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顾倾城在外面跟野男人有了孩子,家里的人怕名声不好,把顾倾城逼死了。
有人说顾倾城是因为感情问题,夹在五毒教主和黑帮帮主之间,难以抉择,压力过大,最后才想不开的。
……
总之,各种版本都有,都是恶意的,诋毁顾倾城名声的。
我常想:为什么那些人的心都这么恶毒,连人死了都不给她安息!
那之后,每到大雨倾盆的夜里,我都会仿佛做着同样一个梦,梦境里清晰地看见顾倾城穿着白裙子从天台上坠落,“嘭”的一声,血花四溅,白裙子染成了红裙子,然后披散着长发滴着血,一滴。两滴……从地面缓缓爬起朝我走来,棕色的眼眸竟然变成了两个溢血的无底洞。
她朝我笑,笑得很诡异,但是我知道她不会伤害我,只是早已被吓得全身冒冷汗,然后惊醒过来,三更半夜瞪大眼睛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我一直欺骗自己,顾倾城会去天堂的,可是那个梦告诉,她一直在我身边。
之后的一个月,梦魇无休止地在我的梦里出现,然后总是在三更半夜地时候把我惊醒。
我知道顾倾城肯定有她的苦衷,她是个热爱生命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她绝不会选择了解自己的生命,可是是什么原因让她含恨而死?
年少的我时常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地脆弱,那么无力,不能为自己的好朋友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薛子墨在一个暴风雨的午后现身在教室门口外面的走廊,坐在窗口的同学传话过来:“若曦,帮主叫你呢!”
我望着窗外走廊里的男生,心里萌生一个能帮顾倾城伸冤的念头。
我从教室里跑了出去,站在薛子墨身边。
他的眼睛像是哭过一般红肿,满面杀气,攒着拳头的手满是伤痕,长的短的,血流干了,结黑色的痂。
他转过脸来看我的时候,右眼的眼角泛着紫色的淤青,很明显,他是从医院里逃跑出来的,身上的伤痕还没有好。
薛子墨对顾倾城是真心的,不然他不会如此伤怀,在顾倾城死后还想着为她报仇。我看着他,隐约中知道他应该有办法替顾倾城伸冤。
薛子墨说:“她自杀的那个晚上曾经给我发过一条信息!”
我一听,连忙抓着他的手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喊起来:“什么信息,她跟你说了什么?她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薛子墨能理解我的心情,可是我刚好抓到他手上的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低吼了一声:“你冷静!”
我意识自己失态,连忙松手。可是我无法释放压力和内心的矛盾,我多么希望能解开谜团。
我对薛子墨说:“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帮倾城,不管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答应你!”
薛子墨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眼神带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像对妹妹一样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简单的忙,倾城的书包在你那里,你只要背着她的书包去坐车去公安局就可以了。”说完,他搂我的肩膀,作势拥抱我,其实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会派几个兄弟暗中保护你的!”然后塞给我一部手机。
他松开我的时候,对我笑起来,那笑容我在电视里见过,失去了心爱的大侠走火入魔后发疯地站在悬崖上对着远方的幻像,然后出现的笑容。
他那眼神依然哀伤不已,露出怅然若失的空洞,没有焦距。转身走下楼梯时被冲上来的几个保安强行地拉住往赶来的救护车上送。
我知道薛子墨现在的精神压力也很大,但是我很清楚,他精神并没有失常。校长大人薛仁桂这阵子的白发添了一大片。60多岁看起来像70多岁,老了足足有10岁,也许还不止。
他站在一个比他还要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人物身边,蠕动着嘴巴想说点什么为自己的儿子求情,但是最后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宝贝儿子被送回了医院。
我站在走廊上往下望,老远接到那个薛仁桂身边的老人送来的一记阴险的目光,感觉一阵阴风从身体穿过,我浑身一颤,有种很不安的预感。
放学后,我背着顾倾城的书包坐上经过公安局那一站的14路车,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坐下来,周围多了几张说不清在哪里见过的面孔。
分不清是敌是友,我也没声张,当做不知情一样望着窗外,紧紧地抱着书包。
这场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被搅进这个漩涡里,但是为了顾倾城,就算我最后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我也不后悔!
