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鼓楼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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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活风俗(1)

一、饮食风俗

1.民以食为天

饮食习俗是人类智慧和技能的结晶。随着钻木取火的成功,人类学会用火来烧烤食物,逐渐摆脱了“茹毛饮血”的落后习惯,创造了“熟食法”,饮食习俗开始出现,经过数千年历史的发展,无论是人类的主副食,抑或是菜肴烹制,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鼓楼人的饮食习俗概莫能外。

日常与节日

史载,新石器时代的南京,从鼓楼岗、鸡笼山到覆舟山一带,还是一片原始森林,野兽出没,人迹罕至。鼓楼岗西侧金川河一带,由于北阴阳营的先民们既可在水中捕捉鱼虾蛘螺等水生生物,又可在较低的台地上种植和灌溉农作物,故逐渐形成“饭稻羹鱼”的饮食习俗,长此以往,竟根深蒂固地成为先民们的主要食风。

古代南京先民,由于生产力低下,食物并不丰盈,日常饮食只是一日两餐。随着生产工具的进步,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稻谷增多,遂改为一日二餐。南京是六朝京畿之地,一日二餐似成定制,早餐、晚餐称之为早饭、晚饭,中午时分吃点心(诸如米粉团子、米饼类)。到了明清时期,一日三餐也就成为一种习俗,只不过中午点心变成正餐,特别讲究而已。区间流行谚语:“日求三餐饱,夜求一宿暖”、“要好祖上好,要饱早上饱”、“早上吃得饱,中午吃得好,晚上吃得少”等,都说明了鼓楼人对一日三餐的重视。

古代,鼓楼先民做饭的材料是一种水生植物菰草结的籽,叫菰米,呈紫黑色。先民们在河湖沟渠边采撷野生菰米,反复搓揉,脱去麸皮,加水煮饭,故宋代诗人陆游曰:“二升菰米晨炊饭,一碗松到了晋大兴元年(318)司马睿下诏:“徐、扬二州土宜三麦,可督令燥地,投秋下种,至夏而熟。”江南一带开始种小麦,渐渐地用麦磨粉,制作馒头、春饼,平民百姓的早餐桌上也就增加了面点、油饼。有人赞曰:“重罗之面,尘飞雪白”,“胶粘靭筋,臈禚柔泽”,米面制作的早点成了早餐的主打食品。

明清时代,区境内的饮食习俗也如方志学者陈作霖在《上元江宁乡土合志》中所述金陵民日三食,屑麦糯和糖霜调盐酪,巧制汤饼、馄饨、糍团、油炸诸品,晨食之,日点心。”“午食饭稻,脯时亦然。”区境内居民仍多为一日三餐,大都一干二稀或两干一稀,有时中午多煮了饭,晚餐时,用热水再蒸一下,省时省燃料。有的次日早饭,即用昨日的饭,用茶水一泡即成茶泡饭,或是用开水一焯即成汤泡饭,皆可简单地对付一顿早餐。条件好的人家,用鸡蛋、素油、葱、蒜花炒饭,那是十分耐饿的早餐。说到馄饨,宋代曾流传“金陵饮食七妙”,其中的馄饨和寒食(馓子)仍然是明代人喜欢吃的食品。

午餐

说到一日三餐“饭稻鱼羹”,不能不提到朱元璋的“广积粮”。当时秦淮河、金川河沿岸有白米圩、秣陵圩、东阳圩、沙洲圩等十余个万亩以上的种稻大圩,因水土宜稻,盛产“红莲籼、观音籼”。清代文学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曾指出饭煮得好的诀窍是要选观音籼、桃花籼(也即红莲籼)这样的“南京米”,赞其“善煮饭者,虽煮如蒸,依旧颗粒分明,入口软糯”。

到了民国时期,区境内居民仍沿用一日三餐制。早餐,有干有稀,稀饭搭烧饼、油条、糯米糍粑,配以自家腌制的雪里蕻、萝卜干、酱莴笋等酱菜。中餐为正餐,故讲究吃好,经济宽裕的大鱼大肉,

有人甚至特嗜好吃河豚鱼,羡河豚鱼肉之鲜美异常,竟敢于“拼死吃河豚”,并总结出一套避免“中毒”的经验:“河豚燕尾者、独眼者、不熟者、鱼子未经盐腌者、鱼血未洗净者等食之皆能杀人”。其他菜肴,亦如清代陈作霖所概括:“馔用羊、猪、鸡、鸭,佐以瓜、箩、蔬、茹;又盐制竹笋、莴苣、莱菔、生姜、豆菽各种,曰小菜,以为庶馐。此食之丰美者也。寒俭家,则仅供草具,肉食有期,谓之当荤。”隔一段时间,加个荤菜改善改善生活,或是几个朋友到小饭馆去撮一顿,“抬石头”(吃饭AA制)、“打牙祭”解解嘴馋。

