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心一意
“猗兰,你乖乖的哦,校医也说你没什么,睡足觉,做好保暖工作,就好了。”巫月雅蹲在床头,一边理着被子一边轻声细语地说,“我下了晚自习带宵夜给你,你想吃什么?”
“紫菜包饭好了。”
巫月雅一下子笑出来,“就这样?”
她看看等在外面的老蒋,不好等太久,说:“那,我走啰。”
猗兰操手伸出被子外挥了挥。
巫月雅走出校医室,轻轻带上门,这才很不好意思地面对班主任。
老蒋看看时间,“这堂课快完了,你也别这时候回班上去,影响大家,我们谈谈吧。”
巫月雅点点头,跟在老蒋身后走到小花园。
老蒋在长椅上坐下,问:“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父母都不在国内,他又不是很合群,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我只是想照顾他呀。”巫月雅很坦白很流利地交代说。
这话在她说来一点不奇怪,巫月雅本来就是一看到同学蹲在路边的话一定会过去问你怎么了的那种人。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学生,主要的任务是考大学吗?”
巫月雅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该冲刺的时候到了,上课我都能集中精神,睡觉前也要背两个钟头的书,可就是跟猗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没办法专注啦。”
老蒋进一步引导说:“那你是不是应该,暂停这种相处呢?”
巫月雅马上大惊小怪地说:“那猗兰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老蒋愣了愣说:“可是,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的每一个选择,所导致的结果,只有你自己能够埋单,孔猗兰操他能替你去高考吗?替你上大学吗?不能吧!”
巫月雅撇撇嘴,低下头。
“可是要我不理他,叫他别来找我,我也说不出口呀。五年了,他一直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对其他人连看都不看,老师,换成你,你能这样离开他吗?”
这可问到老蒋了,老蒋为难地看向别处。高一她就分别找巫月雅和猗兰操谈过话,可是猗兰操我行我素,而且他的确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拿着卷子看一眼就写出答案,这种显然是高考状元备选人的学生怎么会到二流高中来的?
后来老蒋看出来了,不用说他肯定是为了巫月雅,不晓得这个平凡的姑娘有什么魔力,两年多过去了,猗兰操一点移情别恋的迹象都没有,仍然是一心一意地缠着她。
现在就连老蒋自己,都不敢说“你们阅历浅,在你们这个年纪恋爱的,以后多数会分开”这种话了。
“月雅,你呢,尽一个学生的责任,我呢,尽一个老师的责任,我不要求你按照我的意思做,只希望你能想清楚,因为,大学可以再考,但是,青春是不能重来的。”
巫月雅感激地看着语重心长的老蒋,慎重点头,“我知道的,谢谢你蒋老师!”
“话说回来,”老蒋靠在椅背上,语气突然变得轻松了地说,“考进好学校,不代表工作就比别人找得好,就算工作样貌都好,到头来,还是不如嫁得好,这就是女人。我真羡慕你们呀,还这么年轻,才十八岁,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路要走。”
巫月雅有点遗憾地看着老蒋,不,应该说是蒋雪清,其实才四十多岁,结婚没多久就和丈夫离异,孩子刚上幼儿园,晚自习时没地方去,就在讲台旁边玩积木。
“蒋老师,真的谢谢你。”
蒋雪清诧异地看她一眼。
巫月雅认真地说:“这几年你为我们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有你这句,我也不冤枉了。”蒋雪清拍拍她,“下课了,回班上去吧。”
巫月雅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深深朝她鞠了个躬,说:“蒋老师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才匆匆跑了。
蒋雪清认真地凝视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说一句:“这世道真是变啰,读书也不那么重要了。”
说完站起来,掸掸灰,走回办公室。
巫月雅跟宿舍管理员打了招呼之后,拎着紫菜包饭上楼。男女宿舍当然是禁止互通往来的,可她和猗兰操算是例外。
猗兰操不喜欢室友这种东西,所以一个人霸占着一间,要不是确实有多的房间,他估计能被同学杀了祭天。
“猗兰,你有没有乖乖的呀?”巫月雅敲敲门,好像没有锁上。
推开一看,里面点了好多根蜡烛,错落分布在各个角落,“你毛病呀,又没停电!”
