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神话探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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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性爱神话(2)

李昌棋。K贾云华还魂记》中的贾云华,同杜丽娘一样,也是一位情痴。云华母与魏鹏母曾有指腹之约,可是,当魏鹏}。}举不隅”,从襄阳赶到钱塘贾家,与云华母提起前约时,云华母却“王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要魏鹏与云华以兄妹相称。显然,贾母见魏家家道中落,而魏鹏又无功名,己想悔婚了(尽管她后来提出了别的借口)。可是,女儿与魏公子却早已一见钟情,并在埠女的掩护下,频通款曲。后来,魏鹏点了翰林,托媒人与贾母议婚,贾母仍执意不肯,恰在这时,魏鹏母亲去世,魏鹏回去奔丧。不久,云华相思成疾,魂断香消。两年之后,贾云华却又借宋家女之尸还魂,与魏鹏终成眷属。

和杜丽娘一样,贾云华才貌双全,知书达礼,并且富有叛逆精神和牺牲精神。她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同顽固的母亲展开斗争,却以实际的行动向母亲发起挑战。云华当然不是象那些迂腐的女性一样,为信守父母的前约,便随便地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是爱上了魏鹏这个人,爱上了他英俊的外貌和纵横的才气。当她母亲棒打鸳鸯,强行拆散这对“隐性夫妻”时,她对魏鹏的爱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更坚定了。当她为思念魏鹏而病入膏盲时,埠女春鸿曾好意劝他:“小姐平生颖悟,通达过人,虽在女流,深知道理。亦尝贱焦仲卿伉俪之伤生,鄙荀奉倩夫妻之夭性,岂今日忘之,而自蹈其覆辙乎?且生一去,遮绝音徽,虽在制中,谅亦谋配。今红叶频来,纷纭旁午,天下多奇男子、美丈夫,以小姐才貌配之,孰所不愿?何必魏生,然后快意?况夫人垂暮,爱女只小姐一人,万一果致沦亡,尊怀何以堪处?窃以小姐不取也卜··。”云华却回答说;“嘻:尔过矣!吾岂世间痴淫女,不知命者之流乎?吾之与生,盖不偶也。彼此在母,先已缔盟,厥后二家,果生男女,斯言斯誓,不爽毫厘,则天意人事,盖可知矣。岂料置亲钟爱,不果命以归生,虽出恩慈,不免负约。且女子事人,惟一而已,苟图他顾,则人尽夫也,鬼神其谓我何?”

可见她对爱情的执着和忠贞。正因为有这种忠贞和执着的精神,她才死而复生,得与魏鹏重续前缘。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赞美云华的优秀品格时,对云华的“宽爱“之心也表现出一种津津乐道的情趣。如果云华对婶女们的“宽爱”,是一种建立在平等互爱基础上的关心与爱护,那当然应爱到称赞。可是,在李昌棋的这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中,李氏渲染的却是魏生对云华和众埠女的共同占有以及云华与众埠女的相安无争。魏鹏的轻浮,众脾女的淫乱以及云华的不妒之德,受到了作者的赞赏,这就削弱了这个崇高、动人的爱情故事的力量。

浩歌子《秦吉了》、《太平广记》引《法苑珠林》的《徐玄方女》中的再生故事,都是经由托梦来完成的。后者完全属于一种桃花鬼运的奇谈。男女主角既非一见钟情,也无幽期密约。太守之子马子正处在青春骚动期,夜梦一女子。女子声言在四年前为鬼所杀,可根据生死薄上的寿限规定,她本该有八十年阳寿。她求马子助她复活,她愿意复活后嫁给马子为妻。马子同意,并与女鬼约定了相救的日期。到了那一天,马子发现床有头发,他叫人扫去头发,然后将女鬼掘出,可是这是女鬼的魂魄。女鬼与马子再约了一个时间,将女鬼的坟墓打开,见女子身体竟与活人一样!于是马子与复活的女鬼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孩子。

