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时纵逢君
此刻真相大白,她更不必违背自己的心意屈嫁他人。堂上又有诸位前辈在此,不待众人将此事了结,有极悄悄地往后一退,鲜红的衣裳一拂,疾步转身朝内院的望云院狂奔而去,她的心飞扬了起来,轻轻念着那人的名字。
寂寞花开,箫声淡漠。
院中朝夕花开得鹅黄耀目,在白光之下直直闪进人的眼中,只是那一种开倦了的将颓之姿,让人骤然入眼,便是一道惊心的画面。有极忽略过而,她往他的厢房快步走去,站在紧闭的门前,举手轻敲,而那一扇门却是在咿呀声中蓦然洞开。
有极微微诧异,站在门前一推手,门扇幡然而开,屋内静无一人。便连榻上的被褥也是折叠得整整齐齐,枕子上连睡痕也不曾留下。她转身看向梨花架上的盥盘,里面一滴水也没有,心不知如何便在此刻沉了下去。
屋外,却是有脚步声缓缓走来。
她唤了一声:“兰缺。”欣喜地转过身来,却是看到一个纤柔的身影,翠绿的裙子映入眼眸。来的人,是绿绮而非兰缺。
她的脸色有些许的白,不同于往日的颜色。绿绮轻轻眨了一下睫毛,微微笑了起来,温柔如故地唤了一声:“有极姑娘。”
有极怔了一怔之后,姗姗迎了上去。头发的珠冠未脱,明珠缀子在两颊边簌簌摇晃,她一脸的红霞胭脂,眉角眼梢都似沾染着喜气,今日的她特别的明艳,“兰缺……绿绮姑娘,你师父他人呢?”她对着绿绮笑着问,笑得那么的真心真意,眼神里都似莹着极光明的亮色。
绿绮转了一转眼睛,错过她的目光,笑道:“师父……师父他走了……”
“走了……”有极明灿地走了近来,轻声追问道,“他要去哪里?为何……为何不说一声,便走了?”
“他……他要去雪山找雪蛛为庄主治病!”绿绮顿了一顿才说。
“雪山,爹爹的毒仍然未解?他是何时走的……”有极越过她的身边,一掀裙角便要追出去,似乎就要此刻这样穿着喜服奔去马厩,拉过马匹便要去追赶她的心上人,随他而去。
绿绮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急声说道:“你赶不上了,他已经走了很远!而且……而且他让我来告诉有极姑娘你,不要去追赶他,你就在庄上平平安安地等着就好了。”
庄上的事情……她听了这一句话,身形犹豫了。此刻爹爹体内毒药未除,而****教的目的又尚未达到,这一切仍然需要她留下来守护。兰缺,兰缺,你果然最知道我的为人,什么都为我想着,什么都为我担着。她轻轻地一笑,心里暖烘烘的,无从来,无从去。以往心中孤清落寞之意,都被它悄悄驱散,缓缓占领了她心中一些极重要的位置。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不由多问了一句,抬头去看蔚蓝的天空,遥想着他奔赴雪山的背影,眉间有幸福而又担忧之意。
绿绮却是被她这么不经意地一问,倏然鼻子一酸,眉头微红,匆促之间转过了头去,垂下了眼眸,低声说道:“他没有说……”
“那他还有什么话,让你告诉我的?”有极回眸去看她的侧脸。
绿绮平服了一下心思,才又用着略为平静的声音说道:“师父说,此去雪山凶险不定,如若他不能寻到雪蛛请姑娘要见谅。但是他心中无悔!若然他此去三年不归,姑娘就……就不必再念着他了……三年之期彼此相约,若然不归,姑娘也已尽了情意。”她说着说着,就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睛,险些要落下了泪来。
有极静静地听着她转述的话,眉头一点一点地皱紧。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绷紧。若然不归,心中亦无悔!若然不归……那便是葬身于雪山,他可以如此待她,自己呢?自己却可以为了东方山庄放弃与他的信守……喉头一阵阵的酸楚。她虽然放不下东方山庄,却又岂是薄情负义之人,有极咬了咬牙,抬头向天明誓:“若然你此去不归,我东方有极便一世为你守墓不嫁!这誓,绝不再反悔,他日若毁此信,教我人神共弃!”