猗兰操手里拿着一根,点着桌子上那根粗壮得像黄瓜一样的蜡烛,嘴里说:“突然想过生日。”
“生日是你想过就过的吗?”巫月雅好笑地放下饭盒,倒是也没有开灯。
“等等。”猗兰操打开冰箱,捧出一个巨大的蛋糕。
“你来真的呀?”巫月雅吃惊地接了把手,“校医不是让你睡觉嘛,你跑去买蛋糕了?”
“买个蛋糕又不会死。”猗兰操心满意足地坐在桌子边,把彩色的蜡烛一根根插到柔软的奶油和蛋糕里去。
“你今年都过了三次生日了。”巫月雅没辙地帮他点上。
“那今天不帮我过了,帮你过好了。”
“我?我还早呢!”巫月雅好笑地说,不过叹口气,“话说回来,我生日的时候已经高考过了,我们不可能进同一所大学的,搞不好就不能一起过了。”
猗兰操眼皮一抬,掷地有声地说:“不、可、能!”
他说:“你去哪我去哪,永远都不分开。”
“切,”巫月雅白了他一眼,“那我要是去技校,你也去呀?”
“去。”
“那我要是上护校,你也去呀?”
“去。”
“有男护士吗?”
“以后就会有了。”
“那我要是落榜了什么也没考上呢?”
“那你做什么,我做什么。”猗兰操答得比巫月雅问的还要顺溜。
“你这是把自己辉煌的人生,和我一个济济无名的小人物绑在一起呀。”巫月雅歪着头问,“你父母能愿意吗?”
“不愿意又怎样,我又不靠他们。”
这倒是,对于一个经济完全独立的人来说,真的是没什么可以影响到他的,他就算想去扫马路都没问题。
“真拿你没办法。”巫月雅想,生到这种儿子,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倒霉。
“对了,你是处女吧?”猗兰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巫月雅反应过来,惊愕地朝他望去。猗兰操盯着蜡烛,好像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见她没动静,他又问一次:“是不是?”
巫月雅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你想让我怎么答?
猗兰操想了想,狐疑地说:“难道是天秤?”
巫月雅激动地说:“你就不能加个座吗?”
“大家都这么说啊。”猗兰操很委屈。
“我当然是!”巫月雅瞪道,“居然问我是不是……你脑子坏了?”
“哈哈。”猗兰操笑着摇摇头。
“对了,你有处女情结吗?”巫月雅顺便问了句。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猗兰操无所谓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很多男人都有啊,如果老婆不是处女的话,总觉得是缺憾。”巫月雅耸耸肩,催促他:“许愿吧,吹蜡烛。”
“我不理什么处女不处女,我这一世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而已。”猗兰操一本正经地盯着巫月雅,脸上烛光明灭不定。
巫月雅看了他好一会儿,“可是,你爱我吗?”
“我还要怎么才算爱你?”
“那,你会永远只爱我吗?”
“当然了,就跟你是九月份生的那么铁定。”
“你怎么就敢保证不会爱上别人呢?”她很认真、很认真地问。
“不需要保证。”猗兰操不假思索地回答。千年弹指一挥,生生世世捆绑,还需要口头上的保证?这不已然是一个恒定的规律了吗?
巫月雅困惑地歪着头,看着他。
这种目光,他以前从未在任何一世的桓紫芝眼中看到过。
她一看到他就会被吸引,他也是。他们像南北极的磁铁,无需质疑能否相遇。
巫月雅看了他一会儿后,收回目光,盯着蜡烛说:“你才十八岁,你懂得爱情吗?”
他一阵好笑,我不懂得,难道你就懂得了吗?
他没有这样说,只是问:“那你说,什么才是爱情。”
巫月雅下巴抵着手背,幽幽说:“我只知道,爱情是一种平等,是燕雀和鸿鹄之间,不可能有的东西。”
猗兰操笑了,“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分别是燕雀和鸿鹄?”
巫月雅飞快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快吹蜡烛吧,都要烧光了。”猗兰操推了推蛋糕,“这次换你许愿。”
巫月雅想了想,双手合十闭上眼,静默十秒钟后,铆足了劲把蜡烛一口气吹灭。
“许的什么愿?”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不说也不灵,又不是真的生日。”巫月雅打起精神打量蛋糕,“看起来很好吃嘛。”
“不管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猗兰操伸手把她的下巴扳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说。
巫月雅看他那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捉弄他一下,笑着说:“那我要是说我想考上北大,你也能啊?”
猗兰操无所谓地笑笑,“就是这个?”
