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生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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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愁生

说到小山,咱的脚步就很是迟疑。咱生存下来作为人类存在的十几年岁月里,咱和咱家的大屋大院打过多少回交道,咱不晓得,反正呀,咱闭着眼睛从前院摸到后院去,咱绝对不会出什么大的交通事故,甚至还能闭着眼睛摸到大嫂的婚床上躺下睡好。

不是咱和你夸口,咱家的院子,咱闭着眼睛只凭辨辨味道也可以分清哪间房屋咱去得,哪间去不得——咱爹的屋子说啥也不能去,那老东西看见我还不吃了我,总说我坏他好事,嘛好事你说出来让大家伙评评理吗。究竟是我好好休息,早早成为栋梁更加重要,还是你和咱娘玩那些咱不爱的游戏更重要呢?不说明白,老抱怨咱坏你好事儿,嘛好事?

惟独,这小山,咱真还一次也没有成功闯入过,每次被哥哥们勉强拖拽着拉扯到小山脚下,咱往里瞧瞧,黑森森的密林深处对面就看不见人。要是碰上起了大风,风声鹤唳,摇动着影影绰绰的树木摇摇晃晃着只要往咱的头上砸来,还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密林里面“叽溜叽溜”“叽叽喳喳”“呷呷咕咕”地叫,咱的魂魄都要给驱飞了!

如今,咱站定在不亚于龙潭虎穴相似的小山前,咱的心突突跳个不停,比谁冷不丁在咱的切近擂响了大鼓都让咱惊讶。咱真的拿不定主意,咱该早些进去还是该早些认输开溜了才好。

“进还是不进?”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就让咱在小山口儿那儿打起了很多很多的转转——比咱娘埋怨着咱生还是不生都作难。相当年,咱就是不生,咱娘还能把咱怎么着,还不过让咱在温暖的老家多呆个年儿半载的?可是,今天这遭遇,要是我今天不拿出些胆量闯进咱从没有闯进过的处女地。妈的,以后这些小伙伴们是绝对不会和咱玩耍了,咱怎么办?娘不爱和咱玩,老爹又总那样吹胡子瞪眼睛,一个人能玩吗?

“进吧,怕什么,不就是一座小山吗?也没有听谁说过山里头有什么老虎和豹子之类的可恶东西,不就是小野兔子多些,咱运气好的话,咱也守在哪棵断树桩前,等着哪个不长眼睛的兔子砰地撞死在树桩上,咱气气派派拎上回家炫耀,咱哥们还不羡慕死!”咱打定了主意,已经预备着就是龙潭虎穴咱也要闯一闯了,为了自己安慰,咱还幻想着天上呼啦啦掉馅饼。

山是不大,又处在村庄的怀抱里,上山的路自然被走得溜光溜光的,周围的邻居们上山捡枯枝,挖野菜,打野味的络绎不绝,这条堪比村里草大路溜光的上山小路就是明证。那路除了有些上上下下的坡度,单那光滑度真的和庄里人们出行必经的阳关道一个平展展的没有多大区别了。

区别不能说没有,就是这小山的植被太茂密了。咱那个时候,也不讲究环境保护,也不懂得封山育林,就是漫山遍野的树木长得太旺势了。高大英武的乔木就是这密林的领导了,威武雄壮,欣硕挺拔,一说话就两手掐腰,声如洪钟,激动的时候手臂乱舞,喂,你不晓得吧,这挥手的姿势是毛爷爷的专利,你那狗爪子舞扎个啥。那些个藤藤蔓蔓自然就是婀娜多姿的女人了,不要说自己站不直腰身,就是能够自行站直了,也要杵在乔木的身边做最淑女状。那些个低矮猥琐的上不得台面子的,总在乔木们驮着淑女往旁边闪身躲避的时候,才能勾着一点儿阳光的灌木丛,自然就是还没有成长的孩童了。

面对这总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咱的眉头都高蹙了:“这帮淘气的仔仔子,藏猫猫你就好好藏呀,藏到哪家的房前屋后,躲到那间紧闭的门窗下,说不定还能听见屋里吭吭哧哧的大喘气,还有男男女女在那里诉衷肠:“哥,你好好……咱再来一次!”为什么一定要藏到这鬼不孵蛋的小山里面去?庄子外面坑坑洼洼的地方还少吗?你们不知道我的胆子小的,不说对不起咱娘封给咱的大将军称号。唉,就是夜晚一只耗子偶然的活动总让咱一夜黑都睡不安稳的!”现在,要我一个人进山找你们这帮龟孙,天还要黑了。哇呀,单是想想,就让咱的头发都要根根直竖了,浑身似有许许多多小小的鸡皮疙瘩在酝酿。

