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冰,天际朦胧一片,一轮新月高高挂在墨黑色的天空,清澈如水的银光普照着宁静的大地。
离洛宫内,一片沉寂,偶有虫鸣响起。透过斑驳的树影,依稀可以看见,窗棂内的烛影,影影绰绰,若熄若灭,晦涩的光芒给人一种另类的视觉冲击。颓废中显露着凄森的美意,让人不由自主的伤感起来。
“妙姐姐,我真的可以打地铺,睡地上没什么不好的。”梅儿有些为难的立在墙角,虽然她知道薜云妙从未嫌弃过她的身份,可是毕竟她曾是虞王之妃,若现在与一个丫鬟同起同卧,那岂不是太失颜面?
“地上阴寒,不宜女子睡卧,日后说不定染上恶疾!”薜云妙一边撑着疲惫的身躯整理卧榻,一边和善的劝慰着梅儿道。
梅儿见她身体略显不适,她连忙上前帮忙整理道;“妙姐姐,我就睡一夜,明儿个我再整理一间房出来,一晚上,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薜云妙立刻板起娇柔的小脸正色道;“不行,有榻为什么不睡榻上?莫非也同府上其她的丫鬟一样?嫌弃我这弃妃之身?”
见薜云妙这样说,梅儿当即辩解道;“我……妙姐姐,你明明知道梅儿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害你成这样的人,也是我,我怎么可能……”
不待梅儿把话说完,薜云妙温和一笑道;“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反正今晚你就陪我一起睡,我已经被寂寞包围了十几年,我也想有个蜜闺谈谈心,梅儿,你愿意吗?”是的,前世的病魔让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朋友,而这一世,却因遭人唾弃的身份,也导致她孤孜一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梅儿,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朋友。
望着薜云妙一双淡尽世间之愁的美眸,此刻竟然流露出隐隐渴望之情,梅儿不由得瞬间动容,连连点头道;“嗯!”
二人相视一笑,相互宽衣,犹如亲姐妹般亲昵的躺在榻上。搭上绸子,暖暖的感觉直到心底。
“妙姐姐,你看若不是今日有睿王相助,恐怕我们今晚还不能落宿于此呢!”忆及高高在上的睿王爷,今日竟然降尊降贵的来为她们打扫落魄的离洛宫,这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提起睿王,薜云妙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无奈与惋惜之色;“嗯,若不是他,我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我很感激他。”
“妙姐姐,你对他只有感激吗?”相处这么久,梅儿其实早已看出了端倪,但奈何卑尊问题,她一直不敢大胆询问。但是,今日妙姐姐即然待她如姐妹,那么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毕竟姐妹之间,应该心诚相待。
薜云妙万万没想到梅儿会问出此话,不由当即一愣,从未想过的问题,她竟第一次深思起来。她,对他,真的是感激吗?
“也许,除了感激以外,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吧!”是的,每次看着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她就觉得这个大男孩,简直就比群星还要亮眼,比烈日还要刺目。他是一个,能让人一直暖到心底的男子。
“哦?是吗?”梅儿听了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对于睿王,她能瞧得出,他对妙姐姐一定有男女之情。但却因叔嫂关系,他一直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而且就在妙姐姐被休以后,他对他公开示爱的眼神就更加显著了,这不免让梅儿越发肯定,睿王的确是爱上了妙儿姐姐。
“是的,难道,梅儿这有什么不妥吗?”薜云妙侧过头,满是疑惑的望着梅儿道。
“妙姐姐,梅儿有一种感觉想说出来,但是希望妙姐姐不要生气。”
薜云妙有一瞬的疑迟,沉默一会才幽幽道;“你说吧!”
“我发觉,睿王爱上你了。”
“爱……?”
一个爱字,“碰——”的敲击着薜云妙的内心,那个如阳光般俊秀暖心男子,真的是爱上自己了吗?其实,她早就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迥迥有神,灸热生光,难道这就是吗?虽然,她知道他与殷匀天虽是亲兄弟,可二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酷似寒冰,一个天真善良,一个残酷绝情。可是,她对他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再说,叔嫂之间,又怎能容忍这些不伦之恋?
她顿时有些迷惘。
就在薜云妙蹙眉深思之际,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异响,薜云妙与梅儿同时一惊,两人立刻侧过身子朝有些破旧的阁门外望去。
“梅儿,你累了一天,躺好,让我出去看看!”
“妙姐姐,还是让……”
“听我的,我去就行。”不待梅儿把话说完,薜云妙便把她按在榻上,径自披上一件长衫,踏上绣花鞋便小心翼翼朝门外走去。
这么晚,是风?还是老鼠?应该不会是人吧?
薜云妙揣测不安的推开阁门,门外除了被夜色笼罩的阴森,空无一物。她有孱弱的踏出脚步,探出头朝外一望。
只见一抹白衫如幽灵一般轻悠的徘徊在了离洛宫的内苑,看着他匆急的来回跺步,白色的长衫在无尽的夜色中,时不时的绽开一簇簇诡异的花朵。
薜云妙猛的一惊,这人的身影为何如此眼熟?
他——是江湖人称多情公子——花弄情吗?
这个念头瞬间从脑海闪过,而他纤长的身影也就在此驻足停留。
狭长的凤眸此刻正对上她淡漠黯然的眸子,他的眼里此时除了惊诧讶异,更多的是愧疚与痛苦在凤眸之中来回交错。而她,水眸里也再也没了往日相见时的期待与惊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讽刺与冷到心底的淡然。
昔日的美好相处,瞬间忆上心头,以及那****陷她于不义时,她那心碎与决裂的眼神,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扑朔迷离的白衣女子,否则也不会再看到她那双陌生而疏离的水眸时,他竟会全身犹如刀绞般疼痛。
“妙姐姐,外面有什么吗?”屋内传来梅儿那不安夹杂着焦急的声音。
薜云妙顿时回过头来,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双让她伤透了心的眸子,是的,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男子,曾是她认为最真挚的朋友,却因她一时的天真,而差点被他把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这种痛,她是一生也无法忘怀。那种被出卖的感觉,简直比上刑架还让人害怕。
“没什么,一只野猫路过。”薜云妙敛起神,缓缓朝屋内走去。仿佛刚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是幻景,她没有半点留恋,没有半点感情的把心封闭起来。
就在她将要合上门的那一刻,这时一双纤长如妖精般美丽的手指倏地紧握住她那白皙水嫩的皓腕。就在薜运妙还来不及返神,便被那双手猛的一带,整个人倾刻间就倚靠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