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要的幸福
苏合安身边出现那个黏腻的身影时,夏维祺就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A大建校80周年盛大庆典,举办得声势浩大。
夏维祺打电话给苏合安,“晚上放烟花,还有花灯会。”
晚上校园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苏合安大笑,“怎么像古代了?”轻佻地挑起女孩的下巴,“古代哪家大家闺秀能让人如此轻薄的?”
“哥,你真坏!”女孩嗔怒,拳头轻飘飘捶在苏合安胸口,“登徒子!”
于晴眼若明镜,捅了捅夏维祺,“她和苏合安真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吧!”不无讽刺。
夏维祺心里发苦,却说不出话来。要她怎么办?女孩叫柳冰清,是苏合安的学妹,今年大二。年龄小,却比她活泼比她优雅比她美丽比她大方。她不谈情不说爱,只是追着苏合安甜腻腻地叫哥。夏维祺故意霸着苏合安秀恩爱,让她知难而退,只是一拳打出去,才知道都打在了空气里,无处着力。柳冰清对此视若未见,继续围着苏合安转,这种奇怪的三人行组合已经维持快半年了,只是夏维祺没想到,从前是在他们的地盘,现在在A大,苏合安居然也把她带过来了。
这次真要完了。她抓紧衣摆,手指都绞成了一团麻花。
她闷闷不乐,自然有人腻着苏合安嘻嘻哈哈,追逐打闹。
“这算什么?”于晴转过头,咬牙切齿,“真想搧她几巴掌!”推夏维祺,“你都不生气?”
夏维祺低头看着脚尖,有气无力,“生气有什么用?”
于晴转了转眼,笑容可掬地招手,“哎呀,这是柳冰清是不是?真是冰清玉洁。要看花灯么?来来来,我们几个陪你。”
“不用了,谢谢。”柳冰清矜持地微笑,看着苏合安,“有我哥就行了。”
“这里是A大,当然是A大的人最熟了,专业导游,保证你玩得尽兴。”
“真不用。”柳冰清还是有礼貌地拒绝,“我哥说他对这里很熟,不用麻烦你的。”
这就是柳冰清,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于晴尚且要碰钉子,何况是夏维祺?
至于苏合安心里怎么想,夏维祺根本不敢猜度。暑假时他刚毕业,少了玩乐,日日奔波于各大招聘会,处处碰壁,年少的意气风发全部被打磨平,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
“毕业就等于失业。”他说,“不像你们,学校好,什么都不用担心。”夏维祺遵从夏妈的意思考研,没有涉足社会,不明白其中艰辛,只是看不得他辛苦,抱着他消瘦的身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柳冰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说:“哥你们是不是要毕业了?打算留在本市工作么?要不去我爸爸公司吧。”她父亲开了家外贸公司,在市里也算有名。
有总经理千金陪同,苏合安去面试时无比顺利,最近才过实习期,正式转正。只是听闻,柳总经理对他青眼有加,时时召见,更是经常带他去和客户吃饭。柳冰清说:“反正将来公司是我继承,哥你把业务都熟练了,将来一定要帮我管理公司啊,我不信别人,只信你。”
这说明什么?夏维祺不相信苏合安会不懂。
人们都聚集在室外,等着八点那场烟火大会。有人等不及,不停看表,抱着胳膊跳来跳去,“啊啊啊,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天气真冷,夏维祺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眼角的余光看到柳冰清将手插入苏合安大衣的口袋里,“还是哥你的口袋暖和。”她穿着漂亮的冬裙,但没有口袋。
苏合安抽掉手套,也把手插了进去。大概是握住她的手了吧?夏维祺酸涩地想,听到苏合安哈哈笑着说:“真冰,你果然是美丽又冻人!”
“哥你不要打击我,”柳冰清俏脸飞红,“不是你说我穿裙子好看的么?”她真美丽,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要我是男生,大概也会喜欢她的吧?
夏维祺闷头疾走,鞋子打在地面上,啪啪地响。不想看到他们亲昵的画面。
“祺祺,你去哪里?”苏合安在后面叫,她不理,径直走进旁边的食堂,招手叫了一大碗牛肉面。
他们赶上来,苏合安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捏捏她冻得通红的鼻尖。
“小丫头,”他说,“你闹什么别扭呢?”