绿绮听着,心中一惊,轻声劝道:“有极姑娘,你何必如此?师父……师父他心中绝是盼着你能幸福一生的。”
有极偏首一笑,清若霜菊,轻言道:“我有极一生的幸福,早已只在于云兰缺一人。若然他不归,我不嫁,便是最大的幸福。我愿意将我的这一生交付于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心死之人,此生亦休,何言有他?”她说得这么的淡静,这么的从容,似乎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安排好了,此一生,只有一个云兰缺,再无他人。
绿绮怔然地看住她。眼前这个笑得婉丽不禁的女子,竟是这样决然的心意。当日见到她时,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东方山庄少主,似乎只要一开声,她的人生里便是富足。她主事着天下第一钱庄,魄力一时无两,却能为兰缺守下这样孤寂一生的誓言。
可惜的是,她竟然要亲眼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的幸福注定要落空了。绿绮的心恻恻地痛起,可是师父不让她知道真相,他是怕她伤心!也许年月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只要她一直知道他是爱她的便足够了,来年他日,也许会叹一声天意弄人吧。
那时,也许就已然释然了。
“绿绮姑娘,你打算何去何从?不如在庄上住下?”有极眉目轻笑着问她。
绿绮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物递过去给她,说道:“这是师父留下给庄主的药物,每日一次,辰时服用。先谢过姑娘的好意,我却是要回去管城,替师父看住他的医馆。”她说着,眼角又情不自禁地泛红。
有极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点头说道:“那好!姑娘什么时候动身,我让靖远护送姑娘回去。”
“好!”绿绮颤了一颤眉睫,低低应了一声。
有风声吹入屋内,庭院外夕阳缓缓西沉,一两瓣枯萎的朝夕花飘散落下了高高的枝头。
是夜,斜月当空,秋风萧索。
东方山庄之外,静夜里蓦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短箫声。极其尖锐的声音,刺耳而来,又是极其短暂地消失在空中,就像是用竹叶吹出的一声哨响。
有极警觉地翻身而起,扬步而出,朝庄外那声源处独身掠去。她一直隐约觉得****教的人始终藏身在东方山庄附近,未尝离去。只是各门各派遣精英搜寻了方圆数里之外,都并没有找到他们诡秘的踪迹。
而这夜里忽如其来的短哨,越发的显得奇异。
有极恰恰翻上墙头张看,庄内便起了一些骚动。靖文疾步朝她的朝云馆奔来,有极站在高处瞧见,扬声喝问道:“靖文出了何事,可是元……”
靖文情急之下,不待她说完,回道:“元谋主事与和姨娘同时皆被毒蛇所伤,此刻袁夫子正在急救!”
毒蛇!有极一听事态严重,忙回身而下,赶至他的身旁,说道:“他们现下在何处?”
“在内堂小院!”靖文跟着她快步走。
进了内堂小院,袁夫子立身在榻旁,没有了动作。其余夫子也是木立一旁,不做声响,眉头深郁。有极走近去一瞧,两张矮榻上躺着的人,正是元谋与和姨娘,两人皆是唇色发黑,七窍有紫血流出。有极细察之下,发觉他们都是咽喉处有两个细小的齿印,伤口极深,她探手到和姨娘的鼻翼,已没有丝毫的气息出入。
“好狠的****教,真是干净利落!”袁夫子咬牙切齿说道。
有极皱眉,本来还指意在和姨娘的口中审出****教的其余部署与底细。此刻却是连人命也不曾留下!****教的野心与毒辣,日益叫人惊心。只是如今,他们的声势未曾得以与正道抗衡,是以总行如此阴险小道,企图在暗中控制了江湖局势。若有一天,他们果真壮大起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有极未曾多语,惟感江湖正是多事之秋,出了小院遇着闻讯赶来的穆总管,朝他吩咐了几句,让他妥善安排堂中两位逝者的后事。
心中忽然升起了许多寂寞疲惫之感,眉间缱绻倦意。这东方家事靠她一人独身支撑着,弟弟东方洺总是如此浮躁,不能委与大任。然而,这东方山庄的内外事务,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他承担的,如何就不能长进一些?
