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暖灯(小人当道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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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醋意

安静的院子里,假山的后面,阴霾之处,男人正拉着女人——不,伪装成男人的女人的手,也不顾对方的不情愿,就掠高了对方的袖子。

“三哥哥,你放开我。”

“嘘,别乱动。”

他计较地眯了眯眼,站在暗处,看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了疑似药膏的瓶子,开始给女人上药。

可真是心细如尘,男人不但涂抹药膏的手法极为温柔,末了还细细地给女人吹了吹,“好了,还疼吗?”

男人才说罢,女人就急着把袖子抚平,尽量地退开,但假山之后根本没有太多的空间,男人只是轻轻上前半步,就把女人逼死在角落里。而女人显然没料到男人会靠近过来,不知是羞涩或是戒备,下意识地抱住手臂,却不知道这样的退让、别扭又无力的挣扎,更能刺激男人的兽性。

果然,男人又硬是向前了半步,身子几乎贴上女人的。

“三哥哥!”

女人的低呼,无论如何只是困兽之争,所以,男人的逾越显得那样的理所当然,“小槿,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好想你。”

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注意到脚边的小石头。

这时,男人伸出去的手,托起女人小小的下巴,顺理成章地就要低头去吻。

不过,蓦地,男人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背,“谁?”

先是欲求不满地懊恼低喝,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撩了衣袍丢下女人便从另一边逃去。

脚步滴滴答答着狼狈的调子,渐远,而假山之后,女人因松了一口气而叹息的声音格外的响,接着,迟疑的尚带着几分心悸的声音响起:“暖灯哥哥?”

阴霾之中,只见模糊的影子徐徐地从假山之后走过来,他看着小脸狼狈的她,不禁笑了,“你跟老三鬼鬼祟祟的在这边做什么?”

只是,语调之中有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懊恼,尤其当发现她眼中也沾染了几分懊恼,却咬着唇一副迟疑的表情之后。

“说。”

“三哥哥……在给我涂药。”

“涂药有必要躲在假山后面?”

“因为……三哥哥说不想让三娘知道。”

他眯眼,唇上勾出了格外亲切,也叫她格外头皮发麻的笑弧,以前,他想要捉弄谁的时候,都会这样笑。

而往往,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只好,一五一十地,不再隐瞒,“因为是三娘弄出来的伤痕,三哥哥觉得对不住小槿……”

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只好微微屈曲地说:“我不是故意要暖灯哥哥你误会的,因为我答应了三哥哥不把三娘打我的事情说出去……”又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赶紧补充:“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娘只是比较容易激动,才、才会弄伤了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虚。

不过,也因为她这种态度,使得他被骗了,还是感觉没那么恼火,但是,还是很生气,“娘弄出来的伤痕,儿子再来送药?猪小槿啊猪小槿,你再隐瞒下去我就要把我看到的都告诉老头啰?”

见她满脸的错愕,他不介意火上浇油,“或者,告诉七娘比较简单?”

果然,就当他假意转身,她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臂,“三哥哥他……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

“半年前三哥哥不小心识破了我是女儿身,被爹知道了,爹很生气,所以拿起木棍就打三哥哥,我怕爹把三哥哥打死,所以就说是我心甘情愿……”

“等等,他到底是怎么发现你是女儿身的?”

那些被她故意含糊掉的部分,让他很介意。

而那因为他的质问飞快看过来的目光,带了七分的羞涩三分的迟疑,让他越发地觉得不对劲——是了,半年前!这个时间点子真是叫人介意!飞鹰不说了吗,半年前朱家老三曾经送了妓女讨好她,却被她激烈地赶了出房门?!

“老三曾经送你妓女?”

果然,她的小脸上满是被说中心事的尴尬。

“你把妓女赶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当时被那个妓女弄得满身是酒,于是就换衣服……”

“然后他就进来了?”

见她迟疑地点头,他不禁轻笑,“确实,很像你会闹出来的乱子,不必再说,老三冲进去后就看到你的身子了?”

“没有!我、我里面还有……反正,反正没让三哥哥看到不该看的。”

他错愕地看着她先是激动,而后羞涩的小脸,仿佛很介意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似的,最后,还呢喃地埋怨:“三哥哥又不是暖灯哥哥,老做些叫人招架不住的事情。”

她的话,让他不禁联想到那日在妓院里两人浸泡在浴桶里的事情,本意取笑她的小气,可是,看着她刻意别过去的侧脸,还有那被咬得越发红润的唇瓣,一种莫名熟悉的口干舌燥之感浮上水面。他错愕,不禁伸过手去,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的小脸转过来。

“暖灯哥哥?”

