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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洁,纯粹雅致。

玄宗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还没走到寝宫门口,远远就喊着千寻丫头,千寻丫头。

千寻原本正在对着树梢上萌动的春意发愣,听到呼喊赶忙迎出去:“丫头在这儿呢,陛下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呵呵,倒也没什么。朝中局势总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倒是今天一出来瞧着到处的嫩芽萌发,令朕欣喜不已啊。千寻丫头,陪朕四处走走。”

千寻莞尔一笑,与玄宗并肩朝曲江池方向走去。

三月初春,冰雪消融,枝丫难得摆脱积雪的沉压在微微徐来的风中灵动摇曳,枯黄一片的草地中隐约可见奋力挣扎而出的绿芽。顺着蜿蜒的池边生长的垂柳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晕染了鹅黄的丝带,飘摇到天的尽头。池北边的一大片杏林正是花期,娇艳的花朵才不管含蓄、内敛那一套束缚人的教条,争相恐后的怒放着自己的浓浓春意,在枝头摇摆着自己的婀娜身姿。

池水中,一群不怕冰凉的野鸭晃动着自己灵巧的脚蹼,在碧幽的水面划出了一道道V型波纹。水波荡漾里,隐隐能够看到躲藏在冰面下的一群群瘦长的锦鲤。整整一个冬天的冰冻,它们身上的肥膘几乎完全消耗殆尽,个个苗条轻盈。

千寻站在岸边吹着和煦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微风,浅浅笑着。此时,脱去厚重的冬衣,玄宗才突然间发现千寻瘦了很多。频伽努力了近半年的成果轻易的在唐朝华丽的宫殿消耗殆尽,这里,真真是世间最华丽的牢笼。

紧跟在千寻身侧的边令城(他带着封常清、高仙芝的人头回来后,仍然在佑仪宫当差)见千寻有坐下的意思,急忙忙的找来了织着锦绣的棉垫落在了岸边。

坐在锦垫上,千寻脱下了鞋子,把小巧圆润的脚伸进了冰冷的池水中。看起来,那冰冷的温度并不像碧幽的池水那般友好,刺骨的寒意袭了上来。她皱了眉,却不肯缩回脚,眼睁睁的望着白皙的脚变得通红。

“丫头!这样会冻坏的。”玄宗忙给高力士递了个眼色。

“是啊,星月夫人。”高力士忙过去伙着边令城一块儿把千寻的脚拉了出来,小心的擦拭干净了,再穿上鞋子。

“千寻,你不开心么?”唐玄宗蹲在她的身边,眼望着她低垂的眼睑。

浓密的睫毛抖了几抖,终是没有抬起来,两行清冷的纯净缓缓滑落。

“丫头?”玄宗慌乱起来,没头没脑的把千寻揽在怀中。她的身子僵硬绷直,玄宗却以为她冻坏了,将自己的罩衫解下来紧紧围着千寻。“怎么了,丫头?谁欺负你了?”

千寻嘴角慢慢的上翘,待到泪珠干涸,才扬起小脸,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沙子吹进眼睛了。陛下,千寻想游船。”

玄宗送了口气,大手一挥。高力士明白过来,转身吩咐去了。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艘金碧的画舫缓缓驶来,静静等待着主人的踏临。

坐在画舫刻着精致雕花的窗棱旁,千寻缩在玄宗的罩衫里,懵懵懂懂。

“你爱的人是皇帝,你要听他的话,不能忤逆他!”

“你爱的人是频伽,是频伽啊。”

烦死了!讨厌讨厌讨厌!爱的是谁有什么关系?不论爱的是谁,终究是一个我之外的人不是吗?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怎么才能回去?回法国,回诺昂,回我那二楼的画室,回到我熟悉的时空!

千寻双目漠然地望着远方,心里却汹涌澎湃着。

还有那个千色佛陀!你是鬼吗?还是史学家们的臆想?抑或是时空交错的失误?你究竟在跟谁纠缠?为什么要喊着‘我的马里亚纳海沟’?

