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圣元四月初,简单而又不失隆重的封妃大典如期举行,典礼过后,宁贵妃安氏正式入住了“幽谷宫”。
而这”幽谷宫“三个字,也成为了这一场完全照搬祖制的典礼中唯一值得老百姓所乐道的典故了吧。这样三个字本来绝不会成为后宫一个宫殿的名字,据说,皇帝在典礼上,见到了贵妃娘娘的天香国色,竟一时情难自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吟出了,“幽谷佳人,绝世倾城”的句子。所以安心月所住的宫殿原来的匾额立刻被撤换了下来,“幽谷宫”一说,就由此而来,而皇帝对新娘娘的宠爱也就可见一斑了。
还听说,新婚至今三天,皇帝都留宿在“幽谷宫”内,也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新婚燕尔。恩爱非常……
只是听说和事实之间究竟是否存在差距?皇上亲赐匾额一事自然是毋庸质疑,至于留宿三天一说,内务府里更是有着详尽的记载,似乎也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
而此时“幽谷宫”外众多的侍卫奴婢们,也无声地宣告着,今夜,天子又一次驾临了“幽谷宫”。
安心月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明黄的身影,唇边勾出一抹戏谑的笑容“想不到。你竟生得如此的玉树临风。”
那明黄色的身影靠近了几步,那半透明的手指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地滑过安心月的脸颊,“那比之七王爷又如何?”
安心月眼中的笑意在不经意间荡漾在唇边,“只怕这全天下的男子都被你比得黯然失色了。”
“这——算是一种恭维吗?”明黄色的身影再次逼近了一步,近得让安心月轻易就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抹落寞凄哀之色。
“墨香。”安心月终究是忍不住喊了一声,但话一出口,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墨香低垂眼眸,“自古红颜皆薄命。”她抬头看着安心月,流转的眼波中别有一番深意:“尤其是你我这样帝王身边的女人。”
安心月漫不经心地抚过身畔的珠帘。相撞的珠子发出一些凌乱的,不成调子的声响,“你错了,我不是。”她淡淡笑起,却只是最温柔不过的一句提醒。
“你说,他们两人究竟谈得如何了?”墨香似笑非笑,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却还是无法忽略安心月平静的脸上自然流露的那份气度,“你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一个结果吗?”
是的,一个结果,一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结果,一个关于坚持还是放弃的结果。
安心月甜甜笑着,目光似有些琢磨不定起来,“你希望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一个已经谈了三天的结果,会是什么好结果?”
墨香收敛了神色,无声地叹息,“知道你我之间为什么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吗?”
安心月默然无语……
“有些人之间生来注定就是要成为敌人的,比如,你我。”墨香优雅地转身,那一身略微显得有些宽大的明黄色反越发突现了她窈窕的身段和曲线。
安心月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心底升腾起一种感伤的情绪,却是再一次的无言以对,“墨香——”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墨香的声线突然变得很低,很浅,“你总是那么容易就看清了自己心的方向。”
墨香看向安心月的清眸中,有的是一片坦荡。安心月凝视着那样一双眸子,好象想一直望进她的心里去,“我只是比你更不适合这种只属于男人的游戏而已。”
“男人之间的游戏如果没有了女人,也就没有了继续的意义。”墨香的眉眼一黯,残忍地提醒着安心月。
“女人绝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更不应该成为男人政治游戏中的牺牲品。”安心月目光坚定地看着墨香,“尤其像你这般出色的女人,就更不值得了这样了。”
墨香的娇驱微微一滞,笑容里多了一份嘲弄和揶揄的味道:“所以,你就这般自信,他会为了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安心月有些无奈笑起,“是不是聪明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容易迷失自我呢?”
墨香的目光落在安心月裙摆上的那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如果有一天,他为了江山放弃了你,你——会不会恨他?如果他们之间谈的结果——你会——恨他吗?”
安心月坦然笑笑,“只怕你我之间最大的那根刺就是他了,对不对?”
墨香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她也没有想到安心月会如此直接地说了出来。怔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敛了敛眼眸,“是吗?”
“墨香,如果没有他,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朋友吗?”安心月轻描淡写地问,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在‘云想楼’,墨香站在台上,她曾经那样地看着将离,他和她之间……
可是,墨香和将离之间是否真的与爱情有关?那一刻,安心月突然又想到蓝昊烨,那个看似风度翩翩的男子,那个总想把一切都握在手中的君王他和墨香之间……她开始有些明白墨香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可能,我说过了,你我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墨香粲然而笑,“我对你的那种讨厌,还有嫉妒,都是与生俱来的。我以为在这一点上你和我是一样的。”
就像磁铁有两极一样,很简单的道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更何况,安心月和墨香之间存在一种很奇妙的磁场,或者正如墨香所说的那样,她和她之间,有些事情,真的都是注定的。
“不是我看得清楚自己心的方向,而是你不知道把自己的心遗落在了何处。”
“我的心?”墨香看着安心月,“是啊,我的心,究竟在哪里呢?”
安心月颔首,浅笑,随手挽起一串珠帘,这些都是上好的珍珠,不过这皇宫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珍稀的玩意儿,再上好的珠子,到了这皇宫大内,就只能成为这最普通的帘子而已。究竟在这个皇宫里,在这一片纸醉金迷之中,是好?还是不好?
“心月,你看,今晚的月色好象特别的美。”,墨香美丽的眼眸因为染上了一抹清亮的月色而显得分外迷人,“你说,他们有没有心情欣赏这么好的月色呢?”
安心月顺着墨香望过去,一片清辉在,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墨香,如果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死,你希望活着的那个人是谁?”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兄弟之情……”
“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这一次,轮到墨香无语哑然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如果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你希望是谁?”
“你不是说过了吗,我的心已经不知道被遗落在了何处,所以,我根本就是一个无心之人。”
“墨香——如果——”
“你呢,他要是真的决定放弃你,你会怎么办?”还没有等安心月说完,墨香就打断了她,其实,此时她的心底一片茫然。
“有些事再没有发生之前,你我又何必去想。”安心月突然长长出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反正他们也已经谈了三天了是不是。”安心月莞尔一笑,一扫脸上刚才的阴霾。
她是那样俏皮地对着她笑,让墨香想起了来自山间的精灵,“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会爱上你,只可惜……”
窗外的月色越发朦胧了,安心月起身倚在窗边:“你说得没错,今天的月亮真的很漂亮。墨香,你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对不对?只要看着自己的心,一直走过去就好了。”
“只要看着自己的心,一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