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清月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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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同样朦胧的月光散落在七王府这座小小的院落里,却多了一种怎么也无法抹去的萧索和凝重。这个小别院原本是将离特意开辟的一方小天地。这里本应该是远离纷扰与争斗的乐土。

可如今,这里却平白多了许多面无表情的人,这些人像是雕塑一般伫立在那里,好象任凭风吹雨打他们都不会移动分毫,他们好似忽然从这地底下冒了出来,然后就在这里落地生根,同树一样长在地上。

多了这几个护院不像护院,门神不似门神的人物,不但雅致清幽的氛围荡然无存,更让人不自觉生出了防备之心。

将离站在院子一侧,他的目光像月光一样迷离,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浅笑,“皇上在我这儿已经呆了三天。”

“七弟,你这是在向我下逐客令了?”蓝昊烨的语气不轻也不重,他的眼里光华内敛,带着一种别样的风度。

这便是真正的蓝昊烨,这个在众人眼中谦谦有礼的温和君子,这个在别人眼中除了缺乏一点王者的霸气,任何方面都足以媲美一个千古名君的温和君子。

将离的眼眸中染上了笑意,“逐客令?怎么敢呢?”

这便是他的兄长,只有他知道,他这个兄长不是太缺少王者的霸气,恰恰相反,他的王者气度与生俱来,无须修饰。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将如此张扬的风度收放得如此自如。

似乎只有对着他将离,他的这个兄长,这个叫做蓝昊烨的男子才更像是一个把万里河山握于掌心的帝王。

他是用他的方式在提醒着他最该,也最想提醒的人,什么是君,什么是臣,谁又是君,谁又是臣。

蓝昊烨温柔笑道:“只要下完这一盘棋,我自然会走。”他低垂了眼眸,眼睛的余光落在了身边石桌上的棋盘上,“该你落子了。”说完,他的唇轻轻划出一个弧度,从容地坐了下来。

“这盘棋——还有继续的必要吗?”将离调转了视线,把眼光投向了别处。

这一盘早就注定了是一盘和棋,一盘无解的和棋!

“只要是对弈,就应该有个胜负之分,难道不是吗?”蓝昊烨状似无心地笑笑,右手一抚,指尖上已然多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将离的目光落在那枚棋子上,眉心微微一动,“依你看,这地上的石子和你手上的棋子有什么区别呢?”

“哦?”蓝昊烨的指尖一颤,那枚棋子悄然滑落,重新落在了棋盘上,成了吗棋盘上突兀的一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有的时候就像这石子一样,本没有什么贵贱贫富之分,只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命运自然就大相径庭了。”将离叹了一口气,他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滚到了蓝昊烨的身边。

蓝昊烨睨了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他抬手又夹起了刚才那颗棋子,“人和石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可以控制命运,而石子永远只能任人摆布而已。”

他指尖只稍微一用力,棋子应声碎成了两半,和脚边的石子滚到了一处,他剑眉一扬,摄人的目光直刺将离,“现在,不就没什么区别了?”

将离楞了一下,目光复杂地扫过地上的石子和棋子,掩去了眼中痛惜的神色,“罢了,这盘棋,我——认输了。”

蓝昊烨的右手握成了拳,刚才使力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食指的指尖划破了一条小小的口子,只是一道极细极小的伤口,却淡淡渗出一条血痕来,刺得他的心也跟着轻轻地疼,“你认输了?这是什么意思?”

月光柔和中带着冷清,夜色更深,露气深重,月色中,将离的影子被拉得更长,更长了……

“我说,这一盘棋,我不下了。”将离望着离他最远的那一个窗口,多日以前,他就和心月在那个窗前画眉谈笑,一切的一切就仿佛鲜明如昨日,却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了,“明日一早,我定会如你所愿,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你我这一辈子,生在这帝王之家,就注定会有这样的一天,你……也不要怨我。”蓝昊烨的眼光落在那盘棋上,天色已经又暗了几分。这样的月色底下,那些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哪一边是黑,哪一边是白了,指尖上那个小小的伤口一直还在隐隐作痛,惹得他的心里一阵又一阵地烦乱起来,随手一抹。一大半的棋子都被他抹都了地上。

棋子散落了一地……

“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有一回我们跟着父王一起去狩猎,父王曾经和我们兄弟两说过,这天地万物中最孤独寂寞的,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和地上奔跑的狼。”将离顿了一顿,第一次对上了蓝昊烨的眼睛。

“当然记得。”蓝昊烨接过将离的话,“父王还说,你我兄弟二人就如同这鹰和狼一般,不过可惜,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依你看,你我二人,谁才是鹰,谁才是狼呢?”

将离朗朗而笑,那似春风般的笑容温暖如昔,他温暖的眸子里,好象又看见了那些纯真的过往,“你觉得呢?”只是他的眼中还多了一丝感伤和无奈,“我虽不见得是个正人君子,但这一次一定言出必行。”

“七——弟。”蓝昊烨迟疑地站起了身,刚走了一步,脚下就磕到了刚才落在地上的那些棋子,“如果——你便——留下吧。”

“你知道鹰和狼为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吗?那是因为就算一样是这么的孤独寂寞,他们还是不能共存。”将离从容开口,蓝昊烨眼中的痛苦与挣扎是那么的丝毫不加掩饰,这让他明白,到了这种时候,他早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又何苦再卷进这永无止尽的旋涡中。

蓝昊烨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这一盘棋你我下了三天终究还是没能有一个结果,也许,是天意如此吧。”

将离不再说话,是啊,天意弄人,这一切不过是天意而已,不管他是鹰也好,又或者是狼也罢,从他遇见安心月的那一天起,他就只能是将离了,因为她,他不再孤独,也害怕了寂寞,又如何才能……

“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的奇女子?”蓝昊烨闷声一笑,将离眼里的脉脉温情,让他实在忍不住心生嫉妒,“你放心,只要你遵守自己的誓言,我定将她完整交还给你。”

平静无波的语调本身就是一种最严厉的警告!

“皇上,还是请回了吧,夜色虽美,但是夜深露重,请您还是以龙体为重吧。”将离不再多言,“明日朝堂之上——皇上还请保重。”

将离最后留下的那声叹息,意味深长。

蓝昊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目光,他眼中的感情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但最后还是被月色所掩盖。

这一盘,他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他眼睛的余光不自觉地又扫到了那个棋盘上,那上面已经只剩下凌乱的几颗棋子,早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棋局是如何的一番模样了,他眼里异芒闪动,最后都化作的苦涩而无力的笑容。

“父王,这只怕未能如你所愿吧。”蓝昊烨的眼中升腾起浓浓的恨意,“身为一个王者,生命里不是胜,便是败7,这是你教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所以,这一盘和局,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场彻彻底第的失败了。

可惜的是,那个本可以赢他的人,似乎……似乎……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可以赢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