“什么叫‘就是这个’,很容易吗?”
“不算太难。”猗兰操轻描淡写地敲击着桌子说。
“真、真的假的……”巫月雅被他吓到了,“你要怎么做,偷考卷?作弊?找关系?喂,那是北大!北京大学!不是北兴技术专修大学或者其他什么东东。”
“我知道。”
“你考上还差不多,我?歇歇吧。”巫月雅说,“就算把卷子偷来给我开卷,我也考不上。”
猗兰操闭上眼睛慢慢地摇着头,“重点是你想不想考上。”
“好吧,我没多想考上。”巫月雅承认,“我只要能进师范就很好了。”
这个答案远超乎猗兰操的意料,“你喜欢学生吗?”
“不是啊,你想当老师每年有寒暑假,进公园免门票,旅行吃饭还打折,多划算。”巫月雅说得头头是道,俨然盘算很久了的样子。
“这些不是只有当了老师才有的。”猗兰操失笑,“而且只要花点小钱就能做到。”
“我知道,我没什么雄心壮志。”巫月雅慢慢地切着蛋糕,垂着眼睫毛,“我呢,打算就在这个城市扎根了,上一个靠打工就能赚到学费的大学,找一份供得起房子的工作,嫁一个温和善良的丈夫。”
她飞快看了猗兰操一眼。
“就这些了?”他掀起眼皮问。
“就这些啊。”
猗兰操点点头。
“你呢?”巫月雅反问他。
“那我也在这个城市扎根啰,赚刚好够你花的钱,做一个温和善良的丈夫啊!”
“切!”巫月雅忍不住挖了一坨奶油去抹他,看着他少年飞扬跋扈的神情,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满足。
至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是都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吗,在青春正盛的时候,有一个少年说要做你的丈夫,不管这诺言能不能实现,都应该心存感激。
就算毕业后他们分开了,这段回忆也一直会珍藏在她的心底。
“月雅——”猗兰操拿着一小块胶布,里面有颗仁丹一样的丸子,“贴在耳朵里。”
“我不会中暑的!”巫月雅好笑地说,“倒是你呀,一定要注意。”
“谁跟你说这个,贴上啦。”
巫月雅看他坚持的样子,耸耸肩接过去。
猗兰操转身走掉。
他去哪?巫月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就为了送这小小一颗避暑的东西?
“月雅——”
耳朵里陡然响起一个声音。
巫月雅下意识四下张望,空无一人,那明明是猗兰操的声音啊。
“傻瓜,我在五楼。”
巫月雅猛一抬头,用手挡着阳光望去,五楼的走廊上,猗兰操伸出手来挥了挥,“听得清楚吗?”
她这才意识到那颗仁丹真正的功用。
“你,你想干什么?”巫月雅一口气奔上五楼,一把抓住猗兰操,“荒诞!就算你想报答案给我,你能够在考场里大声说话吗?”
他竖起手指摇了摇,“我半个小时就出来。”
巫月雅左右看看,把他拉到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说:“这是作弊哎,查出来后果很严重的,你胆子太大了!”
猗兰操无所谓地看着她,“查得出来吗?”
这倒问倒了巫月雅,她撕下胶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怎么都是颗普通仁丹,闻闻味道也是,现在的高科技太猛了。
猗兰操一直笑得很促狭地等着她得出结论,其实那的确就是颗普通仁丹,防中暑用的,要想让巫月雅听见自己的声音,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哪需要什么道具。
“我又不要考北大。”想了很久,巫月雅把胶布丢还他。
“如果你能够以进北大的分数进去师范,可以免学费哦,还有奖学金。”
“那就更不行了!”巫月雅叫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查出来……我丢不起那个人,就算查不出,我还怕被雷劈呢。”
猗兰操想了想,说:“那好吧,不作弊就不作弊,差点分,大不了交钱上呗,又不是交不起。”
“喂喂!”巫月雅急忙拉住他,犹豫起来。她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希望能考上,然后这百分之三十里,又只有百分之十五的可能性进自己想考的专业,如果达不到,可能每年要多交一万多块。
“反正我的志愿填得和你完全一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他又补充了一句。
巫月雅更犹豫了……万一自己真的考砸,难道让猗兰操一道沦落嘛。
“如果你真的不想作弊,可以不按照我报的答案写啊。”猗兰操笑得很邪恶。
“你真是个魔鬼!”巫月雅一把夺过,“你赢了,拿来!”
