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大一的时候,和璐瑶姐聊天,她和我提到了没见过面的郭龙学长,她说她送郭龙学长离开,自己一个人从漳州坐船过去,提着水果。然后她又和我说,总有一天,我们会送她毕业,也会送长头发学长毕业。当时只觉得有一种难过的说不出的情绪,那个时候,余欣学长还没有女朋友,有的是时间,我常跟着学长蹭吃蹭喝,加上学长对我们几个极为照顾,我一直将他当做大哥一样,觉得一旦有一天学长毕业了,那我遇到困难要去找谁。但是转而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毕竟还远着呢,稍许有些安慰。但是,现在璐瑶姐已经毕业了,长头发学长每天跑来跑去参加各种面试和宣讲会,而我也成了学姐。忽然想到,第一次遇到璐瑶姐的时候,她从本部跑过来纳新,我第一次见到一直活在传说中的“马姐”,原来是一个瘦瘦高高带着河南口音的姑娘,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亲近很多。后来我搬回本部,有好多机会见到学姐,一起看电影,一起看话剧,一起参加讲座。那天我从食堂走出来,看到石井已经搬进去了新生,依旧是长长的楼梯,但是却再没有学姐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把我叫到寝室做饭给我吃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学姐比,做的实在是太少,我这个人一向骄纵,人际方面一向一塌糊涂,又很少和年纪比我小的人打交道,很不会关心人照顾人。我和学弟学妹相处总是不得其法,我只会不停地说,有什么困难打给我,我来帮你。我一直不是一个好学姐,我每次和大家联系,只会和大家说,去做什么什么吧。有时候话到嘴边想要关心一二,却又怯于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对鼓浪这一群人的感情,最开始和学长混,四个人也能开一个沙龙,一群人自娱自乐。当年我们在漳校换届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群里的钱同学,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垂涎中文系男生的矫情女,没想到是一个男的。呼啦啦换上了一堆熟人,当时我有说过,我觉得很幸福,一起工作的人,都是私交甚笃的朋友。虽然我们会和对方吵架,但也曾在明月当空的时候,去海边聊天,踏着细碎的月光,走回学校。这一群人坐在一起,我就觉得这个大学里面我们有一个家,有一群个性鲜明又相互关心的至亲,我心里就会觉得很安慰。
今年纳新的时候,出乎意料竟然所有人都到场了,学弟学妹们真是好得让人感动。我们从大二到大四,一群人挤在一顶帐篷下面,换着出去发传单,或者太晒了都不出去发传单,总之那种温暖的感觉,我一时间觉得自己词穷了。
我一直很讨厌白居易,但是却独爱这一句诗,有一种不可描摹的意境。草棚下,四方小桌,看着雪温着酒聊天,只有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才会如此的闲散和轻松。
今天唱《红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电影里面的情节,这样美好的年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吧,明年这个时候,学长应该就去工作了,而总有一天,你们也会送走我们,我、羽柠、楠哥(要叫林妹妹了)、陆俊文、王一戎,还有钱同学,我想我会很怀念这一天,怀念我们每个人都还很稚嫩的时候,怀念我们可以心无杂质地呆在一起,跳跃着节奏的青春年华。
西风不相识 文/曲玮玮
高考结束的晚上,疲惫尚未冲淡,你把我约去海边,找张蒙灰长椅坐下,跟你聊起一年前我们在这里扔易拉罐大骂“高考去死”的事情,海风给我们咸湿又温柔的耳光。你用扯淡的玩笑话吃力填补尴尬的沉默,末了还是妥协,眉毛耸起,表情纠结地说,我们分手吧。
我本以为你要说,我们要分手了,是吗,或者,你终于要提分手了,对吧。
这样的语气。
我要去多伦多大学念书了。
好的,祝你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我脱口而出。
你他妈的能别一直虚伪下去吗?你攥紧拳头,好像触动了弹簧开关,几乎一跃而起。
傻瓜,你听不出其中的讽意吗?
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莫名其妙地跟你拉扯四年。家里不同意我去市区念高中,于是开学典礼上你的表情像内分泌失调的向日葵三百六十度绽放,说,走不了,还是跟我混吧。
三年来你拒绝和我同班,而我们班被你安插各种信使,他们泥鳅一样无孔不入,向你通报某天我跟某位男士谈笑风生,在语文课上跟英俊的老师又怎样语出惊人地过招,你甚至搞到了我每次考试的成绩单。
我曾找过你质疑,你无不委屈地说,你太优秀,我缺乏安全感,请原谅我的占有欲。我当时五雷轰顶,逐渐惹上《楚门的世界》里的被监视妄想症。你他妈不会尾随我一辈子吧。
没错,这个暑假我跟闺蜜结伴旅行,你竟然穿一板一眼的衬衫举着有我名字外加一颗大红心的接机牌过来。闺蜜满面春风地朝你招手微笑,你们阴谋得逞。随后你捧来99朵玫瑰,大谈什么飞几千公里只为博我芳心。闺蜜尖叫连连,我冷冷回绝说,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有男朋友。
你曾说的,你再也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生,而世上有太多比你好的男人,这么快就应验了?
