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遐退朝后,对徐光说道:“陛下执迷不悟,太子必然大祸加身,怎么办才好呢?”徐光道。“中山王平素最恨你我二人。恐怕将来不只国家危亡,你我二家也要遭灭门之祸。应当早思安国宁家之计,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徐光又准备见机进谏。一次,他见石勒神情不乐,就问原因;当石勒回说是因为李氏据蜀未平,司马氏不绝于吴地时,他乘机借题发挥地劝道:“臣还以为陛下在为心腹之患担忧,想不到陛下竟有工夫为四肢之患而劳神!当年曹魏继汉而成正统,刘备据蜀,孙权据吴,都无损于魏国的正统地位。陛下如今还是中国帝王,司马家儿、李氏只不过如同刘备、孙权罢了。这两家的存在仅仅如同陛下四肢上的小毛病,不足以成大害。真正的大害。却是中山王。他凭借陛下的指点而攻城略地,天下均言他的英武仅次于陛下。他又为人残暴,心术不正,见利忘义,父子的权势威胁帝室。他常心怀不满,最近又在太子宴会上面露蔑视太子之色。陛下对他容忍纵容,臣怕陛下百年之后,宗庙必生荆棘呀。这正是陛下的心腹大患,恳请陛下赶快除此大息。”石勒仍旧不以为然。后来,石勒死去,石季龙果然如程遐、徐光所盲篡夺了后赵,杀掉了石弘。石勒置心腹大患于不顾,只顾及四肢上的“轻患”,终于断子绝孙。
晋政渐衰
三国魏咸熙二年(公元265年),司马炎逼魏帝曹奂让位,自己临朝称帝,改魏为晋,改元泰始,这就是西晋的开国皇帝晋武帝。武帝即位之初,制止奢华之俗,纠正浮薄之风,使民风世俗归于俭约淳朴。他还宽容大度,从谏如流,任用贤才,使国家出现了“民和俗静,家给人足”的大治景象。然而在其后,他却沉迷于游宴的生活,疏于政事。尤其是在接班人的问题上,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正如史家所评:“见土地之广,谓万叶而无虞;睹天下之安,谓千年而永治。不知处广以思狭,则广可长广;居治而忘危,则治无常治。”
泰始三年(公元267年),武帝立9岁的次子司马衷为太子。司马衷长大后,缺心眼。比如他后来称帝后曾闹过两个笑话,一是他听到华林园中的蛤蟆叫,居然问左右蛤蟆叫是为官还是为私;另一是当天下饥荒百姓多有饿死时,他却胡涂地问:“百姓为什么不喝肉粥”。知其子者莫如父,武帝当然知道儿子难以堪当大任,到了晚年,他开始为继承人一事担忧起来。太子虽然糊涂,但毕竟是亲生儿子,废掉太子,武帝于心有些不忍。于是,他决定再测试一下儿子的智力。他把儿子东宫的官员都集中在一起后,另封一函政事命太子处理。等他看到太子的回奏思路清晰、判断得当后,大为高兴。觉得儿子有这种程度当皇帝足够了。他怎么知道太子的奏章是太子妃贾氏找人代为拟好的。武帝还曾命宠臣荀勖(xù)去观察太子,荀勖回来报告时,竟昧着良心大夸特夸太子的品德如何高尚。武帝听了,越发倾向不废太子,再加上皇孙聪颖超群,儿子去世后有皇孙接班,司马氏的江山不会出问题。因此,他决定就让儿子仍为太子。
但是,皇孙并不是太子妃贾氏的亲生儿子,难保将来他会不会被贾氏废掉。想到达一点,武帝又动摇起来。他找来心腹,再次商议后事,可“说者纷然,久而不定”,弄得他举棋不定,不知所从。最后没法只得采纳王佑的计谋,不废太子,但让太子的同母弟秦王司马柬都督关中,让太子的异母弟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共同镇守要害地区,以便巩固帝室;为防止外戚杨氏威胁帝室,又命王佑统帅禁军。武帝作此安排后,不久卧病以至垂危。此时开国元勋均已故去,剩下的群臣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幸亏武帝又缓过来一阵儿。他诏命汝南王亮辅佐太子,又想命朝中有名望且年轻的大臣共同佐政,然而外戚杨骏都压下来不宣布。杨皇后乘武帝再次昏迷之机,下诏命杨骏辅政,并催促汝南王司马亮离开京师。结果武帝直到死去也未见到司马亮,而他临终以前的安排恰恰播下了内乱的种子。