“快贴上吧,还有十分钟就要进场了。”
巫月雅看着他那张无辜的脸就恨不起来,自己决心实在不够坚定,这么容易就变成不正直的人了……和那些苦读十年的同窗坐在一起,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啊。
卷子发下来,巫月雅做了几组深呼吸,大致浏览起来。
今年的试题果然很难呢,传闻一点都不假……
巫月雅抱怨着拿起草稿纸。
不知过了多久,“月雅。”冷不丁的,猗兰操的声音就在耳朵里响起。
尽管有事先排练过,巫月雅还是吓得一哆嗦,把笔袋碰到了地上。
“怎么了?”老师回过头来问。
“没、没什么!”巫月雅笑得很僵地摇着头。
“不要紧张,放松点自然会想起来的。”老师大概也见怪不怪了,安抚几句就回到讲台。
巫月雅拍拍胸口,打支强心针,“不要怕不要怕,不会被发现的。”
“我开始报了哦,第一题选D。”
巫月雅还没看清楚题目是什么,就像接受指令一样机械地在括号里写下D。
“第二题还是选D。”
天啊,怎么跟她选的都不一样?巫月雅无比汗颜地修改着。
“对了,月雅,今晚吃什么好呢,我觉得爆炒腰花还不错,不过好像不适合夏天吃,你喜欢那家甜品店又有点远,回来可能要化掉……”
猗兰操一个人就在那里自言自语起来,巫月雅真想骂他是个猪头。
“你快点写完就出来吧,我们去吃了甜品再回家。”猗兰操决定了,“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在门口见喔。”
去死吧……她记得考试守则有这么一条,就算已经写完了检查完了,还是要坚持到铃响才交……她就是这种人。
“以上,我报给你的都是正确答案,你可以根据需要错个几题,不许多,只许扣十到十五分,不然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啰。”
霸道的用词,用温柔的语气讲出来,有种让人融掉的感觉。
巫月雅忍不住露出笑容,擦掉汗水,话说,你真的想害死我呀,孔猗兰操!我这个中等偏上的学生不作弊哪有可能考到一百三十五分,神迹啊……
“月雅,半个小时到了,你在哪里啊?”
不要吵啦……真的不能这么快就交卷啊……巫月雅的心里在天人交战。
“喂,我在太阳底下晒久了会晕倒!”
这倒是,每年暑假猗兰操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到这里,巫月雅好像脑子瞬间就短路了,腾地站了起来。
看着她绝尘而去的矫健身姿,老师了解地点点头,“又是个考艺校的。”(注:艺校录取不计数学成绩,仅作参考。)
巫月雅使劲地朝校门口跑去。
“真是够了,你不会找家麦当劳等吗?”远远地她朝太阳底下的猗兰操叫骂道,加快脚步。
“趁老蒋没看到,赶紧溜!”
猗兰操伸出手让她牵着自己,飞快地穿过马路跑向站台。
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猗兰操和巫月雅已经坐在甜品店里,吃掉了两盘班戟了。
巫月雅心神不宁地不是戳着盘子里的芒果,就是搅着杯子里的奶冻。
“我的成绩太反常的话,会不会被查呀?”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猗兰操靠在沙发上笑了。
笑完,他趴在桌上,带着一种充满魅惑的神情开口:“若真那样,你就跟他们说,你跟魔鬼做了交换。”
巫月雅定定望着他,魔鬼……这深不见底的眼睛,果然不是人类长得出来的吗?
她倏地伸出手去捏住猗兰操脸颊,然后做拉扯运动,“魔鬼!你是魔鬼我就是西王母,不,我是钟馗!”
猗兰操甩开她的手,摸着脸蛋说:“别把我跟他收的那些小鬼相比,鬼是人变的,我是天地孕育的,你懂不懂?”
巫月雅大眼圆睁,“哦!你怎么不说你是蛇精,我看你就像!”
“小小妖孽,也配和我相提并论?”猗兰操摸了摸耳垂,满脸不可一世。
“我看你才像妖孽。”
巫月雅开完玩笑,惋惜地托着腮说:“早知道,我就真的报北大了!我也当回高考状元。”
“你不怕你爸妈吓死吗?”猗兰操玩着杯垫问。
“开玩笑的,我要是接到北大录取通知书,我自己先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巫月雅开心地吐吐舌头。
剩下的很顺利考完了,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爹妈在屋子里互相击掌喊耶,一家人决定出去好好吃一顿。
“爸,妈,”巫月雅坐在沙发上,举起手怯怯发问,“我可不可以,也叫猗兰一起去?”
