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时候,二三八团团长阎川野带着一个作战参谋爬上新兴里以北的山头阵地,观察敌人活动情况。他所处的位置距新兴里四百多米,“看到敌人把汽车、坦克在前沿排起来,似乎是在调整防御部署,准备应付我们夜里的进攻。”阎川野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机会,让随行的邹参谋去调迫击炮连。后来,阎川野亲自向迫击炮连长交待任务,要求该连在这个山头上开设观察所,在山脚下选择隐蔽阵地。一切就绪后,“我一声令下,迫击炮连开了炮。四门炮一口气发射四十发炮弹,把敌人打得哭爹叫娘,乱跑乱蹿。汽车也给打着了火……尤其是向敌人一个指挥所占据的房屋发射的八发炮弹,发发命中……”阎川野事后据此判断,美三十一团上校团长麦克里安“极有可能就是这一家伙给炸死的”。因为炮轰敌指挥所不久,阎川野用望远镜看见,美军一架直升机飞来,降落在新兴里南侧,一些人忙着向直升机上抬伤员。阎川野当时觉得,“特意飞来运走的绝不是普通伤员”,战后分析,那个用直升机运走的伤员“极有可能就是敌上校团长麦克里安,因伤势严重在半路上死去”。此说法与美军有关资料说法不同。
无论直升机是否运走过麦克里安,这件事本身也让阎川野吃惊不小,他意识到:“只有传统意义上的四面合围而没有空中封锁算不上真正的包围,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空军。”
美军上尉古格勒尔的记录——
十一月二十八日,刚刚断黑之前,有差不多一营的敌军,从北向该营的周界前进,中间大概还隔着两三英里的距离,就受到了美军飞机的攻击。即令在白天里,战术情况也就已经够恶劣,有许多单位已经无法准时将口粮送到前线,等到天黑之后,士兵们接到了食物之后,都已经冻结了,除了把它塞在身上弄暖了之后,就无法将它咬烂。到了这个时候,多数人才认清了敌人的来势是已经越来越凶。
那天夜里,有一位排长告诉他的部下说:“要么,你今天晚上把你们的阵地守住,否则明天就没有什么阵地可守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断黑的时候,费士中校的步兵营也碰着了另外一次攻击,最紧张之点就是夹在公路以东两个连之间的那个敌人所占的高地。D连的一位排长康贝尔中尉把两挺机关枪指着这个圆丘,在他的机枪阵地和敌军阵地之间,又有五个人所组成的一个步枪班扼守着。康贝尔中尉特别关心这个步枪班,因为他害怕它实力不够强,不能守住它的位置。
敌方扰乱性的火力,整天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在天黑之后仍然不断地落在该营周界之内。断黑之后,还过了三四个钟点,敌人才又开始攻击,沿着周界打击在好几个点上,如意料之中的一群敌人攻击公路以东的要害地区。康贝尔听着好像有人在喊叫,不久以后他看见有几个人影从那个圆丘上面跑了下来。在黑暗之中,他数到第五个人,于是一枪打死了第六个人,那个时候他距离他的狐洞已经只有十英尺远了。预料到还有敌军会从同一个方面来到,他大声喊叫,命令他的两挺机枪中的一挺赶紧移了一个新的位置,正在那个时候,康贝尔中尉突然被打倒了。他觉得好像是有一个人用一个锤子打在他的脸上一样。一颗迫击炮弹的破片大小和一颗子弹差不多,已经穿过了他的面颊,打进了他的上颚。
正当这些战斗在进行的时候,阿尔蒙德奉着麦帅的命令,已经飞回东京。十一月二十八日夜间二十二点钟,这位军长向麦帅报到,立即奉到命令停止攻击,向后撤退,把兵力集中起来以应付敌人的新行动。
这次会晤后的五个钟点,即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大约上午三点钟的时候,费士中校的执行军官米勒少校,到第一线各连部传达麦克里安上校的命令,他们立即准备撤退,与留在南面四英里以外的其余兵力会合在一起。因为这个任务支队的兵力,已经为敌人的道路阻塞阵地隔成了两段,所以麦克里安命令费士,必要时尽量丢弃装备,以便使卡车可以空出更多的空间来载运伤兵,然后再向南面突围。所有受伤的人员,现在总数约在一百左右,都被载在卡车上,在公路上摆成一字长蛇阵。因为必须要管制灯火,所以一切被遗弃的车辆和装备,都不能照规定予以焚毁。