不由自主地脚步便向账房步去,那些账,还等着她验算。
天色未明,最是黑暗的时候。
远远地,却瞧见账房里点着昏黄的微光。窗纸上依稀倒影着一个人影。有极心下微惊,难道山庄里还有别的惊险潜伏,这账房的钥匙只她和爹爹有,爹爹此刻的身子断不会在此刻起来翻看账目。
有极不张声地凑近去,轻轻洇湿了窗纸望里面张看。那人端正坐在账房椅子上,一手撑住下巴,正在全神贯注地翻看着案桌上面的账目,不时伸手去拨一下一旁的算盘,那指法倒是伶俐娴熟得很。
她愈看愈是疑惑,心中又渐渐是欣喜。
原来,他也不是全然不务正业的,都偷偷在这无人的时分来学习吗?有极的唇边泛了一抹欣慰的笑,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是否爹爹和自己都一直忽略了他,都以为他不会,不理,不管,其实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玩耍作乐的纨绔子弟,而是想正经学着子承父业,做着东方山庄的主人。
明儿一定要跟爹爹说去,他心里准乐。
哪有父亲不盼儿子成器的,以后多加磨练一下,这个弟弟也不是不可以承担大业,平时可都聪明伶俐着,特别是哄奶奶高兴的那会儿。不过以前都是为了讨钱,以后希望他能为东方家守业。
有极消默无声地走开,看看天色,已然现白。
当经过望云院的时候,有一人身影正好从里面出来。这大清早的,霜气仍重。但有极一眼认出了她的绿罗裙子,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由轻声叫了一声:“绿绮姑娘!”
绿绮背负着包袱,闻声抬头,神色有一瞬的怔然。她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刻碰见有极,此刻的天还没有大亮。
“你……要此刻便动身回去管城吗?”有极问。
“嗯……”绿绮怔忡了半晌,才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有极微微皱眉,她不知道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让这个姑娘如此天色便要开始赶路?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去让靖远准备马车,我们一同走吧!”
绿绮闻言,却是凝住了脚步,呆呆地站了半晌,才说道:“有极姑娘不必相送了,我……我早已与靖远约好,他此刻正在后门等着我。”她说完,咬了下唇,神色间似乎有些什么不同寻常。
有极稍稍觉得奇怪,不由问道:“你早已与靖远约好?”
“嗯,是这样的。如今山庄上事事烦扰姑娘劳心,绿绮不想再让姑娘挂念,便私自跟靖远约好了回程时刻……”绿绮温柔地笑了一笑,眉眼皆是柔和,目光盈盈的似有水光浮动,她看了看天色,“我想早些回去,那里穷乡僻壤的没有多少人能够请得起大夫,我和师父又出来了这么些天,所以想尽快赶出去,把师父的医庐看好……”
有极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先等着,我去让靖文采办一些药材跟着你们一道回去。”
绿绮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忙说道:“药材在管城附近采买便得,何须这长途的押运?”
有极想了一想,觉得有理,笑了,然后说道:“你说的很是。”她稍垂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玉牌递过去放在绿绮的手里,嘱咐道:“这是我家传的玉佩,你拿着这个上任何东方家的钱庄,多少银子都能提取出来。你要采办什么药材就拿个主意,让靖远去替你筹办……走,我与你一道出去,向靖远也嘱咐一声。”
绿绮眉头微微一蹙,却不好再说什么婉谢的话。只好点头,跟着她一起走向了东方山庄的后门,一路上一颗心却是跳得飞快。
出来后门,果然靖远已经站在马车旁等了许久,显得有些焦急。刚一看,登先出来的人竟然是有极,不由也是一怔神,脸色奇异了起来,偷偷瞧了跟有极身后的绿绮一眼,见她正朝自己摇头,便忙叫了一声:“少主!”
有极朝他温和地扬了笑意,走到他跟前扬手轻轻拍了一拍他的肩膀,说道:“靖远,这一路上要仔细照顾好绿绮姑娘。但凡她有什么吩咐,你要妥善安排,知道吗?”
靖远默默地点头,过了半晌,才道了一句:“明白!”
绿绮但恐有极要细查马车,匆匆走了过来,道别:“有极姑娘,我这便走了,你好生保重!”