“当然啦!”
“呃?你们不是,很讨厌他的?”
“那是怕影响学习,都考上了还管它个球,你问他喜欢吃什么?”
坐在市中心最好的餐馆里,猗兰操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堆满了食物的碗。
“爸,妈,你们让他自己夹,他本来就吃不多的,才不是因为客气。”巫月雅知道爹妈拣的那些个大鱼大肉肯定要浪费了,索性直接和他换了碗。
“你这孩子!”
“没事的!”巫月雅声音盖过她老爸说,“我们俩没病,在学校食堂也都互吃口水。”
巫爹巫妈愕然对视,没看错吧?是十八岁吧?俨然老夫老妻了。
“猗兰……也是念师范吗?”
不等猗兰操回答,巫月雅嘴里含着竹笋呵呵笑道:“对,同系,同班。”
“真巧。”
“不是巧,我跟她志愿填的完全一样。”猗兰操轻轻地说。
巫爹巫妈再次哑然以对。
良久,巫妈发出一声认命式的慨叹。
“对了妈,我们想去旅游,你觉得去哪好?”
这顿饭吃得,真是不在状态,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不过,巫月雅觉得爹娘好像默认了猗兰操,是把他当成未来女婿了吧?想到就觉得好笑,别人的父母都是你拿什么来配我的孩子的心态,只有她父母是我女儿怎么高攀到这种层次的神情。
晚上她开玩笑地跟妈妈说猗兰有魔力的时候,妈妈居然沉默地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孩子,是不简单。”好像也被洗脑了。
管他呢,她考到免费名额,还能拿奖学金,家里打算给她交学费的钱,也就赞助她出去旅游了。
巫月雅快快乐乐地叠着毛巾被,打算和猗兰操去旅行社选一条线路。本来他们想自助游,可是爸妈死活不同意。
“你想去哪?”猗兰操问。
巫月雅想了一下说:“海边。”
“那去希腊吧。”
“希腊太贵了!”她只想在国内玩玩就好。
“反正是我出钱。”
“你少来。”
结果因为护照来不及办而取消了出国游的可能性。
“去海南吧。”经理建议说。
结果两个人异口同声一起说:“不要!”
“海南人好多。”猗兰操面无表情地拒绝。
“会晒得很黑的!”巫月雅非常激动。
“那,去广西?广西也有海。”经理职业化地微笑着。
“不好玩。”
“听起来好像不值那么多钱的样子……”
两个小屁孩,到底是要不要跟团啊……
看完所有的线路也没有满意的,换了几家正规的旅行社都是如此。
“我们还是自助游吧。”站在人行道上,猗兰操突然说。
“呃?可是爸妈不让……”巫月雅赶紧戴起草帽,羡慕他晒不黑的皮肤。真不公平。
“不要告诉他们就好了啊。”猗兰操慢慢弯起嘴角。
“不是吧!被知道了,我的信用值就等于0了!”巫月雅惊叫。
但是猗兰操不为所动,“你难道不想去西安、敦煌,不想去看大草原、天山吗?不想去西藏朝圣吗?”
“我当然想啊!”但是不跟团,风险系数好大好大好大好大,万一再也回不来……
“不会被发现的,只要随便搞一份旅行社的合同来给他们看就可以蒙混过去了。”猗兰操用一副弱不禁风的表情流畅地计划着坑蒙拐骗的行动,竟然还十分的合衬。
打印机一张张往外吐着纸,这时,猗兰操已经用橡皮刻好了所谓的印章。
“我怎么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巫月雅捂着脸无地自容地说完,弯腰捡起来装订。
蘸点儿印泥盖上戳儿之后,看起来还顶像那么回事的。
巫月雅心惊肉跳地把合同放到爹妈面前,虽然她觉得,猗兰操就连仁丹那么大的耳麦都能搞来,伪造一份合同还不是小意思,怎么可能穿帮……打住,怎么好像觉得他很能干似的!
果然巫爹巫妈完全不疑有他,还赞这家旅行社很是地道。
“后天发车是吗,我有点空,去送你们。”
“不用啦!大清早的,我们自己去好了!”
