绝对是咱本土本色的美女呀,一点儿激素添加剂都没有兑,哪像来自野蛮荒野之地的人造美女,再怎么修饰,总离不了牛羊的粪便杂草的熏味啊,除非你愿意喜欢那些大便的味道。

“牢头,要不你放我去见大王吧,也许大王还能听我最后一句劝,同事这么多年了,一点儿老交情还是有的。”想来想去,我只有哀求这牢头成全了。

“你去能行吗?大王可是恼怒到了极点了,听说王后都哭泣着把先王的牌位请来了,大王还一千个不听!你去能行吗?”牢头没有拒绝我的好意,可是十分怀疑我的能力。

“我不知道,可是有没有把握总要试一试吧。大王这次真要出了兵,咱令支国真的就要亡国灭种了!当不当亡国奴,也许就看你的一念之仁了!”我努力把事情说得言之凿凿——这也不能算浮夸,亡国灭种的风险警报,不是已经在令支国每个人的眼前闪露狰狞可憎的一面了啊!

“你要不放心的话,要不,我让二夫人先留在这里!”今天,我是非走不可了,要是牢头不肯痛快释放的话,只有委屈阿二留在这里做个暂时的人质了。我想,我用剩过的破烂东西,我是不用担心的,何况阿二的肚子里也没有货物可以供他做便宜老子。这牢头也未必有这口喜好吧,毕竟还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拾弄别人的牙髓。

“好吧,你走吧!”牢头真不愧是个纯爷们儿,稍一愣神,也就下了决心。我就要告辞出去的时候,牢头又叫住了我,“小嫂你也带走吧,图个安心!为了咱令支国,咱这个肉葫芦就做好献给大王的准备了!你放心去了,有事儿我担着!”

可惜,大王真是吃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要把自己的绿帽子变成殷红的红色。我跪在门外殷殷劝说了半宿,总劝不来大王实足的心回意转,连打开王宫大门一条小小的缝隙,给我亲自面见大王的机会都不给。大王真的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七夫人的肚里你的种子都已经成长发育了,因而舍不得呢?

“大王,你开门呢!大王,乌汗国打不得啊!大王,你赶快开门呢!大王,乌汗国打不得啊!”我如同最高效的复读机,简简单单就重复这几个字句。还扒着门缝,努力想要隔着厚重的铁门探索门里的丁点儿动静。

多严密的铁门啊,站在门外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门里踢踢踏踏的都是往来的脚步,就是没有一个想要过来给我开门放我见见大王的意思。还有这儿唧唧那儿咕咕不停议论着什么的声音,似乎还有无数慌乱收拾东西的稀里哗啦嘈杂脚步声。

“大王,大王!”我的叫声都含悲了。我很是担心,大王要是不能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不会精疲力竭而死。都多半天了,这密闭的大门还是很好地密闭着,连个仅容蚂蚁通过的缝隙都没有给我留下来。

“咣当,吱呀呀,咣!”我孤零零地在大王的门前熬过了漫长的冬夜,一直到了平常上朝的时刻了,群臣还没有来。就在我想活动活动已经麻木成硬棍似的,几乎就不能回弯打斜的胳膊腿的时刻,王宫的大门忽然就慢悠悠打开了。我的心就是一喜:“大王终于肯听我的解劝了,大王真要放弃北进了吗?”

“大王说了,你也甭跪着了!他不想见你,你要真有诚心,就一路跪拜到阅兵场吧,大王在那里等你!”谁想,走出来的殿头官传递的着实又是一次严竣的考验啊。

“吁——”我长长送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咬一咬牙,揉一揉麻木的腿,艰难地开始了这段艰难的跪拜之旅。

“砰!”我的头嗑在王都新修的黄土大街上,坚硬的坷垃子儿都被重重的脑壳嗑碎一大片,伴随着的剧痛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小命。我勉强忍住疼痛,还有模有样地叩拜下去。

“这家伙怎么了,三步一拜,六步一叩的,没有病吧?”谁的嗓门那么大,你不知道我虽然被尖利的黄土嗑得头昏脑涨的,你的话我还都听了个一字不落呢。你才有病呢,你爷爷才有病呢!