有极颔首,淡淡地一笑,微风正轻拂过她恬淡的脸。
绿绮和靖远悄悄对了一个眼色,她转身登上了马车,一闪身,便放下了车帘子。靖远也不含糊,向有极一躬身,说道:“少主,我这便去了。”言罢,转身跳上马车前头,手中长鞭一挥,不再停留半刻,便在有极眼前打马扬蹄而去。
有极望着这一辆远走的马车,蹙眉。
马车已经远离了东方山庄。
天边飘着几朵淡薄的浮云,仿是风一吹,便要散了。
车厢内,有人轻轻地咳嗽了起来,他想用手掩也掩不住,一声声催命般喘息着气息。待他好不容易回过气来,一股滑腻的血腥气,弥散在满车厢的淡淡菊花清香里头。他伸手抓来一方白绢,将手掌心中的血迹擦干净,再抹去了唇角的痕迹,一张手,将染血的白绢丢在车厢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个火炉,橘红的火苗极快地便把带血的白绢烧成了灰烬。
兰缺裹着棉袄,半倚半躺在车厢内。绿绮用忧郁的目光看着他,一只手正在帮他顺着胸口。兰缺向她微微一笑,那双凤目中的光华黯淡了许多。
“师父,你这样走了,真的……不会后悔吗?”她低下头去,不敢面对着他虚弱的笑颜,眼中沁了水雾,在眼眶里转着,就是落不下来。
“后悔……”兰缺凝神沉吟着这两个字,隔了一刻,“是会后悔的!我现下就已经后悔了,从方才听见她的声音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悔青了肠子。可是,我听着她跟你们笑着说话的声音,我知道她心里现下很幸福,所以就不想令她不开心了……”
靖远听着,是“啪”的一声打在马臀上,眼泪硬生生地掉了下来。
兰缺听着那一鞭子的声音,泛白的唇角淡淡地浮了一抹笑,目光却是怔怔地看着小几上堆放着的一束金黄馨香的报君知。这是从南坡上采回来的报君知,花瓣上还带着清新的露水,它们还是那么的娇艳,而他却是快要死去了。
忍耐不住的咳嗽声又从车厢里响了起来,撕心裂肺的一阵血腥满溢。
“师父,你先歇歇吧,不要写了……”绿绮心痛地攥紧他纤细的手腕。
毫管末端停在墨砚的上方,墨汁缓缓地流下池中。兰缺拖了拖笔尖,轻声说道:“我再不写,怕是来不及了……这一本《药石经脉匮论》,我是要传给你的,还指望着你……你流传下去,将我的名声发扬光大……怎么可以不写?横竖都是要死的,咳咳,我发现医仙岛的古籍上有好些药性都有错漏,日后,你回去医仙岛,要设法将其校对好了,免得延误了病人的性命病情……知道吗?”他一边往裁好的云宣中思虑着落笔,一边仔细地嘱咐着身畔的绿绮。
绿绮含泪望着他认真的神色,不敢再劝,怕他心事未完便要……是以不敢再阻延他的时辰光景。只一路咬着牙根,为他磨墨,添水,裁纸,烘干,收藏进木匣子里去。
这一夜一日未曾停歇。
绿绮忍不住瞌睡了一会儿被马车颠簸着醒来,看见兰缺依然在灯火中写着,她心中一阵阵地绞痛,沉默了一会儿,才忍住哭声,低声问道:“师父,你饿了吗?要吃些什么?”
火光打在兰缺的侧脸上,愈见憔悴苍白之色。他轻轻摇头,半晌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说道:“我什么也吃不下了……你……你给我一点水吧!”
绿绮急忙转头,泪水就这样一颗颗地掉落了下来。她垂着泪,拿起茶壶温热了水,举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才回过身来,好生将杯子凑近兰缺的唇边,慢慢地一点点灌给他饮着。才喝了两口,兰缺一把伸手推开她的杯子,显然是来不及了,一阵咳嗽又起,喷出了一阵血雾。他急急放了笔,伸手顺道推开她,掩住唇道:“不要凑过来,这毒极是厉害!你……咳咳……快拿些护心丸吃下,再喝下白玉露!”
