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揪得安心月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但无论那份撕心裂肺的疼如何折磨着她的身心,她就是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不愿意醒来,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当她伸手去抚蔡振杰的脸,那感觉是那么虚无,那么不实在。可正因为知道,她才更不愿意醒来,那梦中短暂的温存,是她现在心底唯一的贪恋了。叫她如何轻易放手?
相对与大漠月夜的清冷和孤寂,蓝昊轩那个怀抱就是再温暖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安心月这一睡,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发起了高烧,而且来势汹汹,几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蓝昊轩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少有的焦躁:“停下!”
月夜,更深而露重。
原本缓缓在沙漠中前行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月色中,蓝昊轩的影子显得尤其修长。
霍桑掉转了坐骑,饶有兴致地看着蓝昊轩:”七王爷,怎么突然不走了?不是突然起了性子想回去吧?“
蓝昊轩铁青着脸,从牙逢中勉强挤出了两个字:“累了。”
听出蓝昊轩心情不佳,霍桑的心情倒反是出奇的好,温温地看着凄清的夜幕,天空中,新月如钩,撒下一片清冷:“哦?那就吩咐下去,就地扎营。”
大概是没有想到霍桑居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蓝昊轩不自然得轻咳了一声,虽不太情愿还是说了一句:“多谢。”
看来霍桑的确是一个治军严明的将才,他才吩咐下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原本空寂的大漠里就多了六、七个雪白的帐篷,整齐地一字排开,井然有序。
“七王爷,请吧。”霍桑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进了正中那个帐篷,那不急不缓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声声入人心扉的力量,蓝昊轩猛然抬起双眸,霍桑却只留给他一个步履匆匆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走得太急,那一向沉稳有力的脚步,微微凌乱。
“恩。”安心月胡乱在蓝昊轩怀里扭动着身子,一些不太自然的红霞染上了苍白的脸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和美丽,看得蓝昊轩不自觉地就心神摇曳起来,他眼底的怜惜一点点聚集了起来,成为了那本就璀璨如星辰的眸子里最耀眼的光彩。
“还不抱进去,只怕她剩下的半条命就没了。”墨香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蓝昊轩对安心月的痴痴凝望。
她一直以为像蓝昊轩这样的男子这一辈子都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任何人,那一双眼睛自她认识以来就从来没有装载过一星半点的波澜,所以,远远见到这样的眼神,她也有些痴了,心里一时五味杂呈,回过神来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把安心月从那个男人的怀里抢了出来。
看着墨香和流苏两人有些吃力地把安心月扶进了帐篷,蓝昊轩倒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进去了,只是缓缓放下了自己停留在空中的双臂,那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向自己的腰间而去,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
像是在思索,像是在权衡,更像是在挣扎,最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举步迈了出去,但他视线停留的地方,却是霍桑住的那个帐篷!
“还不进来?”
就在蓝昊轩已经离那帐篷仅仅一步之遥,墨香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她婉转的声调不知何故竟听起来有些沙哑。但这声音却及时阻止了蓝昊轩去掀帐篷的动作。看得出来他脸上坚定的神色暗了下来。
“再不进来就不要进来了!”如果说墨香刚才那句话还是用喊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竭尽全力在吼了。
蓝昊轩终于折返了身子,向左边那个帐篷走去。
帐篷里的灯光很昏暗,却又不失柔和,安心月躺在用类似绸缎的东西铺就的软塌上,流苏正在一旁拿冷帕子给她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倒是墨香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光的缘故,她的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这样的脸色让刚刚走进帐篷的人,心中一紧,忍不住开口柔声问道:“累坏了吧?”
“难道七王爷忘了,我奴国的女子自幼都是在沙漠里长大的?”墨香说得轻描淡写,对蓝昊轩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和心疼不屑一顾。
“七王爷?怎么才短短的一天工夫,我又变成七王爷了?”蓝昊轩故意忽略了墨香别有深意的,受伤的眼睛,试图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缓和这小小的帐篷里突然开始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女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
“我奴国的女人,一向比不得你堂堂天朝。”蓝昊轩的委屈求全,墨香一点要领情的意思都没有,到后来已经是冷笑出声。
“是啊,你不说我倒忘了你是奴国人。”蓝昊轩的声音也终于冷了下来。
一室的静谧,诡异的静谧。
只有流苏给安心月换帕子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声响,她的一张小脸因为害怕已经沁出了越来越多的汗,手也因为害怕抖动着。
墨香,居然是奴国人!
这个消息着实吓了流苏一跳,除了把自己的头低低埋进自己的脖子里,尽量把自己的心思都放在安心月的身上。,
“你奴国的女人我倒还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蓝昊轩的神色凛然了下来,这一刻的他气势逼人,让人不自觉就胆寒害怕了起来。
那是琥珀的光芒,没有宝石的耀眼和夺目,却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宣泄着它的流光异彩。那是一种注定会恒久存在着的光芒,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打磨有丝毫的改变,那样的光芒没有任何霸气,却让人再也挪不开眼睛。
墨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有些不感相信地看着前方,嘴唇勾起一个淡淡的,飘渺的薄笑,她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战栗着,那绝美的眸子闪过绝望,“你……你……”
蓝昊轩看到她那样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了,想要软下来求和,却不知道如何去开口,就走到流苏身边掩饰地说:“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啊?“流苏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安心月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蓝昊轩是什么时候就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见他突然开口问自己,吓了好大一跳,刚刚拧好的手帕一个不稳当,就掉到了地上。流苏的为人虽然算不得十分聪明,但什么话该听,什么话该说,她心里的分寸却是拿捏得十分准确的。
虽然她听不懂墨香和七王爷之间的这一段对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明白这些话不是她这样的身份的人能听的,只是苦于现在这样的状况,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空气了,可偏偏……大惊之下连句话也说不连贯了:”王……王爷,主子……”
“流苏,你先出去。”墨香声音里是少有的威严,但听在此刻流苏的耳朵里却仿如天籁,她立刻起身,逃一般的飞奔而去,险些摔倒。
“看来我也该出去。”墨香自嘲的说了一句,居然也转身离开了。
蓝昊轩看安心月时的那种表情,墨香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与其说她是离开了,倒不如说她是逃开了,仓皇而逃。
帐篷里,只剩下蓝昊轩和安心月两个人了。
现在的安心月睡得难得的安静,就像是一个误入凡尘的精灵,昏暗的灯光让她显得越发的柔媚和动人。
蓝昊轩俯下身子,本是想看看她的烧是不是真的退了,但他手却停在了安心月的唇上,其实安心月的唇有些干涩。涩得有些刺手,这样的触感却让蓝昊轩全身心地悸动着。
他的唇轻轻柔柔地附上了她的,如蜻蜓点水,眷恋却不敢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但这一幕却还是落进了一直还站在帐篷外的墨香的眼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翩然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刚才蓝昊轩想走进的地方。
夜,深了,沉了,也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