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慢慢亮起。清风,抚过花草树木,鸟鸣,叽叽喳喳地沿过屋檐飞过。雨露,晶莹得滴在枝叶上,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
静谧的早晨却被一声重重敲门声扰醒。
“死女人,赶紧给我出来。”赖子墨不顾客气,开口就是大吼,敲得门阵阵作响。
“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圣莲被这重重的声音给吵醒了,昨夜他抱着她回来已经寅时了,这才睡了多久。回眸望着睡梦中的她,埋头在被褥里,口中不耐烦得嘀咕一声“吵死了”,翻着身子又睡了过去。
圣莲起身,蓝黑双眸泛着冷光,这一阵阵的敲门声不仅扰了一室旖旎,而且还把他扰急了。看着怀中熟睡的她,皱起剑眉,翻身下床,帮她盖好被子。穿好衣袍,猛地将门打开。看着门外的赖子墨,寒眼一扫,双手攥紧,冷声道:“赖子墨。”
赖子墨一惊,见眼前的人,眼眸中染上一层怒气,那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结实半裸的胸膛,尴尬中,怒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心中却在盘算,这睿王爷果然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胸膛真够结实的。不过当初那般羞辱他,他可是很小气的。
圣莲看向他的目光如芒似刺,如鹰瞰兔,寒戾不已。在抬眼看着微亮的天空,敛眉,随手关好门:“何事?”随即又补充一句道:“昨晚她很累,你别这么大声吵醒她。”
“睿王爷,你别忘了这里是逍遥山庄,不是你睿王府。”赖子墨抽了一口气,微眯着眼,额上青筋乱蹦,昨、晚、她、很、累!他真以为一封威胁的信就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他“娘子”,简直太可恶了,太可气了。
他为什么能这么冠冕堂皇的说爱一个人?
他为什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女人?他不是不爱权,不爱财,不爱美色吗?
为何像如今这般对待一个女人?
视女人如“毒蝎”的他,竟然为爱所困,为爱所痴。老天真是长眼啊!一物降一物,他堂堂睿王爷也有今天。
赖子墨脸色渐渐柔和,来日方长嘛,他不求没有机会。唇角徐徐溢出算计的微笑,仿佛想到那一天的到来,似是佛陀拈花般安然而笑,却是布满精明的暗笑,“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可是我赖子墨的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有圣旨那又如何,难道国法还能让你胡作非为,恃强凌弱,强抢民女不成?”
圣莲盯着他,蓝黑的眸子划过浅浅的怒火,又掺杂着深深的诡异,语气寒道:“没忘。”圣莲心里明白,他爱上了她,而且不是一点点,是已经融进血液里了。所以面对赖子墨的挑衅,他不会太在意,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赖子墨的身份,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这个影子让他忆起了某些事情来。
他含笑着:“赖子墨,我是天子之子,容不得小人之辱,一次两次就罢了!如若再多,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的提醒只会让你变得更有恃无恐,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说是吗?”
赖子墨在脑中反复确认他所说的话,不禁微微皱眉,轻哼一声:“我才没空跟你多费唇舌,贝贝病了,我去叫醒我‘亲爱的娘子’,你不会介意吧!”
圣莲直接忽视他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担忧道:“贝贝病了?昨天估计是着凉了,你去准备辆马车,我要接她们回王府,让御医给贝贝好好调理下身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着我们回睿王府,我是很好客的。”说完,圣莲一甩门,将赖子墨搁到一边,他才懒得理会别人的想法。
赖子墨牙齿咯咯作响,气极。恨不得冲进去甩他几巴掌,努力维持镇定,他不能气恼,淡定,淡定。
在世人眼中,这位冷傲的睿王爷,他阴沉,他冷血,他残酷,可是在他看来,他就是个腹黑,十恶不赦,冷血无情的负心汉。
很多年前的相遇,年少的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纵然他是天之骄子,但他确实是才华横溢,天表奇伟。
想起曾经的种种,本来他是有点不安的,睿王爷如果真是冷性冷心,他也算认了。只是心中却是不痛快,甚至是不甘心,他从未见过他会对着女人温柔的溢出水来,不管什么时候,他那张千年不融化的冰雕脸不会含有情绪,就连一丝一丝的情绪都不会显示在眼眸中。在他眼里,那个人不可能温柔多情,不可能温婉体贴,更不可能爱上谁。
他一直以为他很可能是喜欢男人,他身边从来没有女人不是吗?言语的冷傲,神情的冷漠。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承认,睿王爷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他的眼神在告诉他这个女人他要定了,也只属于他。
赖子墨嘴角轻扬,表情黯淡,不是喜也不是悲,而是怒,而且是很不解气。如果他睿王爷只是花丛中流连,雨露均沾,贪图一时鲜,他也不会计较之前的事。可是,看到他流露的真情,他心里就是不爽。
纵然他眼里没有眷恋没有痴缠,他心里已经有着心爱的人。不过这样碍眼的他,心中觉得有些疼痛。为曾经的痛,而殇。为曾经的傻,而恨。
一个性格懒散,爱恨分明,态度消极,思想被动的女子,一个心思缜密,眼光长远,决策果断的男子。两个人居然能走到一起,真是没道理。赖子墨在心中愤怒的喝道:“混蛋,我一定会让你尝尝心如刀绞,失去挚爱的滋味,等着吧!”