解放后的市民日常饮食习俗,几无大变,依然按各户经济情况确定荤素搭配种类,富者鱼肉鸡蛋,山珍海味,贫者青菜豆腐,粗茶淡饭,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粮、油、糖、肉食、豆制品等都实行限量供应,人们的饮食得不到保证,常常是“早上煮一锅(一吹一条沟的稀粥或是瓜菜代的菜稀饭),吃到鸡上窝”,“无钱买肉吃,睡觉养精神”,一些人甚至又改为一日两餐,以解决粮荒。子女多的人家,母亲无奈只好按粮食定量给孩子蒸饭吃,每人限量一顿饭一小杯米,自己再从碗中拨一小角给正在长身体的大孩子,要么就是熬一大锅菜粥,只见菜叶不见米,让孩子们撑个肚儿圆。

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日子,区境内居民的饮食才能有大的改观。年前,小雪以后,家家户户要杀鸡宰鸭,腌制“咸货”,无论是菜场买回一只猪后腿,或是割上几刀肉,再是拎回几条大青鱼,一切清洗干净后,就用炒过的花椒盐,涂抹在鱼、肉和光禽内外,反复揉搓,码于缸内,半月后取出,阴干,再将腌出的卤汁入锅加水烧开,撇去浮沫,待其冷却后,放入晾干的禽畜肉,一层层码在缸内,倒入盐卤,压上清洁的大石头,十日后取出,挂在朝阳的屋檐下晾晒干,以迎接新年。经济不甚富裕的人家,则是多腌雪里蕻、“高梗白”青菜、大白菜、萝卜干,那时娄子巷、福建路许多人家门前整齐地排列着一棵棵新鲜水灵的高梗白青菜,待晾晒到一定程度,就洗净吹干,用大盐轻揉慢搓,一层层码入缸中,压上大石块,助其浸卤。一周后,待其菜卤泛起,菜香飘逸,即可把每棵菜卷成一个菜把,存贮于小口大肚的缸里。这种腌菜,切成腌菜花,用肉丝、茶干丝配炒,鲜美可口,用其藕白色的茎秆煨火腿汤,更是一道佳肴。如此用同样方法腌制雪里蕻,切碎后无论是用花生米、香干丁麻油凉拌抑或是和肉丝、笋丁配炒,皆是佐餐佳品。吃不完的腌菜晒干,剪成小段,即为“干巴菜”,用其烧红烧肉,味浓汁厚,越嚼越香,成为土菜中的极品。

荤菜与素菜

鼓楼人钟情的荤菜,当以鸭馔为主。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吴地记》中就有金陵人养鸭的记载。六百年前,穆斯林家族在马白好的带领下,于洪武二年入籍南京湖熟,有的从事农耕,有的以捕鸭为生。由于湖熟河汊甚多,水暖鸭肥,他们逐渐将野鸭驯化成家鸭,吃不了卖不完的湖熟鸭,便腌制成盐水鸭、咸板鸭,以利保存,其鸭皮白肉红,鸭香诱人,鲜美异常,一时闻名遐迩。明太祖朱元璋喜欢吃鸭,御厨们便想方设法做出各种鸭馔进献皇上,今天是叉烧烤鸭,明天是焖炉烤鸭,后天又是八宝桂花鸭,甚至鸭肝、鸭四件,皆可做成美味,朱皇帝几乎“日食烤鸭一只”,后来带动南京人也嗜鸭成癖,形成了“无鸭不成席”的风俗。当时流行一句民谣:“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盐水鸭。”南京的四大特色,盐水鸭已名列其中。“金陵鸭馔甲天下”的美誉传遍海内外。

清乾隆年间寓居鼓楼小仓山的江宁知县、诗人袁枚在他写的《随园食单》里,对鸭馔就颇有研究。他说,选料“谷喂之鸭膘肥而白色”,“鸭用雄才肥”,“加工要精细”,“鸭有肾臊削之则净”,烹饪时“鸭虽极肥之物,总要使其油在肉中,不落汤中,其味方存而不散”等等。

原位于明鼓楼北侧的马祥兴菜馆,就以擅长制鸭馔闻名。他们敢于创新,能将鸭子身上最不值钱的胰脏油爆后,以鸡脯、冬笋、葱白烹制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美人肝”,食之鲜而嫩、脆而爽,回味悠长,乃至与马祥兴菜馆后来推出的“松鼠鱼”、“凤尾虾”、“蛋烧卖”并称“四大名菜”,名声大振。国民政府的五院八部,包括谭延阊这样的要员,皆认“马祥兴”是金陵首屈一指的清真菜馆。而现在山西路的韩复兴板鸭店,更是生意兴隆,连买几个鸭油烧饼也得排上长长的队。