“吁,别胡说啊!这可是咱国的司空大人呢,大王正在罚他,你千万不要惹恼了他。发起火来,你一家老小的小命都不保了。”旁边得着底细的明白人慌忙给那傻大个悄声嘀咕着。

“啊哦,这样啊!”那傻大个终于有些把迟钝的脑筋儿稍稍转过弯来了,架不住一会儿又反过来继续傻傻地问,“司空大人啊,咋这么憨呆呢。大王又没有在这,他不会少嗑几个头吗,咱们又不会揭发他。他傻呀!是不是脑袋被母猪踹过几回了吧?”

没有人搭理他。跟在我身后看热闹的看客居然慢慢地慢慢地就汇成了一条滚动的小溪,还大有成为大江大河的姿态啊。还有人热心地为我数着数:“1、2、3,跪!1、2、3,跪!1、2、3,跪!”你们当我是一只不知道数数的笨羊呢。

“娃爹啊,咱回吧!大不了这狗屁官儿咱不当了,咱回家做个小生意去,胡乱挣俩钱,糊嘴糊家的总够咱用吧!”女人就是这个时候哭着喊着冲到我的面前,抱着我的大腿不让我完成那个简单机械的重复动作。

“老爷!老爷!咱回吧!这官有啥当头,听说大王都已经在阅兵场上支开了砍头台,就等着拿你祭旗呢!”阿三领着小儿也披头散发地赶来了。

“是啊,大人,您千万不要去了,大王这是摆明了要拿你的性命做引子呢。要不,你还是赶紧逃了吧,我们阻挡住官兵,您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瞧瞧,咱这人缘,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给咱仗义执言的。所以嘛,做官还是要两袖清风的好,就是你走下坡路,也有人为你喝好的。

可是,咱都到这个份上了,好荣誉都在半路上伸手了,照这样下去,咱说什么也可以熬个名垂青史的,就是这辈子完了,子孙们顶着咱的好名头不还照样红红火火地过几辈子好日子吗。跑什么,大王想杀就杀吧,二十年之后,也许咱还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咚……咚……”远远地,就听到阅兵场的追魂炮接二连三地开始鸣响了,那炮声无疑在严厉警告着我,“赶快些!我们就要出发了,你还没有过来引颈就戮吗?想反悔也晚了!”

“士兵们,可恶的贼秃夺咱马匹,抢咱财物,掠咱子女,本大王想找他们复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居然还派了盗贼来,名义上说是要替本大王盖房屋,实在比强盗还混蛋啊!拿了我的银子,占了我的耕地,却盖了一间腐朽的窝棚来骗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说对不对啊!”我一步一叩首赶到阅兵场边缘的时候,大王的演说正进行到最高潮,还义愤填膺地亲自举起斧钺舞动着。

“杀!杀!杀!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台下的士兵们个个情绪高涨,斧钺一遍遍地舞动着,舞动出一片光灿灿的武器森林,惊雷似的口号一阵比一阵惊天动地着。

“可是,有些领导干部,拿着国库的俸禄,吃着人民供奉的丰腴膏粱,一家老少享受着封妻荫子的荣耀,却不思为国分忧,为孤王解难,还总在那里阳奉阴违地说着影响我军前进的风凉话。你们说对于这样的乱臣贼子,应该怎么办呢?”大王这次真的打算吃定了我,一上手就把那些燃烧得正旺的火苗往我身上引。

“杀!杀!杀!”那些嗷嗷急叫的士兵出其不意地整齐。

“杀!”大王的意志真的很决绝。

我匆匆被押上断头台,气还没有喘匀,侩子手就手起刀落了,顷刻我的脑袋和肉体就乖乖彻底地分家了,匆忙得我甚至都没有机会念叨那样著名的一句送行话:“二十年之后我……”

我的魂魄悠悠荡荡地飘离了空空的躯壳,到处寻找可以投胎做人的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