晋武帝在立嗣问题上“心屡移于众口,事不定于己图”,“惠帝可废而不废,终使倾覆洪基”。
(《晋书·武帝纪》、《晋书·惠帝纪》)
晋武帝之大度
刘毅,字仲雄,东莱掖人,为人刚直不阿,王公贵人对他非常畏惧。他应邀在平阳太守杜恕手下任功曹时,曾淘汰了不称职的郡吏一百余人,三魏一带的民众对他很称道,常言“但闻刘功曹,不闻杜府君。”太常郑袤以其“方正亮直,挺然不群,言不苟事,行不苟容”,举荐他为博士。晋文帝司马昭闻知他的声名。想请他任相国掾,可他推托有病而不就。有人说他忠于曹魏,不想当司马家的官。司马昭非常生气,想治以重罪,他没办法才接受了司马昭的邀请。
司马炎逼魏帝曹奂禅让,登极为晋武帝后,任命刘毅为尚书郎、附马都尉,后又升其为散骑常侍、国子祭酒。由于他忠诚正直,武帝又让他专管谏官,累迁至尚书。咸宁(公元275—280年)初,他一度免官后,复任司隶校尉。他为官期间专门惩治不法的豪强,天子脚下的京城为之肃然,许多贪官污吏闻风弃印去职。一次,皇太子入朝时,带着乐队要进东掖门。刘毅认为他们有失恭敬并拒之门外,还弹劾太子的师傅失职。得到武帝下诏赦免皇太子的不敬之罪,刘毅才准许他通过东掖门。
晋武帝非常欣赏刘毅的品质,即使他的话有时不中听也不加怪罪。有一回,武帝在南郊举行完祭祀典礼,感慨油然而生,便问刘毅道:“你觉得我比得上汉朝的哪一位皇帝呀?”刘毅不假思索地答道:“可以比得上汉桓帝、汉灵帝。”武帝有些惊讶,说道:“我虽然德行赶不上古人,但尚能约束自己,尽心政事。而且我又平定了东吴,统一了天下。你把我比作汉桓帝、汉灵帝,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吗?”刘毅客气地说道:“汉桓帝、汉灵帝卖官鬻爵,得的钱都归入了府库,陛下卖官的收入却装进了私人的腰包。因此,只怕陛下还不及他们。”武帝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桓、灵在世,听不到你这种话。如今我有直臣,所以才与桓、灵之世不一样啊!”一旁的群臣开始听刘毅的回话时,都有些瞠目结舌。心中都暗自为刘毅捏了一把汗,最后听到武帝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称赞了刘毅,才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晋武帝的确善于处理君臣关系。他平素喜欢臣子直言不讳,能够容得下反面意见,直臣如刘毅的一番谠言也不是唯一的例子。因此,史家曾评论他道:“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刘毅、裴楷以质直见容;嵇绍、许奇虽仇雠不弃。仁以御物,宽而得众,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
《晋书·武帝纪》、《晋书·刘毅等传》
晋明帝除霸
晋明帝司马绍是晋元帝的长子,从小就聪明,曾经巧妙回答“日与长安孰远”的问题而名传千古。永昌元年(公元322年),元帝死,他继承了帝位。
明帝即位前后,形势极混乱,晋室衰微,朝政兵权都操持在王敦手中。就在元帝死前的几个月,王敦以清君侧为名,反于武昌,率大军洗劫了石头城。在逼迫元帝封他为丞相、江州牧、武昌郡公后,他才还兵武昌。明帝即位时,王敦又暗示朝廷征召自己,明帝只好亲笔写诏,任他为司空、扬州牧,率军移驻姑孰。王敦见明帝好欺侮,就愈加骄横无忌。四方进贡的物品大都被他据为已有,各级官吏几乎全都是他的手下。他还把自己的哥哥王含、堂弟王舒、王彬、王邃等都安插在执掌兵权的要职上,并且重用沈充、钱凤为自己的谋臣。这些人相互勾结,成为晋室的最大威胁。