鼓楼人日常生活中的荤食,除鸡鸭鱼肉之外,还喜欢应时、带有吉祥喜庆意味的食品。如端午节流行吃“五黄”、“十三红”,“五黄”指:黄鳝、黄鱼、鸭蛋黄、黄瓜、雄黄酒;“十三红”指红苋菜、红烧肉烧干菜、红烧肉圆、红烧蹄膀、红烧鸭、油爆虾、火腿片、炒猪肝、红烧黄鱼、拌红萝卜丝、肉片猪肝氽汤、红心鸭蛋,还加雄黄酒。吃这些应时荤素菜,也只是体现一种节日民俗文化,也许诸多红色、黄色能达到震慑蜈蚣、蜘蛛、蛇、蝎、蟾蜍等五毒的作用。人们也用木耳、虾米或银鱼、肉丝、干子丝、茭儿菜(或韭菜)炒一盘“五毒菜”,全家吃光,寓意五毒全被歼灭一样,驱邪祛病消灾而已。

南京人有句老话:“三天不吃青,肚里冒火星”,概括了南京人对蔬菜的钟爱之情。

老记者杨心佛在《金陵十记》中写到:“金陵城内外密布江河湖泊,水源广沛,土地肥沃,因此春菘秋蔬,不乏具有地方特色的蔬菜。”其中提到“早春有正月菠,取其吉兆的荠菜,中春的豌豆苗、头刀韭菜、扬花萝卜、芦蒿、蒜苗等;暮春的茭儿菜、新蚕豆;夏天的小菜秧、毛豆、湖藕、菱角菜、小黄瓜、丝瓜等;秋天有红毛青(毛豆)、四季豆、豇豆、芋艿、板栗等;冬天有青菜、雪里蕻、冬笋等。”他还特别提到“清凉山的老北瓜,以瓜上浮现白霜者为佳,其瓜味甜而糯,山中的板栗,也是以质脆肉酥闻名。”由此可见,鼓楼人生长在这样一块水美土肥的福地,一年四季的蔬菜瓜果是吃不完的。

还有一句民谚,谓之“南京人真是怪,不爱鱼肉爱野菜”,虽属戏言,但已形成了一种新的民俗。有专家称,南京的芦蒿、菊花脑都可申遗了。1995年国家有关部门专家来南京考察菜篮子工程,见到各区菜场除正常蔬菜外,还有外地少见的各种野菜,欣喜地称南京成了八野之乡,连野菜都上了高级宴席,可喜可贺。

比如菊花脑,被称为南京三草之首。春夏之交的菊花脑,碧翠鲜嫩,营养好,含有蛋白质、维生素等人体必需的成分。中医称其味甘苦、性微凉,具有清热解毒、散风祛暑、平肝明目的保健作用。所含菊甙、胆碱有杀菌消毒及抗衰老效用,还可降低血栓形成,故菊花脑成为鼓楼人喜爱的佳蔬,用其煲鸭蛋汤,绝对是宴会上最好的压轴戏。

再如“旱八鲜”里的芦蒿、枸杞头等,在文学巨著《红楼梦》中多次提到,第61回写晴雯要吃芦蒿,探春和宝钗要吃油盐炒枸杞芽儿和蒿子秆炒肉丝、蒿子秆炒面筋,足可见文学大师对金陵民俗的深切了解以及自己对南京野菜的喜爱。将这嗜野蔬的习俗写进书里,不也是一种故土情结,以及对乡风俚俗的眷念吗?即使不是八蔬之一的竹笋,也被曹公多次做到酸笋鸡皮汤、鸡髓笋、火腿鲜笋汤里,证明曹公在南京生活了60年,对南京人的饮食习俗已了如指掌。

宴席与自助餐

办宴席、宴请,是一个国家在一定时期经济、政治、文化发展的产物,宴请风俗其实也是我国古老文化宝库的一份珍藏。

我国古代筵宴,从规模、主宾来看,大致分三类。一是朝廷举办盛大国宴,如加冕、册封、祝圣寿、庆功、祝捷等赐宴;二是臣僚、官宦、士大夫之间的社交应酬宴会;三是民间的社交喜庆宴会。

清末宴请

从著名的《韩熙载夜宴图》(顾闳中绘)上看,我国五代贵族宴饮,实行一人一桌一椅的一席制,每席面上各置食馔数簋,此分食制还挺合乎饮食卫生要求。到了明清之际,才出现八仙桌,在《红楼梦》中记载了贾母在凸碧山庄夜宴赏月的盛况,“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由于圆桌利于就餐者平起平坐,中有转盘,夹菜方便,在乾嘉年间,也就推广开来,风靡全国。