对了,就是这种无辜的眼神,仿佛很好欺负的表情!

他竟然有那么一刹错觉她很秀色可餐?!

蓦地,他放开她的下巴,改为牵起她的小手,意外着指下的粗糙。他不理她的挣扎,掠高她的袖子,看着那白皙的玉臂之上丑陋的伤痕,心底的懊恼在累积着,始料未及,“为什么让我以为是七娘打的你?”

见她咬唇,一副懦弱怕事又愚蠢的表情,但眼中却是满满的倔强,他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居住的厢房走去。

一路上,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理她。

而她,因为顾忌着下人的口杂,也并不敢大声嚷嚷,半推半就地,被他拉进了房。

“坐。”

或许是料定了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出格之事,他一个吩咐,她一个动作,乖得不可思议。

“给我乖乖在这边等着。”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吩咐下人端来热水,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按照他过去的做法,才不管旁人的想法呢,今晚却破例地为了这猪丫头掩饰,天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劲了?甚至,见着下人端来热水却一直想要往他房里偷窥,他故意阴恻恻地笑了声,下人果然因着他素行不良的诸多传闻,吓得赶紧开溜了。

心里实在觉得很不爽。

于是捧着热水进房,才把盘子搁到桌上,便粗鲁地拉起她的衣袖,用湿布重重地给她擦去朱家老三涂抹的药膏。

细嫩的皮肉,霎时被他擦得红了一块又一块,不过他不理,拉起她另一只手就照样画葫芦地肆虐着。

终于,听到了她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嘤咛,他沉默着抬眼,看着她眼里滚烫着湿气,非但没觉得这样地虐待她能感到快慰,只徒增了心里那连自己也说不清更搞不懂的不爽快的感觉。

可他没有放轻手劲,依然狠狠地给她擦,“以后给我离朱家老三远一点,知道没有?”

倒是声音里泄露了太多不经意的紧张或关心,他自己没察觉,她倒是听了出来,所以,她乖乖地说:“知道。”只是,她不懂,“暖灯哥哥……”

“说。”

“为什么要离三哥哥远些?”

蓦地,他抬头,野气的瞳眸之中是赤裸裸的恼怒,似乎,她不经意地说了什么得罪了他的话?

“你娘对你说的话,你忘记了?”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迟疑地向他确认,“暖灯哥哥是指……”

“叫你远离登徒子那句。”

她的小脸蓦地红了红,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被他紧紧地拉住,这一挣一拉的力度之下,还好她及时用手抵住了他的肩膀,才没有一头栽进他的怀里。狼狈地抬起小脸,对上他难辨情绪的目光,她赶紧退开,在他的注视下,抽回自己的小手,正襟危坐,也红了小脸,乱了心神,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来回地摩挲着曾被他拽住的手腕。

却不知道她这种反应,惹得他乱心痒了一把,差点忘记了把她带过来的目的。

重重地咳了声,他瞪她,“我说过,我对你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姑娘没兴趣,而且,我不会对我的妹子出手。”

见她充满怀疑地看着自己,眼中却只有怀疑没有戒备,仿佛他只要伸手一揽,就能把她就地正法似的,一点戒心都没有,他不禁嘴角抽搐了一阵,“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回答啊!”

“喔。”

该死,他才说她不解风情呢,这会居然给他端出这种叫人心猿意马的服帖来,若不是心知肚明她的愚蠢,知道她的身份是他的妹子,他真要以为她想诱惑他!

“猪小槿,你给我听好了,朱家老三对你是不怀好意,别随便靠近他!”

“可是……娘说了,最该防备的人是暖灯哥哥。”

他扬眉,“如果不是我,你刚刚在假山后面可要被占便宜咯!别不信我,对女人那套,我可比老三在行,他那种诱惑人的手段,我十五岁之后都不屑去用了。”

见她小脸蓦地红了又红,以为她要埋怨他尽说些下流的话,但她最终却是乖乖地说了声“喔”,他不禁横眉,“怎么,今晚那么乖,不反对我说的?”