他急急地催促着她,却完全不顾及自己。
绿绮呜咽一声,哭了出来,说道:“师父,我不怕……即便是随你去了,我也不怕……”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是敢说了出来。她害怕,害怕此后自己一辈子也不可以再说这话了。
兰缺怔了一怔神,闭上眼睛。靠住身后的软垫,狠狠喘息了几下,才说笑道:“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我……”
他的声音忽然便中断了去,唬住了绿绮,她轻轻地颤了一下身子,心头怦怦跳起,伸手去轻轻推他一下,“师父……”
兰缺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绿绮哑着哭了一声,手指颤抖着摸上他的鼻翼,还有暖气。登下知道他是气虚晕厥了过去,急忙翻出瓶子里的护心丸,塞了一颗在他嘴里含着。
兰缺皱了一皱眉头,含糊着说了一些什么。
绿绮细细一辨,才听出他说的是:“我要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她……”
已然正午时刻。
有极坐在案前,推开了账本。她抬起头,怔怔地望住窗外的日光在叶间流转,心中总有着一丝的疑惑,那天早上的那一辆马车总是回忆在她的脑中。
她总觉得有些什么是不对的。那辆马车的车轨太沉了些,还有,绿绮和靖远的眼神都不对,他们究竟是在隐瞒着什么——是在向她隐瞒着什么吗?有极蓦然地站了起来,手心有些莫名地发冷。
她极快地奔向东方正山的浮云阁。
东方正山正在午休,听见门外的声响,不由睁开了眼睛,便看见了有极神色不定地匆匆走了进来。他有些讶异地看住她,轻声问:“是庄上出了什么事情么?”缓缓地从名贵的躺椅中坐起来。
有极面对着父亲询问的眼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镇了一镇神,抿唇淡淡一笑,才问道:“爹爹,你觉得身子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东方庄主眉头微敛,思索道:“自从那天被云大夫救醒,他用推宫过穴之术为为父逼出了淤积与内附的毒血之后,身子感觉轻快了许多。方才袁夫子过来与为父号脉,也说体内尚有少量残毒,先用白玉丸护住心脉,今后再慢慢寻来雪山雪蛛为引,合着他另外写下的药物连日服用,残毒便可慢慢排除体外……”
东方庄主拿过压在身畔几上的药方,递过给有极。有极拿住一过目,上面写的药物,皆与兰缺先前开下的无疑。
“只是有一事疑惑……”东方庄主忽然说道。
“什么?”有极心中一跳。
“袁夫子说,这金针推宫过穴之术极耗元气,作为大夫也极少施为,若稍有不当,不仅会断了病人的生机,更会连累大夫自己的一条性命。”东方正名复述着袁夫子的话,“夫子一再问我那少年如今身在何处,他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有极心中一凉,焦声问:“爹爹可知他的下落?”
东方正名摇头,看住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焦急,不由说道:“那日,他救醒为父之后,便说与庄中诸事!又告知了为父他的诸般布置,让为父尽快赶往前堂阻止你与元谋的婚事,揭露了这么一桩阴谋……其后,为父再不曾见过他。他更曾恳请为父不要在袁夫子他们跟前提起他的名字来!”
“那么,靖远是见过他的?”有极忽然脑中一阵清明,急忙追问。
东方正名点头,问道:“是出了何事?为父方才遣人去寻靖远,正要问他可知云大夫的下落,却是说他前日一早便已经出远门去了……”
有极心中不安地慌跳了起来,她尚理不清这是怎么的一回事。但是兰缺为何这样匆匆地走掉,是不是要躲着她,又是为何要这样地躲着她?今日早上的马车里,是否还有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又是谁?
一瞬间,她脑中乱纷纷的,说不出话来。
东方正名连连叫唤了她几声,有极才回过神来,迎视上父亲询问担忧的慈祥眼睛。她忽然说道:“爹爹,小洺已经和以往不一样了,你寅时到账房去一看便知晓。我……我有事……要出庄一趟……”她向后退了两步,一转身,飞快地出了浮云阁。一路燕子飞掠般展开轻功,奔向马厩,脱了青马的绳索,扬衣而上,一挥马鞭出了东方山庄,朝了前番马车的轨迹追寻而去。
他是要回管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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