自从踏上画舫,玄宗与她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高力士与边令城虽是彼此看不对眼,此刻却是很有默契的交换着眼神。得知对方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之后,只得是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的望着各自的主子,生怕一个疏忽被这冰冷的气氛煞到。

千寻占据了右边的窗棱,发呆。玄宗占据了左边的窗棱,吹箫。两人各自望着远处天水一色的碧水蓝天,陷入各自的困顿。

过了很久很久,太阳跌落水面了,千寻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坐在窗边,像是睡着了。高力士匆匆进来,俯在玄宗耳边说道:“哥舒翰将军到了,现在勤政殿等候陛下。奴才已经吩咐画舫停靠岸边,请陛下更衣。”

一个清亮的高音凝固在唇边,玄宗缓缓放下紫檀木箫,站起身,任由高力士伺候着穿上明黄的朝服。在高力士为他整理鬓角的时候,他叹了口气,道:“从今天开始,那药,就停了吧。”

力士愣住,好半天才问道:“为什么,陛下?”

“力士,这些都没有用。有很多事,是不可能忘掉的。”

“不,星月夫人最近的表现不是让陛下很满意吗?”

“力士,你看看她——”玄宗抬起手指过去,摇头道:“她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就像一个被线牵着的皮影。”

“陛下,天下所有人都是为陛下而生的!能够为陛下分忧解劳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些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全部交给力士吧!大将军在等您,军事紧急,不能耽搁啊!”

“唉。”玄宗长叹一口气,走出画舫,朝勤政殿而去。

这晚,千寻没有离开画舫。从这天开始,千寻一直没有离开过画舫。她突然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就连最喜欢吃的烤白薯也不吃了。黛螺问她为什么,她只简单的说了句:“已经过了白薯的季节。”高力士还是每晚把浓黑的汤药送到画舫上来,千寻总是一言不发,默默喝干。画舫上人多眼杂,千寻索性也不再‘倒药’了,任由那可恶的诅咒迷失着她内心深处唯一的火热。

照例,玄宗把处理政事的书房搬到了这里。每天一下朝就窝在画舫里吹箫、望水。大臣们只好坐着轻便的小艇,来来回回的在这美丽的曲江池上泛舟。一道道影响着大唐基业的旨意在这奢靡的画舫发出,朝野上下不满之声日渐隆起。千寻的惑主之名直逼杨贵妃。

就这样,三月,四月,五月。池中的锦鲤早已个个膘肥体壮,活跃非常。千寻却在这画舫之上日渐消瘦,嶙峋的锁骨更加突出了。玄宗皇帝也只是每天在这里办公,到了夜晚,他就会到贵妃寝宫寻找他所需要的女性柔美的温暖。对千寻,毕竟还是存有着对姑母的敬畏。再加上那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实在不是一个相拥而眠的好对象。

御医要他禁欲半年,转眼,就要到了。

“丫头,您太瘦了。自从你住在这画舫之上,就连曲江池里的锦鲤都养肥了许多。这御膳房的手艺绝美天下,怎么就不能把你养胖一点呢?”王维坐在千寻对面,笑着,眼底一片忧虑。

“大叔就不要担心我了,你看你自己不是也很瘦?”千寻露出难得的笑意,拉着王维的衣袖道:“您刚刚说杜老头给你写信了,怎么样,他过的好不好?那官做得过瘾吗?”

“过瘾?他那河西县右卫帅府胄曹参军早就不做了,请了假现在人在奉先老家呢。前两天我才刚刚接到他的书信,里面有一首好诗啊,我特意给你带来了。”说完,展开一本薄薄的字帖,封面上写着清瘦的字体: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这诗好长啊。”千寻打开字帖,轻轻的念道:“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还没来得及念完,画舫外就传来了杨国忠与玄宗皇帝的对话声——

“陛下,这哥舒翰罪大恶极,不能轻饶啊!”