“别吵。”夏维祺躲开他的手,“我要吃面。”
“那就让祺祺在这里吃吧。”柳冰清看了看时间,“哎呀,快要到八点了,哥我们去看烟花吧。”
苏合安没起身,看着夏维祺,“你们去吧,不用等我。”夏维祺埋头苦吃,“我吃完了过去找你们。”
一抬头,对面的人还没动静。她满嘴红油,辣得鼻涕直流,看见苏合安似笑非笑的目光,“啊”一声叫着,又低下头去。
“小鼻涕虫!”苏合安忍不住哈哈大笑,找出纸巾温柔地替她擦拭着,转头对众人说:“你们去看烟花吧,我陪着祺祺。”
306其他成员挤眉弄眼准备撤离,柳冰清说:“啊,那我也不去了,外面冷。”跑到苏合安旁边坐下。
“不要脸!”于晴气得鼻孔冒烟,一个劲狠瞪着苏合安。
奈何那位非但没察觉,还殷勤地买了奶茶过去,“来,喝这个暖和一下。”
于晴气结,一把拉住陈杉杉,“算了算了,人家的事,我瞎操心干什么。”回头大声喊苏天赐:“我们看烟花去!”
苏天赐皱了皱眉,冲她摆摆手,径直走向了苏合安。
“苏合安。”她说,“我觉得,你们需要谈谈。”
“啊,苏大美女,你有何指教?”苏合安嬉皮笑脸,“谈什么?”
夏维祺忍不住屏息,筷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搅来搅去。
“她。”直指柳冰清,柳冰清笑得有些僵硬,“你们谈话,关我什么事啊。”她起身跑去看各个窗口,不一会儿惊喜地转过头来,“哥,这里有蛋挞耶,你要不要吃?”
苏合安说:“要!”回头看着苏天赐,“美女,你要不要?带点给于晴和陈杉杉吃吧。”他起身,苏天赐站在那里,没有让开。
“有件事情你必须清楚,”她认真看着他,眼神犀利,“如果你敢让夏伤心,我,和306都不会放过你!”
苏合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苏天赐出去了,气氛一时凝固。夏维祺干笑两声,“哎呀,牛肉面真辣。”她捏了捏筷子,鼓足勇气问:“苏合安,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小丫头,你审犯人呢!”苏合安丢下手中把玩的筷子,“我就说么,学法律的人都有疑神疑鬼的通病吧?”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夏维祺鼻子酸酸的,不知道吃到什么,涩涩的感觉,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柳冰清捧着一盒蛋挞回来,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苏合安说,“哦,这家蛋挞我吃过,还不错。”
“真的吗?”柳冰清品尝了一下,点头,“还行。”拿出一个递给苏合安,“哥,你也吃啊!”
他伸手去拿,她躲开,直接送到他唇边,“我帮你拿着。”
这算什么?夏维祺扔下筷子,站起来大喊:“我才是他女朋友啊!”喊出来,顿时全身一轻。是啊,她才是他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容忍别的女生和他眉目传情,亲密无间?什么时候她居然大方到这种程度?
柳冰清僵住,“……你什么意思?”她问,高傲地扬起下巴。
“什么意思,你自己最清楚!”
“……你冷静一点,”过了一会儿,柳冰清说,“然后把话说清楚,我不希望被人冤枉。”
“什么叫我冤枉你?你天天围着苏合安转居心何在?”夏维祺真是气得狠了,身子抑制不住地发抖,“你敢说你不喜欢他吗?你敢说你没有什么目的吗?”想过无数次,等到摊牌一天,说话、语气、措辞,都要完美无缺。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歇斯底里,像个傻子,她悄悄握紧掌心,告诉自己要冷静。
苏合安伸手来拉她,“祺祺,你冷静一点。”
柳冰清看看他们俩,“是,我是喜欢哥!”她说,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表情,“你们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也有争取的权利。”
夏维祺简直不可置信,这样强词夺理的话,她怎么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兼深情款款?“苏合安!”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她?”