公车是自动报站的,每报一个站,每离公安局近一点,我的心就揪紧一分。胸口快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了,感觉死亡的气息在我身边蔓延,不断地扩张,然后把我紧紧地笼罩起来。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一滴流逝,终于到了那个站。
我对挤在身边的几个人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让一下,我要下车!”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但是跟在我身后一齐下了车。
我把书包的带子穿在手臂上,反过来背在胸前。低着头疾步走在人流里,朝公安局走去,刚走不远,迎面冲来几个人,把我围起来,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是手指像是饥荒里的恶鬼,胡乱地朝我身上乱扯,想要抢走我胸前的书包。
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紧紧地搂着书包,,放开喉咙大声呼叫:“捉贼啊!抢东西啊!”
我哪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地痞流氓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顾倾城的书包还是被抢走了,书包的带子在争抢的过程中被撕裂。
我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手掌擦破了皮溢血的疼痛,朝那几个人追赶去,一边追一边喊叫:“追贼啊,抢东西啊,把书包还给我!你们这群混蛋!”
黄昏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将我的瘦小的身体淹没,却没有那个见义勇为的人跳出来捉贼,帮我抢回顾倾城的书包。
我跑累了,无力地靠在路边的藤椅上坐着,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一阵来电铃声从我身后的书包响起,我连忙放下书包,把手机拿出来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薛子墨有气无力的声音,掺夹着计划完成的胜利的声音:“若曦,你的任务完成,回家小心点!”
我松了口气,忍不住关心另外一个话题:“接下来呢?”
薛子墨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办妥的,你已经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放心,倾城在天堂也会欣慰的。”
那天我花了两个小时从公安局那个站走回来的,我身上的零用钱只够坐过去,没有钱坐车回来,所以我只能步行走回家。
一进门,弟弟就跑上来向我哭诉:“姐,爸和他的朋友将白雪公主(捡回来的流浪小狗是母的,我和弟弟帮它起名叫白雪公主)做成狗肉火锅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发现他的大眼睛红肿,连忙往客厅走去,迎面飘来一阵混合各种名贵药材的狗肉飘香,我的眼睛瞬间婆娑。
我年少的日子,生活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插曲,全是打击我精神的魔音,如果用一首歌来形容,那就是掺夹着各种哀伤惊恐的《忐忑》,心被岁月无情的刀一刀一刀地割着,然后结痂,好了之后又被割伤,然后再结痂生疤,如此反复循环。
我无能为力抗拒,只能隐忍着,默默地承受着!夜黑的时候,我和弟弟联手将白雪公主生前的衣服和玩具、狗窝全部烧掉,每次看别人给去世的灵魂烧纸钱,烧衣服,总觉得迷信,现在我们也迷信地把白雪公主的一切都烧给它。
弟弟一边帮着我把东西扔进火里,一边天真地问我:“姐,白雪公主它能收到吗?万一太多东西,它认不出来怎么办?”
我看着弟弟,搂过他,强作欢笑:“白雪公主当然知道啊,它生前最喜欢这些东西了,靠气味就能找到的。”
弟弟若有所思,半信半疑地答了一声:“哦!”
我洗好澡,回到自己的房间,连晚饭也没吃,只是拿了一包旺旺雪饼代替了。幸亏那几个笨人没有连我的书包也抢了,不然我真的该哭了。
从书包里拿出顾倾城书包里的东西,几本书和一本很旧但很精致的日记本,这些全是她唯一留给我东西了。寄托我对她的思念。从学校出发的时候,我把几本小说和顾倾城的书本对调了一下,反正小说已经看过了,无关紧要,这几本书是顾倾城的遗物,远比小说贵重。
开始整理我的书包,弟弟拿着一个大苹果和一个小苹果从外面跑进来,稚脆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姐,吃苹果!”