当撤退的命令下达到步枪排的时候,这种全营分段撤退的计划就完全崩溃了。人们都纷纷突然地摆脱了和共军的接触,退到公路上,集合起来准备行军。敌人的火力马上追踪而至,因为美军突然停止射击和转移位置,使得共军都明白他们是要走了。
费士中校命令两个连掩护侧翼,他们沿着公路两侧的高地前进,在纵队的前面约距两英里远。十一月二十九日拂晓前约一个钟点,第一营的纵队才开始行动。因为C连的连长西菲尔上尉,在前一天已经腿部负伤,所以他命令他的一个排长摩尔屠德少尉率领这个连。在大雪掩盖着的丘陵地中,滑滑溜溜地走着,C连沿着公路以东的高地前进,而B连则在相对的一面前进。摩尔屠德可以听得见下面路上的车声,但是在黑暗中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一直到天刚刚发亮的时候,他们沿着湖边向东北面转弯,以绕过一个长的冰川时,遇到了敌人的阻击阵地,敌人的火力使这个纵队停滞了下来。
费士中校派了两个连向冰川正北面的高地上前进,迂回这个道路阻塞阵地,并从东面攻击它。同时,他又命令康贝尔中尉把重兵器放在一个小山上面,监视着敌人的阵地,抬着两挺重机枪和一门七五无后座力炮,康贝尔的部下爬上了小山,向道路阻塞阵地不断地射击。从这个山地上,他们可以看见在那狭窄冰川地带对面的友军阵地,往南看也可以发现敌人的军队。差不多有一百多名的共军,位置在友军正南的一个山脊上。又有十余名共军,成队地在公路上向南走。
在山底下的公路上,费士中校的纵队突然受到了火力的射击,它的方向是来自冰川的那一边,恰好在友军单位的附近。因为相信那是自己部队所射的,所以麦克里安上校开始越过冰川,想和他们发生接触,并且阻止他们胡乱开枪。他被敌人击中四次之多,在这边的人可以看见他每次中弹之后,身上所发生的痉挛。但是他还是继续前进,一直到终于失踪。
现在很明白知道这是共军的火力,费士中校尽他的可能搜集了一批人员,把他们组成散兵线,据守在冰川的后面。结果是有一个连的共军部队,正在准备攻击第五十七野炮营的阵地,而费士的攻击恰好打在他们的背上。结果共军被击溃了,费士的部下一共杀死了六十多名共军士兵。此时,这两个步兵连就向道路阻塞连地进攻,等到公路打通之后,这支军队就开进了其他友军单位的周界。
在搜寻了一阵之后,还是找不到麦克里安上校的踪影。于是费士中校自行代理指挥官,把一切剩余的人员,组成了一个支队。部队虽然已经集结在一起,但是处境还是非常危险。那天下午,费士和他的指挥官们构成了一个防御周界,大约六百码宽,两千码长,敌军却从各方面向他们挤压。除了沿着长津湖那一边的地区以外,费士中校的部队在各方面都是为山脊所包围,那却都是掌握在共军的手里。在周界之内有两个土丘,此外一条公路和一条窄轨的铁路也在其中穿过,美军的射击阵地就以这些土丘和路基陡岸来当作掩护。在周界之内还有几间民房,但是都已损毁不堪,地面上遗弃着许多共军的死尸,其中有一个人身上还穿着崭新的美军的短外衣。粮食已经差不多吃光了,弹药和汽油所剩下来的也不多。人们都冻僵了。即令少数人还带着他们的睡眠袋,可是因为害怕挨冻,所以没有一个人敢睡着。人们必须要常常活动他的脚部,时常调换位置,以使他们的血液保持循环。每隔十五分钟到三十分钟,自动兵器必须要试射一次,以使它不至于失灵。
有三个因素使美军的情况不至于完全绝望:第一,十一月二十九日的下午,他们开始获得了空投的补给。第一次投掷的东西都投在东面的高地上面,美军要去拾取它们,就只好和共军发生战斗。他们把多数的包裹都收回来了,而且还俘获了几个也是来寻找物资的共军士兵。第二次的空投,落在西南方周界以外的地区上,完全给共军夺获。第三次空投最成功。一部仍是口粮,其余的就是弹药。第二个因素为陆战队的战术空军支援。这些飞机不断地用汽油弹、火箭和机枪子弹打击敌军。在十一月二十九和三十两天之内,黑色的海盗型机,不断地出击,甚至于在夜间由于有月亮,他们也还是照样地出动。飞行员回来报告说,在那个地区中到处都挤满了敌军,所以在卸货的时候,简直可以不必选择目标。第三个因素是他们都希望友军会从南面来解救他们脱险。谣传第七师的副师长亨·霍茨将军,已经组成了一个任务支队来企图与他们会合在一起,这也是真正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