心中是这么想,不过行动上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准备马车,将宝宝和贝贝抱上马车,往天都驶去。
马车急急的驶入天都,马车上的丁汀慢悠悠的转醒,稍微动了动身子,感觉一阵酸痛,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翻了个身,却意外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眼前一双蓝黑双眸,薄薄的唇紧抿着,坚挺的遥鼻,墨黑的发丝随意披散。丁汀眨眨眼,猛然清醒,看向他说道:“这是在哪?”
圣莲微微浅笑,一眼瞥见她被子外露出的香肩,浅浅的印记,怀抱着她说道:“现在在马车上,贝贝昨日受了寒,准备回王府找宫中的御医瞧瞧。你靠着我在睡会,一会到了我在叫醒你。贝贝的事你也别担心,她和宝宝在另一辆马车上,有人照顾着。”
丁汀靠着他,闻着他身上的特有的气味,脸微红,手勾着他的脖子,抬眼望着他。似乎不知不觉她和他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正在慢慢发生变化。她依赖他的怀抱,她对他彻底放心。他目光清朗明定,眼中满是宠溺。她沉默着,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这个人,他是王爷,他的光彩,他的身份,却时时刻刻包容她。他爱她,他的气度能容忍她的一切,包括“她和别人有过孩子”。他爱她,他的傲气能放任她的一切,包括“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这个妖孽,和他比起来,她真的好卑微,好平凡,好暗淡无光。
圣莲瞧着她的神色,忍不住笑道:“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本王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丁汀嗔他一眼,轻笑道:“是啊,如果放到未央楼中,肯定能买个好价钱。要是赶上****夜买个几万两黄金都不成问题。”
圣莲一听这“未央楼”脸色稍变,拿他和青楼男怜相比。看着眼前浅笑俏皮的容颜,竟然说不出话来。她是在怪他当日血洗血玉门,牵连未央楼中人。
脸色一沉,眼眸微缩,自和她那一夜开始,他就不曾有过女人,向来只有皇上好女色之说,王侯将相妻妾成群,平民百姓贪恋女色,而他堂堂王爷洁身自律,不好男色,不闻女色。说到底,还不是被她害的。他心中又是火,又是恨,叹口气道:“既然这样,今晚你就做本王的恩客,如何?”
丁汀脸色愈加红了,微凝着眼开口:“我可付不起那钱。”
“放心,我免费送给你。”他冲她邪笑道,对着那粉唇轻轻一吻。昨晚他是憋坏了,消退了一夜的欲望,又被她激起来了。他现在的自控力越来不受控制了,真是丢脸。
她眼睫扇了扇,很“乖巧”的不语,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炽热,还有身体的变化,很自觉的不惹他。
圣莲亲吻着她的唇,然后额头,眼睛,鼻子,在转脖子,只是那女人“嗯”哼了一声就不动了。怀抱中的身子极软,极香。
他虽快而立之年,但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能经得起诱惑吗?
年少时他惟恐避之不及的****,到了如今多次经历过人事,知道男女之间的感觉,特别是和她的感觉。那升调,那话语,那深入灵魂的感觉。听着车外的声音,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越是想起,那血液在叫嚣,骨头在作响,小腹有股热气在蒸腾,整个人开始躁动不安。摇了摇头,甩掉禁不起遐想的龌龊画面。他喉间低哑出声,抱着她的手越发的不受控。
丁汀睁眼,一抬眸,贴着他身上的热度一下子升温起来,手掌贴着她的肌肤有些湿气,微微沉重的喘息。嘴角含笑,凝望着他,开口道:“圣莲,我听赖子墨说,有些男人容貌俊美,可是天生的冷性冷心,似是绝美佳肴,可入口却是无味。有些男人清高亮节,可禁不起诱惑,却是梁上君子,入口及时融化,尝不到味道。而有些男人虽有其表却缺其内涵,经不起细细品尝,最后只能扼腕叹息。你说,你是其中哪一种?”
圣莲抽出覆在她皮肤上的手,眼神如火般瞪着她,她的脸由于微微红润,嫩红泛泽,一双漆黑的眼睛惑人的望着他,嘴唇轻扬,冷哼一声:“我也听说,有些男人生性风流,尝尽女色,却还是耐不住寂寞。有些男人生性孤冷,未食人间烟火,却是不懂女人,只食男子。而有些男人虽有风流之名却无怜香惜玉,只食女人容貌好看与否,却不食女子的内在美。你说,你认为本王是哪一种?”
丁汀狠狠掐了一把圣莲,这妖孽之前见他一板一眼,为人陈腐,性子冷淡。怎么能想到,他也会嬉笑怒骂,装疯卖傻,做起事来像个孩子。他还是那个战神王爷,冷傲的妖孽吗?
她发现这妖孽不仅容貌耐看,性子多变,神情诡异,而且懂得看人心思,心中不觉泛起一阵寒意。见他挑眉微笑,倾着身子靠的越紧,“你不会是想?”
