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匆匆走过,就是咱和咱的亲亲只能这样远远地隔着深深的壕沟深情地四目相对,见面容易抱抱难。说实话,咱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地方。这样挺好,真的挺好!哪个佛爷不是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可在朝朝暮暮,咱和咱的亲亲朝朝暮暮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日子就这样有滋有味没滋没味地走过,咱似乎忘了咱肩头肩负的一切:远方那个翘首等着咱早早归去的咱娘,还等着咱给她带去胜利的好消息,说不定连咱的新媳妇都给咱预订好了,只等着咱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可以享受鱼水之欢了;咱忘了咱还是个从战场溃败的散兵游勇,保家卫国是咱的头等大事,说不定那个偏将正对着咱的名字咬牙切齿呢:“好好好,我让你当逃兵,等有一天落在我的手里,我保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蚂蚁似的踩死你!”咱一切都抛弃了不要了,咱一心一意只和咱的亲亲在这里远远地双目相对,连耳鬓厮磨都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每天天一亮,咱甚至来不及将一个夜黑都圈在膀胱里的废水排泄出来,咱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亲亲的旁边,也许什么也不为,就为了看看咱亲亲娇嫩的小脸,咱亲亲袅袅娉娉的走姿。咱傻傻地看着,痴呆呆地等着咱的亲亲和咱有个温暖的笑脸,就是什么也没有,就为了咱的亲亲在神神叨叨地念经之余,能够第一时间就看见咱的身影。咱等到花儿也谢了,就为了咱的亲亲在冗长的佛经中看到个什么超搞笑的笑话时,那灿烂若霞的美艳笑脸第一时间分享给咱。
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长时间的狂轰滥炸,咱的亲亲似乎与咱越来越亲近了。哪次,因为咱这样那样原因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的时刻,等咱匆匆忙忙走近的时候,总看见咱的亲亲往咱惯常到来的山路瞧了又看,一直等到看见咱的身影了,才安心地捧起经书念上两行。虽然这样时候,咱的亲亲和咱依旧不说一句话,顶天了和咱有个简短的眼神交流,仅此而已。
一个上午,不,就是一整个天,咱就在无限的期盼等待中从天明熬到天黑。就是天已经透黑透黑,走熟的山路都分不清轮廓了,咱还不愿早早告辞回到咱的小屋。怎奈咱的亲亲哈欠连天了,咱的亲亲困倦得上下眼皮都只要打架了。咱不得不告辞回去了,咱再不回去,咱的亲亲连个好梦都没有了,明早如果再有个大大的黑眼圈谁给咱负责呢。只有这样时候,咱才一步一回头地去了,眼看着咱亲亲娇小孤零零的身影没入在黑漆漆的禁闭室深处。
“你说你还想不想在这儿混了?咱养你就为了能够帮咱看家护院,就为了能够帮咱出个气力打个杂。你瞅瞅你现在都干了些啥,一天到晚地找不见人影儿。送饭找不着你就算了,还得给你留饭;开门迎客的时候不见你,连大方香客给咱捐的香油钱都被蟊贼偷了……你自己说说,俺们还有啥理由留你呢?”咱的消极怠工,很快就迎来管事师姐们的厉声责备。
“咱这是道观,不是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风月场!无论是谁,师傅可说了,犯了戒律,一律逐出山门去!”还怕咱听得不够明白,师姐居然把观主的金口玉言都给请来了。
哇呀!这可不行!要咱一个人拖着麻袋天南海北地流浪,咱不害怕——有什么害怕的?吃千家饭,穿千家衣,看千家美女,睡千家柴垛,听千家乡音,不好吗?问题是,咱的亲亲驻守在此,这儿就是咱最温暖最温暖的家啊!真把咱弄得无家可归了,咱的亲亲肯定也是见不着了!到那个时候,咱还不后悔死!
没有办法,咱只有妥协退让了——亲亲,咱的好亲亲,你好好等着,咱把咱分内的事情干完,放下工具的第一秒,咱一定飞奔到你的面前,让你痴情地看着我,我眼巴巴地看着你,好吗?