“杨国忠,朕就不明白了。当初是你力荐哥舒翰为讨逆幅元帅的,怎么现在天天在朕的面前参他的本啊?难道要朕第三次临阵斩将?为了那个胡贼,朕一定要杀尽我朝的将军、元帅不成?”皇帝不悦的声音越来越近,转眼,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已经气汹汹的走进了画舫。

“丫头,这诗你收好,还是不要呈给皇上看了。他一定不会喜欢的。”王维合上字帖,对千寻交待着。说完,站起身,朝皇帝恭敬的行了礼,说是今天的课业已经结束,摩诘告辞。如此如此。

“哦。”玄宗没多说什么,伸出手不耐烦地挥了挥。

现今已是五月底,太阳凶巴巴的照射着,这画舫躲在茂盛的垂柳下,再伴着徐徐吹来的河风,倒还凉快些。一进来,千寻就迎过去伺候着换上舒适的丝滑锦袍,随后送上了早已备好的凉茶。‘咕咚咕咚’,玄宗仰着脖子痛痛快快的喝了好大一口,脸色这才稍好些。

他坐在书案前,望着跪地不起的杨国忠说道:“哥舒翰究竟什么地方招惹你了?嗯?”

“陛下!陛下言下之意是国忠挟私怨诋毁元帅了?陛下!国忠所说句句属实啊!请陛下明鉴!”

“好,朕倒是要听听看,你说!”玄宗索性抱着胳膊,冷眼瞧着杨国忠。

“陛下!哥舒翰为报私怨伪造安禄山给安思顺(安禄山从弟)的信件,逼迫陛下处死安思顺,此为欺君。他视陛下连发的三道御令于不顾,此为不忠。他听从王思礼之柬,想要派人诛杀国舅,此为反叛。现在他手握朝廷重兵,却守在潼关不肯出兵,此人的谋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上月臣为陛下安危着想招募的一万士兵,也被他以前方兵力不足为由跟陛下要了去!不仅如此,他还把押送士兵粮草的杜乾运秘密杀害了……”说到这儿,杨国忠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分明感觉到了哥舒翰对他高高扬起的冰冷大刀。那要命的锋利就悬在他的头顶,悬在整个杨氏家族的头上。

“什么?他把杜乾运杀了?”玄宗皇帝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这时,脸色才微微变了一些。

“是的,陛下,乾运死的冤枉啊!”杨国忠当真很伤心。那杜乾运是他的心腹大将,哥舒翰这般随意的就将他杀了,怎能令他心头不恨、不慌?

且让我们看看这将相不合是怎样导致潼关失守,玄宗仓皇出逃的。

“陛下,”他悲恸喊道:“前方觇者(侦查员)来报,说崔乾佑在陕郡的兵力不到四千,而且都是老幼残兵毫无装备。这可是收复陕郡和洛阳的大好时机啊!陛下,请您即刻下令,命哥舒翰迅速出兵攻打崔乾佑。他若是痛痛快快出潼关迎战,国忠无话可说,便把人头送他是了。陛下!”

玄宗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已有松动。是啊,他的洛阳,他的东都,他的神都。此刻,洛阳满城的牡丹花都开了吧?一定很漂亮,安禄山那个狗贼哪懂得什么怜花惜香,娇贵的牡丹定是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陛下!陛下!”杨国忠不依不饶的喊着。

“你下去吧,朕再想想。”

“陛……”杨国忠还想再喊些什么,却被玄宗投来的不悦眼神震慑住了,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

“力士。”玄宗唤着。

“奴才在。”高力士穿着永远不变的猩红色长袍走了进来。

“郭子仪今天有没有上折子?”