明帝自当太子时就险些被王敦废掉,因此心中早有除掉这个权臣的念头,只是群臣都阿附王敦,王敦的兵力又强于自己,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太宁二年(公元324年),王敦身患重病。明帝得知消息不禁暗喜,便不断派人以探病为由前去察看王敦的虚实。而且,他自己还换上便衣,偷着去侦察王敦的营垒。但在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以提拔王敦兄王含父子的职务来迷惑王敦。王敦不知明帝的真意,就任温峤为丹阳尹,让他乘上任之机,打探一下朝廷的动静。怎曾想温峤正是明帝的亲信,一到建康,温峤便向明帝述说了王敦的阴谋。
原来王敦在病塌上为手下谋划了三条计策:其一为“归身朝廷,保全门户”,其二为“退还武昌,收兵自守”,其三为“悉众而下,万一侥幸”。而王敦的党羽钱凤等都倾向于铤而走险、聚众谋反的第三条计策。明帝觉得这正是讨伐王敦的把柄。便决定兴师问罪。考虑到不少人畏惧王敦,明帝就声称王敦已经死去,下诏历数王敦的罪恶,亲率六军进攻王敦。
明帝进兵时,把矛头专门指向王敦的谋主钱凤,借以分化王军。他在诏书中说道:“诛讨钱凤的罪行,唯其一人是问,我决不滥施刑罚。有能杀死钱凤送上其首级者,封为五千户侯,赏五千匹布。”对于王敦的得力干将冠军将军邓岳和前将军周抚等,明帝故作体谅地说他们本无异志,实为王敦所逼,“我正要委任他们以要职。其余文臣武将为王敦所用者,我一概不予追究责任”。为瓦解王军的斗志,明帝还在诏书中说道:“王敦的将士追随他多年,久怀怨恨之心。有的人父母亡故或妻儿死去,都不准返乡赴丧,对此我深感哀怜。独生子在军中者,准其还归家园,终生不再从军,其余的将士,一律放假三年。”
明帝的分化瓦解策略果然收到了效果,王敦的军队“情离众泪,锋摧势挫”,先后被王导、苏峻等击败,王敦病死,钱凤为周光所斩,沈充被吴儒所杀。”明帝大获全胜后,有的官员建议对王敦“剖棺戮尸,以彰元恶”,于是明帝命人掘开王敦坟墓,焚烧其衣冠,令尸体跪而受刑,其首级被高悬示众。晋明帝“运龙韬于掌握。起天旆(pèi)于江靡”,“以弱制强,潜谋独断”,“拨乱反正,张本弱枝,虽享国日浅,而规模弘远矣”。
《晋书·明帝纪》、《晋书·王敦等传》
苻坚杀一儆百
苻坚,字永固。氐人。他祖父苻洪原因家中院内池里有蒲,就姓浦氏。苻坚母苟氏怀胎十二个月后生下他,他的后背上赤纹隐约如“艹付”字样,因此苻洪才改以“苻”为姓。苻坚从小聪明,8岁时请得一位家庭教师指导自己读书。戎狄异于汉族,生性好饮,不好读书,苻洪见孙子如此积极求学,大为赞许。
苻坚成年后,多才多艺,既有匡时济世的大志,又广结贤士英豪。王猛、吕婆楼、强汪、梁平老、薛赞、权翼等人都有王佐之才,这些人都成了苻坚的党羽。当时,前秦的皇帝苻生是苻坚的本家兄弟,他昏庸暴虐,滥杀忠臣,使得群臣人人自危。薛赞、权翼劝苻坚乘苻生“残虐无度”而行商汤伐桀、周武攻纣之事,他大以为然,便于晋升平元年(公元357年)杀死苻生,自立为前秦天王。
苻坚一开始担心难收众心,想让其异母兄苻法出任天王,但他的党羽请他当仁不让,他才坐上了这把交椅。他执政后,首先把亲信党羽安插在重要位置,尤其是掌握机密的要害部门,他更是择用了心腹谋臣,如让王猛、薛赞出任中书侍郎,让权翼出任给事黄门侍郎。不久,他又装作秉承皇太后之命,赐死了其兄苻法,去掉了对他王权的一大威胁。
在百官群僚当中,有些人对苻坚并不怎么俯首贴耳,对苻坚宠信的党羽更是不放在眼里。这些人中的代表人物是樊世,他原本就是氐人中的豪强。因为苻家立下了卓越的功勋而被封为特进。他以苻家的恩公自居,根本瞧不起王猛等人。看到苻坚越来越宠幸王猛,他不由得气在心头。一次,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王猛道:“我等与先帝共创大业,而今手中却无实权。你未立汗马功劳,怎么敢身居要职专管大事!这岂不是我等耕耘稼穑而由你来吃白饭吗?”王猛反驳相讥道:“正要让你当管理膳食的宰夫,岂只耕耘稼穑而已!”樊世勃然大怒道:“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挂在长安城的门楼上,否则,我就不活在这个世上!”王猛把樊世的挑衅告诉了苻坚,苻坚咬牙切齿地说:“必须杀掉这个老家伙,然后百官群僚才可能顺服!”
