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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孔子周游列国(6)

饶是如此,夫差统帅的吴国大军仍然是一支可怕的力量。黄池之会的时候,夫差要求鲁哀公陪同自己会见晋定公,子服何对夫差的使者说:“天子召集诸侯,则盟主带领诸侯朝觐天子;盟主召集诸侯,则诸侯带领子爵、男爵朝觐霸主。自天子以下,朝觐时使用的玉帛也各不相同。所以鲁国进贡给吴国的,从来都比给晋国的丰厚,那是把吴国当作了自己的领袖才这样做的。现在诸侯相见,大王打算带着寡君会见晋侯,请问大王是把晋侯当作盟主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鲁国就要改变进贡的轻重,大王想必不会不高兴吧?”吴国使者将话传给夫差,夫差便没有要鲁哀公陪同,单独会见了晋定公。

不久之后,夫差又后悔了,要将子服何囚禁起来。子服何很镇定地说:“我已经在鲁国立好了继承人,早就准备好了两辆车子和六个随从,随时听候您的调遣。”夫差便将子服何带走,让他随吴军南下。走到户牖(今河南省兰考境内)的时候,子服何对伯嚭说:“按照鲁国的传统,十月要祭祀天帝和先王,包括吴国的先祖太伯也在其列。自鲁襄公以来,我家世代都在祭祀中担任职务,这次如果不参加,祭祀官会说,这是吴国造成的。我担心天帝和先王听了,会不高兴。再说,贵国认为鲁国不恭敬,却只逮捕了我等七个下贱的人,对鲁国又会有什么损害呢?”

伯嚭最好打交道了,只要有礼,他必从善如流,于是向夫差报告说:“咱们把子服何带回吴国去,对鲁国没有任何损害,却败坏了吴国的名声,不如放他回去吧。”夫差同意了,于是将子服何放回。

吴国大军一路南下,经过宋国的时候,夫差还想攻打宋国,因为宋国没有参加黄池之会。伯嚭劝道:“咱们打下宋国不难,但是国内有事,只怕不能长久呆在这里,还是算了吧。”夫差这才作罢。

同年冬天,夫差回到了被勾践洗劫一空的姑苏。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城,现在城墙破败,宫室凋零,人民流散,空空荡荡,就像是一座鬼城。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夫差突然想起了伍子胥曾经说过,要将自己的眼睛挂在城门上,好看着越国人打进姑苏。夫差不禁暗自瞪了伯嚭一眼,一股悔意涌上心头。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派人到越国去谈判,否则的话,越军再打过来,吴国就很难应付了。

收到吴国送来的厚礼后,勾践很宽容地笑笑,答应了吴国人的请求。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跟夫差算总账的时候,那么多年他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几年。

勾践能等,楚国人却不能等了。公元前480年夏天,楚国派令尹宜申、司马公子结出兵攻打吴国,抵达桐汭(ruì,桐水拐弯的地方)。

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吴国的危难时刻,陈闵公派大夫公孙贞子前往姑苏进行慰问。不料公孙贞子走到姑苏附近,突然得急病而死。陈国副使芋尹盖打算带着公孙贞子的灵柩入城,继续完成使命。

夫差被陈国人的热情搞得哭笑不得,派伯嚭到城外慰劳陈国使团,辞谢道:“现在正是雨季,天天大雨滂沱,恐怕雨水毁坏大夫的灵柩,让寡君更加感到过意不去,请你们还是回去吧!”

芋尹盖说:“寡君听说楚国无道,屡次攻打吴国,祸害你们的百姓,因此派人前来慰问。很不幸,碰上上天不高兴,使臣在路上丧了命。我们不得不耗费时间准备殡殓的财物,又怕耽误使命而日夜赶路,带着他的灵柩每天变换住地。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姑苏,大王却命令不要让灵柩进城,这不是将寡君的好意丢弃在杂草从中了吗?”

伯嚭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啦!”

芋尹盖不听伯嚭解释,继续说道:“下臣听说,对待死者要像他还活着一样,这就是礼。因此在国事访问中使臣去世,就要奉着灵柩来完成使命;如果受访的国家发生丧事,使臣也要继续完成使命。现在您要我们带着使臣的灵柩回去,好比我们听说贵国有丧事就半途而返了,您觉得合适么?”