我们的感情如何界定?亚里士多德说,比喻是天才的标识。我常以此自诩,但把我的脑袋搅烂脑浆爆炒也想不出什么精妙的喻体。只记得中途我缴械投降过,短暂分手后还是耐不住寂寞,继续跟你过招。
我始终心怀感激,最落魄时你对我的收留,就像自称无敌的落水狗狼狈抓住一只伸来的棍子。那时我不会打扮,没有裙子,满脸黑痣,又黑又丑,刚刚被人甩。靠所谓知性美挺直胸膛的我开始怀疑这番粗俗的自信,你认出我这只潜力股,用虚伪空洞的安慰艰难拖着我走出黑暗。三年后每次约会看我精心的装扮你连说“赚翻了”,随后黯然神伤,“马上就要易主了。”
我曾跟很多外地朋友聊过我们高中,早晨五点半上自习,晚上十点半休息,什么社团活动只是在橱窗出现的东西。高压环境却成为恋爱滋生的温床,晚自习课间,情侣们在幽暗的走廊尽头拥抱,在漆黑的操场散步,甚至在教室卿卿我我。你我都知道,若不以爱情的名义给青春戳一个小口去释放,简直就天打雷劈。尽管蹩脚的恋爱成了必修课,每个班还是有不少剩男剩女。你的魅力足够征服那些女生,你赞美过多少女生“你很聪明/漂亮”,“你像我的知己”,你收到过多少女生的情书?这些,从我闺蜜对我大呼小叫说“管好你男朋友”的次数就能略知一二。
“穿白衬衫的清爽少年,湿漉漉的瞳仁,麋鹿一般奔跑在森林。”这样的情书会不会让你浮想联翩?
我们的荷尔蒙还未像癌细胞一样迅猛扩散,我只想要一碗湿淋淋的泉水,给太阳的三分之一降温,坚硬的石头不会变成肥沃的泥土,百合的养料总是稀少得可怜。
你我都是班长,在学生会身居要职,尽管我们不会像其他人在食堂互相喂饭,但也没低调得像地下党。最戏剧性的是那次老师竟派你和我搭档主持成人礼,我穿上紧身礼服像木偶一样举起话筒的瞬间,现场的掌声、起哄声像万圣节一万只母鸡在一起咯咯下蛋嚷个不停,简直失控。从那以后,“巧合”接二连三出现。在操场散步竟然撞在万能的干事怀里,他先一脸坏笑,下一秒正颜厉色——你们别太嚣张!第二天开班长会你哆嗦着递给我一张纸条,被眼疾手快的主任一把收走。那天晚上我们翘掉一节晚自习坐在操场商量对策,你满脸愁云地说,我知道,你根本就瞧不起我,只是想找个人陪伴罢了。我现在却连累你。要不,我们就……我气急败坏。
章琳琳昨天都找到我头上了,说看出苗头我们快分手了,让我离你远点。你想跟她在一起就明说啊。一股气发泄后,脑海中蹦出那些画面,每次我找你质问,你咯噔一下,呲牙咧嘴,眉毛拧成一股,眼睛却亮得扎眼,结结巴巴地说,你相信我。你知道吧,你每次撒谎都是这个神情。当然,那些漫不经心的小谎言,你连眼都不眨一语带过,当然,能骗的也只是我之外的人。
那天的星空好像汇聚世间每个人的一滴泪,星星密密麻麻搁不下,泛滥成灾。天空粗俗鄙陋,不加挑选陈列着悲喜。我那时想要的爱情,就像笛安说的,是在一起开心地打家劫舍,而不是在暗处唯唯诺诺地分赃。
而你怕了,你磕磕巴巴向我解释什么关乎省级三好学生、关乎前途。你两个手心搓来搓去,汗还是滴个不停。你自顾自地说下去吧,我拂袖而去。
滑稽的是第二天主任猴急地请来你我的母亲。那纸条我还没打开,肉麻的程度想必也清楚。我跟我妈坐在左边,相视一笑,然后小声聊昨晚探讨的小说。你妈进门向主任露出一个鲜果盘式的笑容,又怒不可遏地瞪你一眼,你缓缓地闭上眼睛,青筋暴露,内心那只小鬼早就跪地求饶。
主任呷一口茶,清嗓子,今天大家就把话聊开吧。
你妈抢先说,两个孩子一时冲动不懂事,这孩子昨天已经跟我交待清楚了,两人以后就是朋友关系,都是聪明人,知道以学习为重,真是有劳老师费心。
你妈捏你一下,你喉咙里像塞了几个鸡蛋黄,噎着一般点头说,对,对。
而我真是服了我妈,还不赶紧借机行事速战速决——小李经常来我家玩,两人一起讨论功课啊,没什么,相互学习嘛。
假投降变成持久战。
我依然想跟你继续下去,我愿意把你的唯唯诺诺看成暂时性的睿智妥协。但是我旅行时认识的L发短信说,他骑车来到我的城市,专程来见我。在暑假我经常背包旅行,邂逅不一样的人,在陌生的街头散步,陌生的餐厅倾诉衷肠,或短暂地迷恋对方。假期结束我头发黏着很多缕稀奇古怪的风,回到你身边。某天你喝醉了,质问我,你在跟别人漫步时,有没有想起我一点点,有没有啊?你的脸颊有凉意吗?那是我滑落的泪。
L当时在摄影系念大二,利落超短发,黑T恤,黑框眼镜,旅行包,山地车。
他说想看看我生活的地方。我请假三天陪他,我们在被雨淋湿的狭窄街头聊博尔赫斯,聊存在主义,聊摇滚,聊那些有意无意的装X行为。他在很多猝不及防的瞬间给我拍照,他给我讲述进入暗室的经历,三天后他说,等你长大。
我遇到过太多特立独行的人。他们不仅仅是往脖子上套马桶圈那么无聊,他们有钻石一样硬邦邦和亮晶晶的故事。原谅十几岁的我曾坠入那些旋涡,但只有你能把我快速拉回生活表面,告诉我明天有一场模拟考试,或者W经常翻我桌箱想知道我在用哪些教辅书。