宴请都有约定俗成的程序:发请帖(柬)、排席卡、迎客、置酒馔、致辞、开席、送客,每道程序都各有详细规定,《南京民俗志》中详有记载,在此不再赘述。

需要提及的宴请习俗,有一点要严格遵循,那就是“座次之列,长者为上”。古代座次以坐西面向东者为尊,近现代以堂向而定。一般堂屋朝南,背靠中堂面向南的为上席,多为长者、尊者、贵宾就座,他的左手位置由尊贵的客人坐,右手位置为稍次的客人坐,其余为晚辈或陪同人员、地位低者坐下座。为免其混乱,可事先按赴宴者的身份做好席卡,指定座位。来宾来了,对号入座,秩序井然,也省得谦让。

民国欢宴各国使节

古代筵宴由于统治者不知稼穑艰难,更不懂得“一粥一饮当思来之不易”,而是挥金如土,海吃海喝,暴殄天物,难怪袁枚等文人对这种水陆杂陈、极为铺张之事深恶痛绝,斥之为“陋习”,“若居家欢宴,文酒开筵,安可用此恶套哉!”

用现在的话来说,要消费不浪费,宴请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当历史推进到民国时期,住在鼓楼区宁海路15号的原孙中山奉安大典副总干事、蒋介石的“特勤总管”黄仁霖先生,在“新生活运动”中身体力行,致力于变革宴请存在之陋习,1929年元旦,在励志社成立大会上,午宴不再沿用十人围坐一大桌的旧习,而是每个军政大员都手端一只盘子,自己选择喜欢吃的菜肴和主食,既不浪费又讲卫生,从此自助餐风行一时,成为别开生面的时髦用餐方式,可惜,事与愿违,自助餐终未能成其宴请的主流。

2.连年有鱼

快过年了,人们不管鱼怎么涨价,还是要买几条回来,按照老南京人过年的习俗,年夜饭的红烧鲢鱼一定不能少,而且除夕夜端上桌时,要一家人都说:“鱼啊,余啊”,不管你家大门朝南朝东,鱼头一定要对着大门方向。据说有个典故,汉唐以后,富裕人家大门环钮上便有鱼饰鱼坠、鱼形铜片,唐人说:“门钥必以鱼者,取其不瞑目守夜之义”。合家团圆,生活美满,也不要忘了守护门户。

年夜饭的红烧鱼是不能随意动筷子的,一会儿就撤下去,表示“省吃俭用,年年有鱼(余),连年有鱼(余)。”就连装鱼的盘子也印有鱼画图案。

河中捕鱼

3.风味小吃别有味道

南京的风味小吃,历史悠久,花式品种繁多,具有鲜明的地方性、民族性和节令性。

自东吴始,南京就出现了以炒米为点心的吃法。昔日的炒米做法已无稽可查,但现在炒炒米可能还沿用旧法:支起两只大铁锅,先将淘过的糯、粳米脱水,用棉垫子捂得发酥,再倒入第一口大锅,点燃柴禾,用铁扒子翻炒,把半干不干的米烘炒干,然后倒入第二口正在加热细砂子的铁锅,再行翻炒,使热砂炒米均匀传热,直至炒米发白泛黄,然后再过过筛,筛去细砂即成。这种炒米,空口吃,又香又脆,用糖开水冲泡,又甜又香,妇孺老幼,皆可作为小吃,既“抗饿”又爽口。

清末路边小吃摊

到了晋朝,就已出现用麦面做饼的吃法。《太平御览》卷860《饼》里写王羲之“坦腹东床啮胡饼”,这胡饼就是现在撒了芝麻的烧饼。南朝史载,梁武帝大力提倡节俭之风,就曾用饼来宴请众大臣。当时饼的种类有蒸饼、胡饼、汤饼、烧饼、笼饼等。馒头也是一种蒸饼,中间裹进肉馅,相当于今天的肉包子。

明代以后,南京人因喜欢小吃,致使小吃业迅速发展,出现了各种蒸制类、熬煮类、烘烤类、焙烙类、煎贴类的风味小吃。市面上较多的有天香饼、甘露饼、蜂糖糕、茶糕、满殿香面、粉汤、各色元宵等。明代中后期以南京城市生活为背景的名画《南都繁会图卷》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与饮食、风味小吃有关的店铺,诸如:“南北果品”、“福广海味”、“应时细点名糕”等,反映了食品行业的繁荣兴旺,同时也看出城里人对风味食品的偏爱。到了清代,文学家、美食家袁枚的《随园食单》里收录的流行风味小吃,就有55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