“暖灯哥哥,我知道爹有意要你一起管事,我们明天就去巡视商号,好不好?”

“你这么听话,就为了讨好老头?”

她摇头,“最近落霞城来了一支商号,处处针对我们,抢去了我们许多的生意。爹说,他既然把产业交到我手上,一切就看我了,但我根本不会营商,也没有暖灯哥哥的聪明,如果是暖灯哥哥当家,应该可以保全爹的家业。”

他听了,转身去找药膏,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唇边暗笑着得意,“由我当家?只怕老头会被你气死。”

“爹说过,朱家的一切都是暖灯哥哥的。”

“那你娘怎么说?”没得到她的回答,他拿着药膏回到她的身边。

“娘说了……不论好坏,既然是爹的主意,就听爹的。”

他怎么不知道那鼻高于眼的七娘有那么服帖的一面?那些嫁他老头的女人,为的不就是落霞城首富背后代表的奢华生活吗?

心里嗤笑着七娘的假清高,他漫不经心地道:“那你听谁的?”

“小槿……”

他因为她的迟疑抬起了眼眸,没料到映入眼帘的却是她红扑扑的小脸,和因为被咬着越发红润的小嘴,至于那被油灯的烛火映照得分外明亮的大眼,也是写满着女儿家独有的羞涩,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副小女儿家想念心上人的表情。

他越是看着她,越是觉得这样的神情刺眼,“怎么,你不是都听你娘的?”

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该不会是那个朱家老三吧?

朱家老二纵情声色犬马、沉迷赌博,朱家老三暗地里想打自家妹子的主意,这些他一点都不奇怪,最奇怪的,是朱家竟出了个奇葩,一板一眼认真又愚蠢的朱槿,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刚刚在假山之后,面对朱家老三的轻薄,可没有太用力地拒绝不是吗?

莫不成她骨子里其实也是生性的放荡?

“三哥哥?”

如今又露出了这种无辜的表情来,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他对她太大意?才相处两天,竟就忘记了他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还在这边跟她上演着兄友“妹”恭的温情戏码?

“暖灯哥哥,为什么说起三哥哥?我……”

“猪小槿,这是难寻的好药,你自己拿回去抹了吧,以后别让老三给你涂药了。”

话题跳转得太快,她无法反应过来,看着他忽然变得暗恼的目光,又茫然地低头看着被塞到手里的药膏。

光是看那做工别致的玉瓶,就知道此药珍贵,“这药那么珍贵,还是留给暖灯哥哥……”

被他没耐性地瞪了一眼,她不禁“扑哧”一笑,当着他变得有点难看的脸色,乖乖说道:“暖灯哥哥,你跟爹的性格真的很像呢,一旦不顺心就发脾气,又没耐性。”

发现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她乖乖闭嘴。

而他,忽然极尽温柔地笑了起来,“猪小槿啊猪小槿,你刚刚说有人在暗地里跟我们朱家对着干?”

被他的笑容弄得浑身不自在,她头皮暗暗发麻着,“嗯,当我和娘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成功地瓜分了我们一半的绸缎生意,这几个月来,甚至还暗中散布许多对我们不利的谣言,使得我们绸缎庄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还开始对付我们的钱庄了。”

“那好。”

好?什么好?

才奇怪着,竟被他拉着向床的方向走去,她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却被他漫不经心地睇了一眼,“我本来想要跟小槿妹子你秉烛夜谈,商量对策,看来你并不乐意,那就请便吧。”

她瞪圆了眼,“暖灯哥哥愿意出主意?”

她试图从他的脸上瞧出真伪,可惜,毫无所获,只见他惋惜异常地叹气,“算了,看来我多管闲事……”

“不,暖灯哥哥,我们谈!”

他才暗暗一笑,却被她反手拉出房门,“去哪里?”

“账房啊!”

“你可别忘记了,账房才刚丢了东西,再把我领进去,你不怕又丢了别的什么吗?”

“才不会呢,我相信绝对不是暖灯哥哥做的,如果真丢了什么,就算我头上好了!”

她回头,丢给他一个单纯的笑容,“暖灯哥哥,快别说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请教你呢!”