“你希望我怎么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样,就不会被你治的服服帖帖,没有一点王爷风范了。”他笑道,身体起了一阵颤抖,呼吸有些重,目光停留在她的脸庞上,余光瞥向她白嫩的肌肤上,似有烈火从他的内心深处涌起,然后一直往下,停留,将其复燃,再而熄灭。
丁汀靠着他结实的胸膛,贴紧他,眼眸狡黠的光芒一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没有报酬就有回报的?”
圣莲一僵,她什么意思?报酬?蓦然抬起她的脸,张口结舌,这该死的女人,脑中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在抽搐,知道她大胆之极,知道她的心有多黑,知道她脾气向来不好。这男女相爱之事,还要报酬的?不是随心而为吗?浑身紧绷,手按住她的后脑,俯身低头吻住她,狠狠咬住,消去一半怒气才放开她道:“那夜,你从我这取走的东西还少吗?我还没向你要报酬呢?”
七年的时间,这报酬该有多少!儿子女儿,还有一颗心。望着她那红得触目的嘴唇,眼眸却黑的透彻,然后又道:“你偷走了我一双儿女,还有天曜之宝。”
丁汀蹙眉,不解的问道:“什么天曜之宝,不过是个破玉佩,黑的难看死了。”
“什么破玉佩,那是鸾凤麒麟玉,是我天曜国的宝玉,是历代帝后的象征。却被你给偷走了,不过现在也值了。”
丁汀惊讶道:“你说我从你那得到的那块黑色的玉是鸾凤麒麟玉?”
圣莲点点头,见她神色惊讶却带着紧张,不觉纳闷。
丁汀是又高兴,又懊恼,她怎么一直不知道呢?高兴之余,猛然对着圣莲一阵狂亲。
直到来到了睿王府,被人扯下了马车,她还在兴奋中没有回神过来,就连被圣莲随便吃豆腐都没感觉。
圣莲阴沉着脸看着一旁傻笑的女人,这才把丁汀的三魂四魄拉了回来。
睿王府的管家,侍卫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为首的一位恭敬的问道:“王爷,宫里的御医已经在府中了,不知王爷哪不舒服?”
“将几位贵客带去准备好的几间房里休息。”圣莲手轻抬,指着赖子墨,沈箫,幕柏道。随即毫不避讳的将她拥入怀里。
宝宝跳下马车,背着睡梦的贝贝瞪了圣莲一眼,脆声说道:“那本公子住哪?”
丁汀接过宝宝身后的贝贝,抱起贝贝,摸了摸额头,幸好没发烧,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心里一阵揪疼。贝贝身体一向很好,怕是昨晚心中受伤,一时心绪染上风寒。亲了亲她的小脸颊。
管家偷窥到那“小公子”口出狂言,王爷脸色泛青,急忙深深一福身,说道:“请问小公子怎么称呼?”
“问他。”宝宝不满的指指圣莲,眼神带着审视。
“王爷?”
“安乐小王爷,本王的儿子。”圣莲大声说道,生怕说小声了,有人听不到。见到宝宝红透的脸,哈哈大笑,转头一手拉着丁汀,一手拉着别扭的宝宝,迈步往里走。
圣莲径直走进去,忘记了身后三人阴寒的六只眼睛。
王府管家到守门的侍卫都一愣,“安乐小王爷”,睿王爷的儿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众人弄的一头雾水,心中却有些明了,定是王爷年少时的风流债,这男人嘛!不管多冷漠,毕竟是男人,有血气方刚,失控的时候,众人又是了松口气。
沈箫脸色看不出喜怒,一双眼睛却是森寒。
赖子墨脸色染上一层阴霾,微微皱起眉。
幕柏却是看着赖子墨,脸色铁青。
三人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举步跟在圣莲身后进去。
圣安三十八年,是最热闹的一年。
春三月,安帝第四子,睿王爷娶妻。天都百姓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五月底,圣旨下,睿王爷之子,封为“安乐小王爷,其女封为”安阳郡主”。享受公主之尊,受百官朝拜。这圣旨一下,让天曜人,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一下子都回不过神来。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处不在谈论着这件事。
而睿王爷此时也是热闹非凡,自从贝贝身体好了以后,两个小家伙将王府弄的鸡飞狗跳,从早到晚就不会安宁。不是王爷最爱的花瓶瓷器被砸了,就是满府的花被摘了。不是王爷书房着火了,就是王府屋檐掀飞了。
而这冰冷的睿王爷,不在冷冰冷的对人,却是火气十足,动不动就双眼冒火,将人烧死。
圣莲咬牙,攥紧拳头,看着躺在屋檐上的两个小家伙,这些日子,这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由怒道:“明天我要送你们去国子监。”
宝宝嗤之以鼻,推了推快睡着的贝贝,“贝贝,听到没,我们要去国子监了,你完蛋了。”
贝贝撑开眼皮,撇撇嘴,“怕什么,不是有哥哥吗?”
宝宝哀叹,这国子监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说得好听点那叫去学知识,说得难听点,那叫去“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