“回禀陛下,有的。”高力士走到书案前,没几下就拿出了一本奏折,递了过去。

玄宗迅速打开一看,复又缓缓放下:“就连郭子仪和李光弼也说潼关不可轻出。难道,朕是真的老了?竟不能收回洛阳?!”缓缓闭上眼睛,竟是心烦的无以复加。

转而望着埋头练字无暇顾及他的千寻,玄宗心中突然泛起悲凉之感,在这炎热的五月末萦绕不去。

“摆架贵妃寝宫!”玄宗猛地站起身来,离开了画舫。

小艇上,玄宗问道:“朕的密药在哪里?”

高力士一阵慌乱,忙跪下磕头不止:“陛下!陛下千万节制,龙体要紧啊!陛下!现在半年之期还没有过,万不可用药毁了自己的身子啊!”

“你!”玄宗顿时又泄了气,遥望着越来越远的画舫,心中烦躁不堪。都已经赌气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去吧?

“陛下,若实在是烦闷无处发泄,不如让姜皎到陛下寝宫伺候着?”力士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啊!”玄宗的眼睛亮了起来,姜皎明媚动人的眼波流转又回到了他的记忆里。有多久没有宠幸过他最喜欢的男宠了?大半年了吧?“好,就宣姜皎来伺候吧。”

皇宫画院。

小太监前来宣昭的时候,姜皎正在教画院的画僮画蓝睡莲。这种睡莲是从埃及传入唐朝的,当时唐朝对埃及还很模糊,统称为昆仑。相传这莲花有助于死者的再生,所以常常被画师们与佛教传说画在一起。

他手执一支衣纹狼毫,正在宣纸上深深浅浅的晕染着干净的淡蓝色。一边画,一边说着:“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洁,纯粹雅致。它纤细的腰杆如同烈女的……”

“姜皎,高公公传令,命你更衣沐浴后速速前往皇上寝宫,不可耽搁。”

‘啪’,沾染了淡淡青黛的衣纹狼毫应声跌落,在快要完成的画作上滚了几滚,零落在地,沾染了一身的沙尘。

“这画毁了,你再去拿纸画一幅吧。一会儿我回来了,要检查的。”

“是。”那画僮不明就里的望了望姜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银色身影孤零零的走进了玄宗寝宫,刚刚沐浴过的长发还没有干透,一滴滴的坠着水珠儿。他的前襟都湿透了,健硕的胸部若隐若现在几乎透明的衣料中。一股熟悉的苏合香气传来,他的心跳蓦然加快。

“姜皎,朕在这儿。”明黄色的纱帐中,月牙白的修长身影淹没其中,慵懒的朝他伸出了手。

“陛下。”他紧走几步,将那虽褶皱却也细嫩的手紧紧攥住。

“姜,最近朕身子不大顺畅,想你了。你想朕了吗?”一边说,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滴湿的银色前襟,揉搓起来。

姜皎牙关紧紧一咬,媚笑道:“想,怎能不想?陛下对姜皎一向是宠爱有加,姜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陛下呢!”

“是吗?”玄宗哑然一笑,在姜皎胸前揉搓的手缓缓而下,掠过浓密的腹部从毛,准确地探进了隐秘处。

“陛下!”姜皎惊慌出声,又慌又羞的喊着。

“过来,爱朕,抚摸朕。”玄宗拉过他的银色衣衫,使他裸裎以对。“今天,朕是你的,随你予取予求!”

说完,张口朝他的胸部咬去。

“啊,陛下。你……”

“姜,快,原来朕是怎样对你的,你也怎样对朕!快,快点!”

姜皎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褪去玄宗的月牙白衣衫。反手将他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下,在其泛着微红光泽的背部紧密地亲吻着、啃咬着。直到玄宗不可抑制的发出了呻吟声,姜皎便一个挺身进去了。而后缓缓摩擦逗弄,玄宗在他身下不停的狂喊。两人的汗珠打湿了彼此灼热的身体。姜皎只是狠狠的抽送着,从不肯张开那媚眼如丝的绝望眼眸。

寝宫外,高力士兴奋得聆听着里面令人兴奋的喘息,粉白的脸笑得扭曲变形。竟是令人怜悯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