说罢,也不理是否会吵醒其他人,竟然就那样扯开喉咙唤来下人准备夜宵。

一路上,她拉着他的手,沿途见到下人也没有松开半分,跟之前一直回避与他独处,怕被下人瞧到的闪缩大相径庭。

他不禁疑惑。

他不过是开玩笑说要给她点意见,她有必要这么快活吗?

莫非她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小姑娘?一直想要学她的娘一般,做发号施令的女王?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错了。

账房里,她把他摁坐在位置上,然后便像个丫鬟一般,殷切地捧来又厚又沉的账本。

他渴吧,她马上奉茶;他饿吧,她夹了作为夜宵的糕点,温温柔柔地送到他口里来;他累了,想动动肩膀,她这个小丫鬟又跑来给他捶背按摩;手才递起呢,她就乖乖奉上笔墨纸砚,乖巧得就像个训练有素,千金难求的小丫鬟。

不过,被这样伺候着,他本不该有什么怨言了,可是,有一点真的很不好!那就是,她一直趴在旁边,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害得他竟然一直集中不来精神去审视账本上的东西。

只好,放下账本,看向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暖灯哥哥,你看了账本,觉得如何?”

“字丑。”

他的毒舌,换来她火烧双颊,“我的字……我明明练习过的,但就是写不好。”

他才说一句呢,她有必要把气氛弄得像他在欺负她一般吗?

“先别说这些,这账倒还记得条理。”

“嗯,我有请教过娘的,娘也夸我记得很清晰。”

“你干吗那么高兴?”

“因为我就想,如果能让账目清晰简单些,他日暖灯哥哥拿在手里看,也不会觉得累啊……所以,暖灯哥哥,你真的觉得简单明了?看着不会累?”

看着她那单纯的满足和期待的目光,他已经辨不清她是真或是假了,也搞不懂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老被她牵着走,于是急急地收回了视线,纳闷地敷衍道:“你累了,就趴着睡一会。”

无论如何总比这样一直看着他的好。

“不累不累,暖灯哥哥在忙,我在一旁伺候,绝对不会妨碍暖灯哥哥的。”

“干吗,想拿我练习,以后好讨好夫君?”

他玩味地寻她开心,不料她小脸红红,居然大方地点头承认。

“你知不知羞啊?”

“总比被暖灯哥哥你笑话我没人愿意娶的好,人家其实也可以当个好妻子的,娘说了,将来嫁了人,就得好好地伺候相公,即使帮不上什么忙,给他端端茶,捶捶背也是必须的。”

他有点意外地看着她,看得实在有些太久了,她察觉了,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像个疯丫头似的,赶紧坐直身子,不再失礼地趴在桌上。

这会,又变成了那个中规中矩,愚蠢无趣的表情了。

果然是错觉。

他只是喝了些酒,怎么今晚老觉得她看起来不那么丑了呢?

才暗恼着,忽然,他抬头看着窗外。

“暖灯哥哥?外面有什么吗?”

他看着她,撇唇轻笑,“没有。”想了想,忍不住又补充:“对了,你可知道账房里丢了什么让你娘那样紧张却不去报官?”

她想了想,摇头,“娘没说。”

“你不是经常进账房吗,这里少了什么你会没察觉?”

见她听了他的话,竟真的站起来,认真地四处察看,他不禁失笑,“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咦?”

“你暖灯哥哥我向来不喜欢一板一眼,你要我坐在账房看账本?没门!要看,就去我的房间看。”

她张了张小嘴,最后说道:“那小槿也回去歇息……”

才转身,就被他拉住了领子,“暖灯哥哥?”

“要我熬夜,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可是,娘说了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即使是暖灯哥哥也……”

“再说你娘就别想我碰账本!”

“但是……”

“不是说好了吗,我看账本,你呢,拿我当练习对象,日后好伺候你的夫家?既然一举两得,那就乖乖地到我房间继续伺候我。”

“暖灯哥哥,即使你这样说……”

“我的好妹子,漫漫长夜可不能虚度啊,你不是还要我教你点别的?走,到了我的房间,我再慢慢教你,嗯?”

听听!这话这语调!

可真是说得既下流又暧昧的,她不禁羞红了脸,而回答她的,是他的哈哈大笑。

锁了门,两人慢慢地离开账房,过了许久,黑暗里,有一抹影子悄悄地走向了账房的大门。

夜深人静,钥匙在淡白的月色底下反射着黯然的光,徐徐地,插入了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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