L离开的几天后我们就和好了。但很多很多天后我才知道,晚上我和L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恰好你妈也在,她甚至用手机拍到我跟L接吻的清晰画面。你妈说要把照片传到学校去,“谁让她勾引我儿子,行为不检点,再说你们马上不就评省级优秀干部了吗……”而你跪着哭求你妈不要这样做,求她把照片删掉。
我以为你为我做一件事就要借机标榜,就算有段时间我手机没费,你也要连哄带骗说每天发N条短信给我日日牵挂我。
这一次,你没有。你从未提过。
你对很多人提过,跟我在一起太自卑,你的努力永远像夸父逐日般徒劳。我也告诉过很多人,我没有像你爱我那样爱你。
你在暗中付出太多努力,我从未见你背过雅思词汇,未见你关注留学动向,其实你的死党们早就熟知你的打算,预录取offer拿到时你们就有过庆祝宴,你做的一切,只想在那一瞬间,给我留下最潇洒的背影。
而我,将来如果真的做职业写手,一定会拿到类似青春的选题。我会想起,十几岁时,除了那些让我眼前一亮的人,穿起我连亘岁月的,是你。
祝你风光无限前程似锦。
爱情 文/赵之歌
田永生
初见田永生时我11岁,是在同学鱼龙混杂的生日Party上,他那时一身白色西服,文质彬彬举止恭谨,完全不像19岁的样子。朋友笑闹着跟我说,那可是个神才。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推向正在倒香槟的他,我和香槟一起撞在他身上,听到声响的大家立刻把目光都集中在我俩身上,说着在一起在一起。我狼狈地和他一起去了洗手间,没想到他一进去不是先处理他的衣服而是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没拒绝,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我的手机里存了各种陌生人的号码,数都数不清,都是类似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多到懒得去删除。那天party结束以后,我悄悄凑到他耳边问他,哎,你是东北人吧。我看到浮现在他脸上的不是惊讶而是恐惧,我想那是因为他觉得我轻而易举戳穿了他努力营造的完美的伪装。我说,你的口音没有问题,因为你方才要号码的时候说的是你“晃”一个电话给我,你没有改掉你的语言习惯。
然后我们俩一起站在街头笑,他笑得羞涩我笑得放肆。他用手轻轻勾过我的鼻梁说小丫头,就你懂我。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刻的时候,都觉得那时候我们俩真像骑士和邪恶的女巫。
我之所以没说他是王子,是因为后来我和他联系渐渐多了起来之后了解到,他是地地道道的“农二代”,在黑龙江的一个小县城里苦读9年然后跳级保送上海财经大学,我遇见他那天是他被选到普林斯顿读公费研究生的日子。完全了解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升入初三,他正好从美国读研回来。没错,后来我俩顺理成章地谈了朋友,虽然谁都没主动说。其实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他找到一份工作,白领,每天西装革履光鲜亮丽,两万出头的月薪在2009年的上海买不起房却也饿不死人。他每天都在离我家100米的十字路口骑着摩托车等着接我上学,然后下班再接我放学。被我逃掉的晚自习里我们俩一半在电影院、饭店等地方腻腻歪歪,一半是他把我拉到他公司的顶层里补习我那惨不忍睹的理化。
每次他正沉浸在耐心为我讲题的世界里却看到抱着外套睡得稀里糊涂的我时,总会摇醒我用无奈的口气说,乔乔,你乖一点。这很像我理想中的爸爸——我现实中的爸爸才没有这么温柔的口气。他说乔乔你要好好读书,考上市重点,然后再考一个好大学,那样你才能过得好好的。然后我总是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你不是发誓将来养活照顾我一辈子吗?那你在这儿逼我学习干嘛?是不是想等到那天我变得和你一样之后甩了我,你说啊,说啊。然后我拱进他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猜他一定无奈却还是笑着。我们会这样一直下去,直到楼下的灯全部灭完他才牵着我的手离开。什么?补习?当然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