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一个梦的记录:它是矛盾的、混乱的。马子既然从自家的地下掘出一个实体的鬼,那就不必再掘开女鬼的棺木了;否则,先前的鬼就不应是一个可以挖出的实体的鬼,而应是鬼魂。尽管这个故事是矛盾的、混乱的,它却真实地反映了处在青春期的男子思慕女性,渴望性生活的心理现实。

《秦吉了》却是一出爱情悲喜剧。巨家的脾女在鬼鸟秦吉了的帮助下,爱上了一位名叫梁绪的富家子弟,两人私下里鱼雁传书、快活无比。正当埠女准备与梁绪正式定婚的时候,送信的鬼马遭到弹杀,巨家老爷又强逼埠女为妾,婶女不从,老爷大怒,当他得知埠女背着他已有相好之后,更是恼羞成怒,竟将啤女折磨至死。后幸得鬼鸟秦吉了托梦梁绪,梁绪才将心爱的人从坟中掘出,并且使她复活。

这则故事讴歌了真诚的爱情,揭露了官僚地主阶级的荒淫无耻。埠女身为下人,却绝不受主人玩弄,追求自由的爱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是可歌可泣。秦吉了本是朋友送给巨家老爷的礼物,后因由埠女伺养,两人产生了感情,秦吉了便想方设法地为脾女寻佳偶,传音讯,最后竟以身殉。秦吉了这种助人为乐,舍身忘死的精神,给这个故事涂上了浓厚的道义色彩,而秦吉了所述的托生的神话她告诉梁绪,她与脾女前生本为姊妹,蟀女因有善行,得托人身,她则转为鸟身一则使这一故事带上了因果轮回的宗教印痕。

韦皋与姜荆宝侍女韩玉箫再世重逢的故事,在古代文人墨客中一直被传为美谈。宋代说书人曾将这一故事编成《玉箫女再世玉环缘》的话本,元代杂剧家乔古曾将这一故事改编为《玉箫女两世姻缘》的杂剧。这一故事最早被收录在《太平广记》中,故事写韦皋与朋友姜荆宝侍女韩玉箫相爱,后因父命,回家省亲,行前与玉箫相约七年之内再相会。可是玉箫苦等七年之后,毫无韦皋音讯。原来他已娶了高官之女。玉箫因心上人爽约,绝食而亡。

后来韦皋从姜荆宝口中得知玉箫的死讯,为表忏悔之意,他“广修经像”,终于感动玉箫鬼魂。玉箫鬼魂与他相见时,不仅不责韦皋忘情薄幸的恶行,反而表示十三年后,要再为侍妾。果然,十三年后,韦皋在作寿时,东川卢八座送一歌姬作为贺寿之礼。韦皋一看,此女竟是玉箫女再世芝这个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是位玩弄女性的好手,女主人公则是一位风流多情,美丽温柔的尤物。无论男人怎样荒唐、放荡、无情,女人总是不以为意,而且更加一往情深,受了一次的骗,还甘心受二茬骗,吃了一生的苦,还甘心吃再世的苦。这正表现了封建时代文人的女性观和男子“沙文主义”:男人是社会的中心,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而已。

四、人妖之恋

性爱幻念的另一种形式是人妖的靖通。所谓妖:并非指怪物,而是幻化为人的动物,如幻化为美女的狐狸、璋子、蛇、鱼等等。

这种化身故事可能起源于中国古代的图腾故事,大禹在治水时就曾化身为熊;中国图腾时代的人类就认为自己的祖先与某类动物或植物有血缘关系。佛教传入中土之后,转生与报应的观念更将中国人固有的图腾心结加以酵化,人变动物与动物变人的故事就更加兴盛了。《西游记》和《封神演义》中那些形形色色的妖精和怪物,差不多都可被视为佛教的转生观与中国固有的图腾心结共同作用的结果。祸国殃民的姐己(我们在这里姑且不管这种红颜祸水论是否正确),原来是一个狐狸精,而那些给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造成重重困难的牛魔王、懈穿洞妖王、青狮精、白璋精,大鹏金翅雕精、黄狮精、金鼻白毛老鼠精、黄狮精。单从它们的名称上,就可以看出,都是由动物变化而来。人类的野蛮是本于人类自身所遗留的动物本能。那些妖怪们之所以为非作歹,作恶多端,原来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动物性遗存。这种逻辑推导倒与佛教的因果业报思想不谋而合。