他把大苹果递给我,我指着书桌说:“放上面吧!我等一下再吃,你快点去洗澡,不然妈又会说你了!”
“好!”弟弟乖巧地应答着,把大苹果往桌面上一放,转身时,不小心把日记本从书桌上扯下来。
我责怪弟弟的粗心:“怎么老是破坏我的东西,快点去洗澡啦,我自己来收拾!”蹲在地上去拾起顾倾城的日记本时,发现上面的字体并不是顾倾城写的,而是漂亮的行书,像是男生写的,我恍然记起李长卿写给我的信,发现字迹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李长卿写的日记吗?我拿着日记本看下去,里面是李长卿和顾倾城的对话,用文字书信的方式交流,一张纸正反两面,李长卿写一面,顾倾城写一面。
上面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记录两个人的对话。
有提到我的名字,记述我们的梦想,我们曾经在一起欢笑的时光,踩着单车去看海,圣诞节的时候带着圣诞帽去买南瓜灯挂到松树上。
还有我们唱的歌,以及一些日常生活无关紧要的话题。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心灵的震撼和感动是一样多的,这些文字拨弄心弦,牵动泪腺,想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我忍不住像个爱哭鬼一样落泪。
最后那页,显然是顾倾城对李长卿的表白,上面有顾倾城对李长卿说的话:长卿,让我做你的妖精,好吗?你知道,我长得很漂亮!
反面是李长卿回给顾倾城的话:呵,倾城,你是一个绝世美人,但是在我心里,小东西永远是最美丽的,她才是我的妖精,我爱她!
我捂着嘴巴,任凭眼泪洗刷脸颊,原来顾倾城早就知道李长卿喜欢的人是我,只是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她曾经一定深深的自责和挣扎过,却无法摆脱这个困扰: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爱的人,她无法自私地抉择,痛苦过,也答应过初三学长的追求,以为可以转移自己的感情,但是她根本做不到,她没办法不喜欢李长卿,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她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却装作若无其事,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将李长卿的爱恋埋进了内心深处,也自私地掩饰自己不知情,让我和她一样得不到李长卿的爱情。
可是跟顾倾城对我的好比起来,她掩藏李长卿喜欢我的事实,根本不值得一提,我不怪她,不管以后我是否跟李长卿在一起,我都不怪她。
之后不久就听到五毒教主由于私通自己的后妈,强奸了青春年华的美少女而再次被捕入狱,由于已经满了十八岁,所以这次判刑判得严重,他要在监狱度过他的青春了。市书记赖天翔由于贪污受赂,也被判了刑,他的余生将在监狱度过。
举报者竟然是校长大人的宝贝儿子?!他从医院里康复出来,在老爹的支持下飞往国外留学去了,加入海归一派。
薛子墨走的时候,和四眼田鸡一起到学校来看我,算是道别。薛子墨拍着我的肩膀,眼神带着一种同情的悲悯。
他笑起来,脸上一如既往地苍白,像白面书生,他其实一早就知道顾倾城喜欢的不是他,只不过他的态度很诚恳,而且加上真心实意,所以顾倾城才答应他试着交往。
年少的时候总有很多不如意:生活的不如意,感情归宿无法完整,读书成绩的不理想......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选择,所以常常感叹事实的残酷。
他最后对我说:“丫头,一开始看你就觉得你好熟悉,大概上辈子你是我的妹妹吧!哈哈哈……”他仰天笑起来。
我也笑,很无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他摇着头,说留给我做个纪念,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见面。可是手机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再也找不到。
我望着天空,也决定离开,这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我经历了无数次的分离,很多人都离开了我,只有我孤独地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悲伤,经历残酷,经历分离。难过却要假装快乐,因为日子总是要过的。
有时候,我宁愿是我自己先离开,不用体验眼睁睁看着别人离开的那种痛苦,不用站在原地惆怅,黯然伤神!偶然再次抬头的时候,天空依旧是带着忧郁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