柳冰清也看着他,泪盈于睫,目光殷切。苏合安有些尴尬,“祺祺,你不要胡思乱想。”许久他这样说。
你这样,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夏维祺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他总要做出选择。
“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能再和她来往亲密。我不介意你们做朋友,但是,请适可而止。有些事情是情人之间才能做的,我不希望别人代劳。还有,”她绞着手指,嘴上说得狠,心里却说不出地恐慌,“今晚我只邀请苏合安看烟花,我们在约会,我不希望被人打扰。”空调开得太足,掌心渐渐有些潮湿。
“你什么意思,想赶我走吗?”柳冰清也来气了。
“不是赶你走,”夏维祺挽住苏合安的胳膊,“是我们走。”
“祺祺,她是我带来的。”苏合安头疼地说,“你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拽他。
他回头望着柳冰清,不肯动。大颗大颗的泪滚下柳冰清美丽而哀伤的脸庞,她无声哽咽,仿佛静止在画中。这画中,有深情,有不悔,有目光凄婉哀怨的女孩,痴痴地等着她爱的那个人一个眼神的回顾。
夏维祺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彼时烟花盛开,漫天烟火,枯荣起落,不止不歇。人们欢呼着、惊叫着,响遏云霄。她耳中一阵轰鸣,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烟火映照在瞳孔里,一片晶莹。
期末考和研究生考试是在病中度过的,夏维祺卯足了劲,每天天没亮就背着十几斤的书包出门,此后一天都在自习室度过。她没什么食欲,中午基本上不出去吃东西,饿了,就接一大杯开水,抱在怀里咕噜噜地喝着。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双眼。
“小朋友,你玩命呢?”于晴说,“感冒了还这么不安生,存心让人着急是不是?”她们押她去校医院,打吊水时,夏维祺睡着了。
她做了冗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一直在拼命奔跑,仿佛身陷沙海的旅人,焦灼、担忧、不安,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出路。梦的尾声,她看到了一辆车。原来我是在追它,她想,心里又迷糊起来,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追这辆车呢?跑了那么久,浑身酸痛,疲累不堪,她想停下脚歇一歇,然后看到了苏合安。
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她拔腿又追了上去。他朝她伸出手,她满心欢喜,奋力跑上前握住那只手,一看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美丽的脸庞熟悉又陌生,她一愣,手上的温度撤离,身体从急速行驶的公交车上跌下。
“我们分手吧,”他说,“我不要你了。”
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她身在半空,无处可逃,最后一眼,看见他抱着另一个女孩,眼角眉梢情意流转,温柔无限。
是柳冰清,她怔怔地看着,叫不出声来。
醒来浑身冰凉,半边胳膊都是僵硬的。旁边有低低的说话声,她小心地翻身侧卧,脸埋在了枕头里,泪水终于不可遏止。
醒醒吧!她心里大叫,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可以预期到败局的战争,每一步,都是煎熬。
病好之后,于晴又哭又笑,捏着她的胳膊说:“真划算,生一场病,又减了好几斤脂肪。”
虽然这样说,她到底心疼,“白痴,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都瘦得皮包骨头,活脱脱一个非洲难民了你知道吗?”
瘦?那又怎样?因为苏合安一句话,她拼命减肥,三餐不定,饿极了,才吃个苹果打发。终于把脸上那点婴儿肥都减掉,下巴变尖,越来越美丽,她却越来越不认识自己,去澡堂洗澡,镜中肋骨一根根清晰可数。这么辛苦,究竟是为哪般?她黯然,摆弄着手机,无限惆怅。
苏合安终于打电话来,却是跟她说要晚些回家。
“公司最近很忙,大概要拖到二十几。”他说,“你急着回家么?要不多留几天,我陪你去玩玩?犒劳你一下。”
“不用了,我先回家。”考完试,她们只能逗留一两天,学校就要封楼。
“哦。”他停顿了一下,问:“那买到票了?”
“嗯,学校统一订购的。”
“是哪天的?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你忙你自己的吧。”
挂上电话,歪在床上看了会儿电子书,忽然跳起来吵着要吃牛肉粉丝汤。
“发疯吧你。”于晴毫不客气地回绝,“小朋友,看看时间,都已经十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
“天赐——”转向下一个目标。
苏天赐认命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等我五分钟。”她说。
外面竟然下起了雪,两人刚出门,兜面一股寒风灌过来,冻得上下牙直打架。两人紧挨在一起,哆哆嗦嗦在大街上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一家店还没打烊。
“现在赶回去,时间也来不及。”苏天赐说,“就在这里吃吧。”
牛肉粉丝汤上来,热气蒸腾而起。真香,夏维祺吸吸鼻子,外面冰天雪地,这一碗汤如此温暖熨帖。她们放最重的辣,吃得大汗淋漓,眼泪鼻涕横流,却相视大笑。
“夏,”苏天赐忽然说,“你怪我么?”那一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只知道夏维祺一个人回来,几乎冻成了冰人儿,不哭也不笑,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隔天就发起高烧。她心里内疚,始终认为自己那天的行为,激化了某些矛盾。
“为什么要怪你?你又没做错。”夏维祺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大勺辣。
“……天赐,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看着对面的好友,她向来聪明睿智,看问题比她深刻比她有见解。夏维祺搅着粉丝,“你当初,怎么狠下心和沈笑言说分手的?这么多年,你都不想他么?”