“呼隆隆……呼隆隆……”那个下午,老天爷好像昨夜黑吃了老天奶三番五次的闭门羹,心头的火气在可劲地积攒上升,等不及下一个深深的夜黑到来,已经积攒成不得不发的地步了,还发就发了个惊天动地地动山摇——
观后那座山上需要几个壮汉手牵手才能搂抱到位碾盘粗细的粗壮山木被呼呼抵近的狂风使劲摇晃着,摇晃着,嘎吱吱哀鸣着,这边刚刚撞到陡峭坚固的崖壁上,还在头眼昏花龇牙咧嘴地揉捏着锥刺相似的伤口。狡猾狐媚的风儿又从那个脚边偷偷过来了,扯拽着老树蓬蓬松松的大枝桠叮叮咣咣地就和另一棵枝桠高举的老树碰了个鼻青脸肿。就这,老天爷似乎还不解恨似的,还叫来雷公电母一起助阵:“咔嚓嚓,咔嚓嚓……”
就有小孩胳臂粗细的断枝残叶声声不断地跌在山石上,又跌跌撞撞地落在道观的房前屋后。几个稍有些胆气的香客预备着要在观里歇歇游玩一夜的,早被这霹雳火闪的阵仗吓得魂儿都飞了,一路拉扯着女人儿女飞奔着向山下奔去。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管他什么菩萨佛祖,只要能够救命,你们就来吧,统统来吧。
“快关门!快关门!”皮肤保养得超好,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几乎和咱的亲亲可以姊妹相称的观主拼命吆喝起来,还不等怒吼的风发动下一波更加勇猛的袭击,早扭动着宽大的腰肢钻进结实的佛堂深处去了。
“快关门!快关门!”道观里大小人等都对咱吆喝起来。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做鸟兽散开了,比大风吹过的地面灰尘都干净——你们难道真是轻飘飘没有几钱几豪的浮灰吗?
娘的,怪道你们要收容咱在道观里吃喝拉撒睡,敢情你们需要一个危险时刻能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你们把风放哨,净干些苦活脏活累活啊!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真的!这场不请自来的邪风瞬间驱走了那帮子唠唠叨叨的姑子们,咱正好关门歇业,咱正好有大量的时间和咱的亲亲电目相对去,放射咱的火热激情去。
果真,偌大的道观刹那间安静得好像半夜三更的夜黑了,乌云黑墨似的笼罩了一切,昔日里最繁盛的永远不断头的木鱼颤音全让位给呼呼怪叫的风神了。
咱一个人得意洋洋地奔走在看望咱亲亲的山路上,咱再不怕这个师姐尖声尖气地叫:“你又死哪儿了,还不快来烧火!”那个粗声大调地喊:“嗨,我说该送饭去了!兔子神似的老找不着人,小心我把你腿给你打折了,看你还跑!”
风声大起的这会儿,咱完全成了个自由自在的闲散人,不是风太大,咱似乎还可以吼上两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可是,咱也想得太简单了。咱的兴奋还处于上升状态,咱离咱的亲亲所在的地方着实不远了,飞沙走石的风也才刚刚有些离开,脚步尾音还在不远处回响着,豆大的雨点紧跟着后脚就下来了,一声声砸得咱头皮子生疼,噼噼啪啪地想要给咱炒豆子吃。
咱的单薄的外套立马就给浇了个透心凉,冰凉的雨水顺着头皮的每一个方位往下倾流,咱的眼都看不清眼前雾蒙蒙的一切了,能力所及的地方都是哗哗的雨帘阵阵。雷声也添乱似的,一个劲要给咱施加格外的压力,不把咱弄个耳失聪目失明绝不罢手似的。
咱的脚下有些紊乱了,本就狭窄的山道忽然间曲折蜿蜒了,弱小的咱绝对就是车辆汹涌的宽阔高速公路上的那只无助的小强了——不动不可能,行动起来立刻就会成为齑粉了。咱左一脚哧溜滑到悬崖边,右一脚就撞在巨石上……
“你赶紧上来吧,这里没有雨!”彷徨无计的咱正在为自己的小命捏一把汗,就听到了这声响脆细腻的温言软语。这嗓音不大,可那些雷呀风呀全都消退得无影无踪了。是谁?
还能是谁?咱溜溜抬头看去,立在禁闭室门口正关切地瞧着咱的,不正是咱可望不可及的亲亲吗。这会儿的亲亲娇嫩的纤手指托着那根结实的草绳,正关切地瞧着咱呢。
啊呀,真好啊!咱的亲亲主动和咱说话了,还在咱危机重重的时刻,真是雪中送炭啊!可是,一会儿,咱怎样和她表白,咱总不能上来就直白白讲:“亲亲,我的亲亲!我想死你了,你叫我抱抱好吗?”那又怎么说,总不能叫咱傻子似的冲着咱的亲亲光乐:“嘿嘿,哈哈,事成了!”
“快点儿!一会儿该……”亲亲似乎被咱的灼灼目光看得羞涩有余了,小脸红扑扑的,真赶上熟透的红富士苹果了。呵,要是脆脆地啃上一口,啊呀,就是下半辈子立刻不叫咱活了,咱也痛痛快快就应了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