芋尹盖的话说得挺狠,如果是吴国强盛时期,伯嚭说不定早就跳起来了。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吴国可以说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人穷志短,伯嚭只能尴尬地笑笑。最后,他终于接受了芋尹盖的要求,同意让公孙贞子的灵柩进入姑苏。

这次不吉利的慰问,似乎预示着吴国的最终灭亡。两年之后,公元前478年三月,越王勾践再度讨伐吴国。夫差率军抵抗,在淞江与勾践隔水对峙。勾践耍了个花招,夜里派人在左右两翼击鼓呐喊,装作要渡河进攻的样子。吴军不明就里,分兵防御,勾践瞅准了机会,带着三军偷渡淞江,直接攻击吴国的中军,大败吴军。

公元前475年十一月,勾践第三次讨伐吴国。这一次,夫差再也没有能力组织军队与这位昔日的奴隶抗衡了。越军包围了姑苏,吴国岌岌可危。有趣的是,晋国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认为吴、晋两国有黄池之盟,虽然不能相救,但总得表达一下心意,于是派大夫楚隆顶着寒风,不远千里来到姑苏前线。

楚隆先来到越军大营求见勾践,说:“吴国冒犯上国已经很多次了,听说大王您亲自讨伐吴国,中原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唯恐您的愿望不能实现。晋侯特别派我来看看吴国的下场,请让我进入姑苏完成使命吧!”

勾践心想,进就进呗,你单枪匹马的,还能舞出什么妖蛾子不成?于是同意了楚隆的请求。

楚隆见到夫差,恭恭敬敬地说:“下臣是晋国赵氏的家臣。黄池会盟那次,我们两国共同盟誓说,要同好共恶。现在大王处于危难之中,晋国却无能为力,只能怕下臣来致以慰问。”

夫差心想,好嘛,又来了个动嘴皮子示好的,不过这次比上次好,至少是个活人进来了,于是下拜叩头说:“寡人没有才能,不能侍奉越国,让晋侯操心了,谨此拜谢他的好意。”赠给楚隆一小竹筒珍珠,说:“勾践不想让寡人好过,看来寡人是不得好死了。”算是对晋国慰问的正式回答。

楚隆离开的时候,夫差拉着他的袖子,偷偷问了一个问题:“快淹死的人还要强颜欢笑,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贵国的史墨为什么会被称为君子?”

前面说过,公元前510年夏天,吴国讨伐越国,史墨夜观天象,曾经预测,不到四十年,吴国将被越国消灭。夫差在这时候问起史墨,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楚隆回答得很委婉:“史墨这个人啊,做官的时候没人讨厌他,退休之后没有毁谤他,是因为这样才被人称为君子吧!”

夫差听了大笑,说:“您说得真是恰当。”

楚隆走后,夫差派大夫公孙雄出城求见勾践。公孙雄光着上身,跪行到勾践跟前,说:“孤臣夫差,斗胆向大王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昔日曾经在会稽得罪大王,夫差不敢违背大王的意愿,吴、越两国得以和平共处。今天大王若想要诛杀孤臣,孤臣毫无怨言,只是不知道大王能否像当年在会稽发生的事情一样,也饶恕孤臣的罪过呢?”

勾践长叹一声,回想当年到吴国为奴,他在夫差面前自称东海贱臣,现在夫差反过来在他面前自称孤臣,求他饶恕,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一时间,在吴国喂马砍柴的日子历历在目,仿佛放电影一般经过他的眼前。这是他人生中最不愿意记起却又常常被记起的一段经历,恨也罢,耻辱也罢,在这个时候似乎都随风远去,剩下的仅仅是回忆。他突然眼睛一热,想答应夫差的请求。范蠡在一旁见了,情知不妙,马上站出来说:“当年会稽之事,是老天将越国赐给吴国,吴国自己不要而已。现在老天要将吴国赏赐给越国,越国岂可逆天而行?大王卧薪尝胆,忍耐了二十二年,不就是等着这么一天吗?现在这一天到了,您却无端端地放弃,这样做明智吗?俗话说得好,天授不取,反受其咎,您可别忘了会稽之痛!”

勾践擦了擦眼睛说:“您说得有道理,可是您看看人家的使者,寡人于心不忍啊!”

时值寒冬腊月,公孙雄只穿了条裤衩,伏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不断颤抖,那样子确实十分可怜。范蠡皱了皱眉头,走到帐外,拿起鼓槌,隆隆地敲起了进军的鼓声,下令说:“全军进攻,直捣吴宫,不得有误。”勾践大吃一惊。范蠡回到帐内,对公孙雄说:“大王已经授命于我,即刻讨伐夫差,越国大军已经发动,现在再哀求也没有用,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公孙雄看了看勾践,又看了看范蠡,大哭而去。

勾践越想越不是滋味,姑苏城破之日,他派人对夫差说:“寡人想将你安置在越国,赐给一百户人家。”夫差拜谢说:“多谢好意,只不过我已经老了,不能再侍奉大王啦。”说罢引剑自杀,留下一句遗言:“下葬的时候,将我的脸遮住,因为我无脸见子胥。”

《史记》记载,勾践命人将夫差厚葬,将吴国并入越国,然后引军北上渡过淮河,与齐、晋等诸侯相会于徐州,而且派人向周天子进贡。周元王派人赐给勾践胙肉,任命其为“伯”,也就是诸侯之长。勾践南归之后,将淮河上游的土地赠给楚国,归还吴国侵占的鲁、宋等国土地。那时候,越军横行于江淮流域,诸侯无不俯首称臣,勾践因此号称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