人类的恶行恶德往往使人们将对罪恶的厌恨转嫁到动物们身上,让动物作人类的替罪羊。《封神演义》中的狐狸精以及《西游记》中的妖魔就是如此。不过,也有相反的情况,尤其在表现人类性爱主题的一些神怪故事中,许多动物成了人类的朋友、情人,成了善与美的化身。如沈既济的《任氏传》中的任氏,就是一只狐妖。她美丽善良,爽朗大方。她同郑六相爱,毫不扭促作态;对好色之徒的强暴行为,她敢作坚决的反杭;为了陪伴心爱的人西行赴任,她明知“是年不利西行”,却义无反顾地和情人一起踏上征途,终于为猎犬所害。狐精对爱情的忠贞以及为爱情献身的精神,真可称为惊天地泣鬼神。所以作者在故事结尾也忍不住感叹道:“异物之情也有人道焉三遇暴不失节,拘人以至死,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也塑造了众多美丽动人的狐精形象。《鸦头》中的鸦头虽然是一个妓女,而且是由狐狸变成的妓女,她却能出污泥而不染,不仅有美丽的外表和纯洁的心灵,而且有叛逆的勇气。她对书生王文一见钟情,从此就心不二恋;和王文私奔被鸿母抓回后,不仅不愿再嫁他人,连接客也不愿了。在鸦头身上,蒲松龄不仅展示了她刚烈的一面,同时也展示了她柔美的一面。她和王文私奔后,生活无着落,王文呆里呆气,措手无策,鸦头却胸有成竹,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鸦头被鸭母抓回妓院后,王文象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了一通,没有找到鸦头的去处,只好作罢。鸦头在与王文分离后,却想方设法地让人找到王文,夫妻终于团聚。鸦头的温柔、忠贞、机智、坚定、勇敢,比之于情人王文,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显示了蒲松龄对妇女的道德与品行的独特的观察与评价。

《阿绣》中的假阿绣也是一个狐狸精。她同真阿绣有着同样美丽的外表和同样善良的灵魂,胸怀与气量却比真阿绣又有过之。刘子固爱的是真阿绣,以她的“妖”法和计谋,她本可将情敌置于死地,取而代之,但她没有这样做。非但没这样做,她还扮演了一个串针引线的红娘的角色,让刘子固和真阿绣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假阿绣这种超凡拔俗的优美情操和助人为乐的高尚品质,使她的形象带上了美丽迷人的爱神的色彩。遗憾的是,蒲松龄的故事结尾,又让这位狐狸精扮演了一个通房丫头的角色。由此可见,蒲松龄对于爱情的观念,虽时常有过人之处,但终难逃脱时代对他的限制他所津津乐道的,仍然是娇妻美妾那一套。

洁歌子的小说《青眉》中的女主人公青眉,也是一个狐狸精。

她和皮匠竺十八相爱、成亲,帮助竺十八发家致富,既作妻子、又当管家,兼作丈夫的监护人。她贤慧、温柔、有心计。竺十八在青眉的帮助下致富之后,马上同地方上的地痞无赖混在一处,并且每日里不是酗酒就是赌博。青眉心有不满,但她不象那些无见识的普通妻子那样,一味埋怨责怪,而是晓以利害,好言相劝,终于使丈夫悬岸勒马。当地方恶霸贪恋青眉的美色,阴谋用欺诈手段侮辱青眉时,青眉采用灵活的战术,既保全了自己的贞洁,又惩处了流氓恶霸。可以说,在青眉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国古代妇女全部的美德。她是古代知识分子心目中的理想的贤妻良母德才兼备、美丽贤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