其后不久,樊世入朝言事,苻坚问道:“我想把公主嫁给杨壁,你怎么看待杨壁这个人?”杨壁本是樊世没拜堂的女婿,苻坚心里一清二楚,他故意这样问是想激怒樊世,樊世一发怒说话就没了分寸,这样正好可以抓住问罪的把柄。果然,樊世一听就怒道:“杨壁是为臣的女婿。他与小女的婚事早已定了下来。陛下怎能让他娶公主呢?”一旁的王猛立即责备他道:“陛下拥有海内,你敢和陛下争婚,难道不是天子吗?你竟这般大胆,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之理?”樊世听了,如同火上浇油,站起身来就想揍王猛,幸亏左右侍从拉住了他。他按捺不住怒火,又转而用丑言恶语大骂苻坚,苻坚如何受得了这种气,马上叫人把他拉下去砍了。樊世死后,他的同宗友好纷纷上书,攻击王猛,苻坚怒不可遏,对他们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在朝廷上鞭打一顿。自此,公卿以下再没有谁不畏惧王猛了。
后来,苻坚又任命王猛为侍中中书令、京兆尹。有个叫强德的特进,是先帝苻建的妻弟,平寨嗜酒成性,仗势欺人,百姓深以为患。王猛逮捕了他,处死后陈尸街头。中丞邓羌刚直不阿,他也协助王猛整顿法纪。数旬之间,他们诛杀了不法的贵戚豪强二十余人。这样一来,百官群僚都大受震动,谨慎起来;豪强贵戚也都小心翼翼,不敢再为非作歹。“路不拾遗。风化大行”,苻坚感触很深地叹道:“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天子之为尊也!”
《晋书·前秦·苻坚载记》
石勒纳谏
晋咸和五年(公元330年),后赵的天王石勒即位称帝,并把国都由襄国迁往临漳。接着,石勒又派荆州监军郭敬、南蛮校尉董幼攻占了襄阳,派河东王石生击败了反叛的休屠王羌。一时间。石勒名震天下。周围的邦国异族如高句丽、肃慎、鲜卑、高昌、于阗、鄯善、大宛等都纷纷向他进贡送礼,就连晋帝的荆州牧陶侃也派人呈献上江南的珍宝奇兽。石勒感到踌躇满志,不断宽刑赦罪,赏赐群臣。
石勒本为匈奴别部的后裔,屡遭汉人的白眼,加之又曾被人掠卖为奴,受尽坎坷。如今当上了皇帝,不免要体验一下天子的荣华,享受一下帝王的富贵。于是,他降下旨意,让臣下负责营建一座富丽堂皇的邺宫。廷尉续咸听到石勒要大兴土木,觉得有失天子节俭治国之道,便上书切谏。正在兴头上的石勒猛地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勃然大怒骂道;“不杀掉这个老家伙,我的宫殿就修不起来!”就吩咐御史把续咸抓进了监狱,准备开刀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