“不要说得好像我很冷血啊。”苏天赐苦笑,“我只是认为,怎样的痴迷和眷恋都该有个限度。”
那她的限度在哪里?夏维祺想不到对苏合安的爱恋会有终止的一天。夏维祺的人生一直围绕着苏合安旋转,突然喊停,会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我是不是很傻?”周围人的眼光如何,她怎会感觉不出来?法学系女生寝室卧谈会,她必然是话题人物。陈杉杉性格谨慎小心,偶尔也嘴快,“怎么能欺骗父母?”于晴曾指着她脑门说:“你就傻吧你!”她就傻傻地笑,浑然不在意。她的世界,只要一个苏合安就行了,其余则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不闻不问。别人怎么看她,她为什么要在意?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不独独你一个。”苏天赐想了想说:“不过,我们四个当中,你的变化最大。”
原来还是傻。骗父母的血汗钱,用来买名牌用来玩乐,化着妖冶的妆,衣服不是薄就是露地玩性感;成绩直线下降,挂科太多,学校差点做出留级处理,谁说她不傻?夏妈若知道,大概会直接掐死她当作从没生过这个女儿吧?夏维祺低着头,闷闷不乐。
“夏,如果不开心,就放手吧。”苏天赐叹气,“古人尚且知道他既无意我便休,不值得的。”
夏维祺点头,再点头,“我知道,我和他分手。”眼泪却滚滚落了下来,日日担惊受怕,一根弦绷得太紧,不知道哪一秒就会折断。已经不是她抓紧手不肯放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这一场战役她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他都不要她了,叫她如何挽回败局?她已经太累太累,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她可不可以选择不玩了,Game Over?
想起那年和林静的那一场谈话,彼时她尚是年少无邪的模样,不明白世间沧桑,情路翻覆,只是知道,那一刻,想到那样飞扬明亮的一双眉眼,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执拗地说:“我不会离开他的,永远也不会!”
苏合安,我终于要离开你了。她抬手捂住眼睛,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痛,痛得恨不得从没长过这颗心?
七月份的时候,公司和日方的某个项目谈成,苏合安这个项目经理暂时有了喘口气的空暇。柳冰清刚好放假,兴致勃勃地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玩。
“去内蒙古吧,我想看大草原。”她说。
“让我喘口气吧。”苏合安叹气,“如果你不想你的执事累死的话。”
“很辛苦么?”她小声窃笑,“那就更要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啊。”
“……我现在只想倒头睡它个三天三夜。”声音里透着疲倦,他确实已经好几天没睡一个好觉了。
柳冰清心细如发,“那你先睡吧,我下午再去找你。”她说,“不然你肯定只顾着睡觉忘记吃饭的。”她笑着挂了电话。
苏合安仰头倒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睁眼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万千尘埃浮动。缺少睡眠的脑子还处于混沌之中,他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仿佛过去无数次在旅馆中醒来,屋子里光线昏暗,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雪白的墙上劈开一道金色的分界线。屋子里漂浮着浓浓的香气,勾人食欲。他们周末去住旅馆,夏维祺总把电饭锅装在大大的登山包里蒙混过关,然后变着花样煮汤给他喝。总类太繁多,他叫不出名字,但无一例外地好喝得让他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床,不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炖一锅汤,更不知道那些食材是从何而来。
他只记得,醒来时锅里细微的噗噗声,空气里浓浓的香气,以及近在咫尺的翻动书页的声响。偷偷睁开眼,夏维祺就在床边,穿着蕾丝睡衣,坐在小凳子上,看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头发垂落在翻开的书页上,随着主人轻微的动作,摩擦着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动声色地将脚移过去,放到她的膝盖上,被轻轻提起,塞回被窝;再移过去,再被塞回被窝;等到第三次移过去时,他忍不住,嘴角牵出微笑的弧度。
“呀,苏合安,你醒了啊!”她欢喜地扑过来,他轻轻揽住,就着闭着眼睛的姿势,准确地找到她的唇,吻了下去。
“小丫头!”他哈哈大笑,“一大早就涂唇膏,想勾引谁呢?”
“什么一大早,明明都快十一点了。”她咯咯笑着,脸忽然红了,声音低低的,“……当然是勾引你啊。”
记忆里香气浓郁,思念刹那汹涌。
他抓过手机一看,10:57。起床洗漱,抓起钥匙冲下楼,他想,他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他太忙,虽然有老总提携,但毕竟经验尚浅,又没有过硬的文凭,难以服众,是以工作处处受阻,每天还要赔着笑脸,颇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种时候,爱情都成了奢侈。
他没时间顾及她,夏维祺也从来没主动找过他。之前一次见面,却听闻考研成绩出来,她才200来分的惨淡分数,夏妈大怒,放话出来今年再考不上,就不用回家了。他带她去吃海鲜,席间巧舌如簧,存心逗她开心,然而她始终神情郁郁,沉默寡言。
买单时,她坚持地说:“AA制吧。”
“小丫头,这点钱也怕我付不起?”他笑,却没有拒绝。从前他们在一起,花的也多半是她的钱。
“我要回去看书了。”出了门,她和他道别,“再见。”
他一个人被晾在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未必想见到他,考研失利,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他。
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吧,他这样想,转而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时间慢慢过去……
她们也该毕业了吧?刷卡打开门,阳光刺眼而灼热。他顿了顿,又退回去,看着格子衬衣上,扣子系错了。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已经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打手机,冰冷的女声一直在重复: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怎么回事?苏合安皱眉,想了想,转而打宿舍号码,依旧没人接。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苏合安等不及公交车停稳,唰地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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