可是,埋怨归埋怨,今天这山里面就是藏着最多的豺狼虎豹,就是生满吃小孩子的人妖蛇精,就是恐怖如混沌未开的远古大地,或者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咱也要试着闯一闯了。

咱行动了,只是那行动总比蜗牛还缓慢,每前行一步,咱总要歪着脑壳将前面的上下左右看个仔细明白,直到确信树顶上面没有猴子乌鸦,树叶之间没有黄蜂螳螂,脚下没有大蛇蝎子,这才慢慢走向下一步。脚下的上山小道绝对够光滑,只是咱走得实在那叫一个跌跌撞撞,几次都要给跌个狗啃泥了。不长一段不足一里地的山路,咱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或者就有半年那么多吧。咱总算明白了发明度日如年的那个哥们儿实在是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当中,眉毛胡子都给急焦的时候,无意中露出这开天辟地的感慨:“度日如年啊!”

“咕咕呱,咕咕呱!”这是谁呀,你装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抓住你不甘心还是咋的,还学这恐怖的啥子叫。就在咱六神无主地寻找那帮仔仔们躲藏的隐蔽地点时,忽地就传来了这声近似于鸟鸣的啼叫,不晓得哪里来的胆量,咱居然没有什么害怕了,还有些特别兴奋了,似乎离抓着他们就不远的感觉了。小子,等着啊,我来了!

咱不说话,秉着呼吸,仔细地探看面前的密林深处有没有可以发现他们脚印身影的蛛丝马迹。草丛里没有,树背后没有,低洼的泥洞里没有,就剩下……

咱止不住惊喜万分了:“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咱的目光唰地飘向唯一还能藏身的高空。可是,咱的惊喜生生给冷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

哪里还有那帮小鬼的身影?有的只是——密密的枝头上枝桠间蹲踞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长长的羽毛紧缩着,如果那尾巴展开来看,是不是可以勾上天边了,尖利的嘴唇比刽子手的大刀还锋利吧,明晃晃的,好像一下子就能将咱的小肚肠给剖开似的。更有比牛眼还大的眼珠子,大号的铜铃似的直直地盯着咱,那语气好像在责问咱:“你知道我谁吗?不怕我吗?”

我的魂魄即刻就给逃掉了,连那声妈呀都惊叫不出来吧。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妖魔鬼怪变化的——是,肯定是,不是的话,怎么会有这样可怖的面容,怎么会有凶恶尖利的爪子。那爪子好像不立刻掏出咱的小心小肺小肝,就对不起谁似的。

“救命啊!快跑啊!”理智提醒着咱,咱的第一动作应该是快跑快跑快快跑,咱绝不能让这凶恶的鸟儿掏了心肝和肺。可是,咱的脚和咱的腿好像就不是咱的了,咱的大脑就指挥不动他们了,这会儿只管筛糠似的在那里抖动,抖动……

“咕咕呱!咕咕呱!”那鸟儿似的东西好像看穿了咱的特别胆怯和气短,尖叫的声音更加急促张狂了,仿佛每一刻都能扑到咱的面前拿捏了咱,我的老天!

我还没有说媳妇呢,咱娘答应给咱贿赂的花姑娘咱面还没有见着一小面呢,都说女人好好好好好,不让我尝尝就把我踢进轮回的隧道,你不觉得太无情忒狠了吗?

“妈呀!爹呀!祖宗啊!老夫子啊!”咱终于回过神来了,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了,狼奔豸突那种。原先还能当做风景参观的荆棘灌木这会儿全成了阻挡咱前进的拦路石,这枝挂住了衣角,咱正在收拾,那根又穿透了木鞋。咱的脚在疼痛,咱的心在滴血,更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在跟咱如影随形。

“扑棱,扑棱……”那鬼东西是不是紧跟着咱的脚步走来了——咱的36000个毛孔就要彻底乍开了,身上那些刚刚露出苗头的鸡皮疙瘩这会儿全成了鸡蛋大小。咱的心脏真的要跳出口腔了!

咱顾不来更多,所能做的就是在荆棘刺棱间没有命的奔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管他荆棘刺破咱的衣角,管他树枝戳破木履,管他有路没路,咱只要一个念头,在这可怕的鬼魅追来之前,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溜光溜光的山路是不是被谁刚刚刨过了,怎么会那样的崎岖不平,多了些坑坑洼洼咱也算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荆棘树丛挡咱的路,咱的每一步都要被他无情摔几个大跟头似的。咱跌跌撞撞走得那叫一个艰难,或者不能说走了,只能说叫连滚带爬了……

前面簌簌的,有东西不住往下滚落,不见了踪影,那是什么?不会是,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