“反正我有空嘛!”
拗不过爹妈,巫月雅只好通报猗兰操,谁知他还是无所谓地说了句“知道啦”就挂了电话。
天一亮,巫月雅精神抖擞又忐忑不安地让老爸送她到了星汉广场,那里有很多大巴士,猗兰操带她上了其中一辆,巫老爹看没什么事了,挥挥手潇洒地离去。
结果,车子真的发动了。
“喂,我们去哪?”巫月雅愕然道,“不是要赶火车吗?”
“火车票我退了,连夜订的机票,去西安。”猗兰操懒洋洋地说,好像说的是“早饭不吃油条了,我们吃酱菜”这种话。
居然可以说风就是雨,有钱就是牛啊……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老爸是比尔盖茨。”飞机离地的那一刹那,第一次搭飞机的巫月雅不太习惯地贴着椅背,用说话来分散注意力,“不然怎么那么随心所欲,钱多得点烟抽。”
猗兰操无声笑了笑,“比尔盖茨……算什么,他只是有钱。”这个世上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魔物们早就洞悉了这一点。
“他不是有钱,他是非常非常有钱!这还不算什么呀?”
猗兰操侧目问:“他再富有,可以长生不死吗?”
巫月雅好笑地抱臂,“谁可以啊?你可以啊?”
“如果我说我可以呢?”
“对喔,你是蛇精。”巫月雅恍然大悟。
“魔物啦。”猗兰操懒洋洋地纠正。
“好好,魔物。”巫月雅接过空姐发的早餐,继续扯皮,“请问您贵庚?”
猗兰操伸了个懒腰,“不记得了,太多年了。”
“那请问,你是哪种魔呢?你跟妖有什么区别呢?”巫月雅认真地吃着面包问,弄得旁边位子上的人频频侧目。
猗兰操对飞机上的食物一点都不感兴趣,拿起来看了下就丢回袋子里去,耐心跟巫月雅说:“妖,是一个物体,经过修炼而成,什么样的修炼方式决定什么样的妖怪。魔物不然,魔物是自古以来就诞生,是神灵的黑暗面,世界黑暗,他们就强大,世界平和,他们就弱小。妖可以成仙,魔……则永远都只是魔。”
“喔,这个设定我喜欢。”巫月雅喝着果汁转着眼珠说,“那妖魔会死吗?”
“会啊。”猗兰操轻描淡写地答。
妖的话,每百年有一天劫,逃过了就更强,逃不过就灰飞烟灭。魔的话,似乎要好一点,只要不被神灵的特殊力量所刻意净化,就能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
近来他也有力不从心之感了,大概是这城市还不够黑暗的缘故,负面的力量,远不如正面的多。几年前,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弱过。
是不是该抽个几年时间,到那种战乱的地方休息一下呢,用人类的话讲,叫充电。
巫月雅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偷偷看着猗兰操。怎么才说几句就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了?就这个身体还自助游呢……巫月雅轻手轻脚拿出妈妈塞在包里的羊毛披肩,老式的,很暖和,悄悄给他盖上。
这班飞机起飞很早,大多数赶飞机的人都还没睡醒,这会儿纷纷在补眠。
巫月雅戴上耳机,磁带吱吱地转起来,近来她老听一首歌,叫《城里的月光》,白天也听,晚上也听,她喜欢的歌,就算听一千遍也不会腻。像《似是故人来》、《有故事的人》……猗兰操给她把这些歌都录到一盘磁带上,给她翻来覆去地听。
“你在这里等我,乖乖的不要乱走喔。”
下了飞机,巫月雅让猗兰操坐在椅子上,自己跑到行李托运区去找箱子。
外面就有出租车,一觉睡到饭店门口。
“你就在房间里休息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也去。”
“你乖乖的啦。”巫月雅戴上帽子,拿起房卡,“好好休息一天,明早再去玩不好吗。”
这一路上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了,猗兰操靠在床上,“帮我把电视打开。”
巫月雅马上打开电视,把遥控递到他手上,“我走咯!马上回来!”
猗兰操朝电视按着钮,按着按着突然笑起来,没记错的话,女人都是喜欢强者的,特别是小女人。一般情况下,你乖乖的哦,不都该是男人对女人说嘛……
怎么这句话在巫月雅说来,比他说的要自然呢。莫非,他还喜欢上当弱者的感觉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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