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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淘读缀散札(2)

此书当时如何修订,是否正式出版,情况不详;然出版社对于出版辞典的慎重态度,于此可见一斑窃以为这种先出样搞广泛征求专家意见而专家无所顾忌、畅所欲官的方式,对于出版工具书,应该作为不可或缺的程序;倘能认真实行,当可社绝今曰粗制滥造、泛泛充数的劣书伪书不断出现的情况,更不会让王同亿之辈畅行无阻。

批注意见中,有多条涉及醉典类书籍编辑出版的原则,如:“昔人编史志,其初稿曰长编”,此书亦’长编”之类也,辞典为学人研3工具,一字一句,皆被引作不可动摇之根据。而且当今医药昌明之世,书中发扬时代精神处頰少,宜如何改善,编著者深长思之。

因袭之迹,宛然可见,往往利用陈书第二手材料而不为根查原始文献,不能脱胎换骨,取精用宏,独标新格。

以新增材料论,对于鲞别取舍,似未精审,是以但觉堆砌累赘,有等抄胥,辞典称大固贵博揽,博而能精,尤可贵也。

收我各药,介绍详略,应掌握其应用趋势如漸咁淘汰者,虽材枓富有,亦孓可贪多炫博,而宜着重历史蚬点,精留其足供文献考证作用者已够3反之,若正在发展中者,虽材枓未应故开眼界,广为搜集其已具可靠性的新颖记录,以供研究推进需委。

几51用古柹今书以及杂志,均浈编列目录,详明名称、作者,出版时期等,使用书刊简名,亦汤附注?附编材料,所以你朴正文之不能及或:足够者,精确适用为主,勿忟止于参考作用,而有等于聊备一格之具文,编辑过程中所运用的方法或原則,应在说明中明白交代。

一家之言,农用宜慎一这里说的虽然是《中药大辞典》编蓁中的问题,对于其他辞书的编纂,对于学术著作的撰著,又何尝不可借鉴民国三十五年七月苏州图书馆油印本,价三十元,八月十九日早,听说苏州书商小黄携书来,急去朝天宫前院古玩摊中找到他时,已被刘致中教授搜罗一过。检点子遗,居然尚有三种堪供把玩,遂载之以归此《江苏省立苏州图书馆特藏书目》,系馆长蒋吟秋所编,以蝇头小楷刻写腊纸,一笔不苟,毛边纸樯印,浓淡相宜,堪称油印本中之上品,迄今半个多世纪,而品相仍佳。尤为可贵的是,书目所载,正是蒋先生和该馆同仁苦心孤诣保藏下来的珍贵图籍。

书前有蒋呤秋先生序,略述该馆简史及特藏图书的建立:

苏州之有省立图书馆,輩始于民国三年之秋以学古堂,存古学堂旧藏囤书为础,并就其原址为馆佘,即沧浪亭畔之可园也十六年后规榡粗具,围祛激增,除普通图书卟提选精槧古削,秘茇旧钞,以及有关地方掌故之珍木,先贤著述之遗稿别为特藏图书,到了1937年秋,日寇铁蹄蹂躏中华大地,文化特务活动亦极猖獗,我国珍贵文物多遛劫掠。蒋先生与诸位馆员,预为之计,先将宋元精椠八巨箱,转移到洞庭东山,交鉴塘小学校长周知辛先生藏于密室之中;复将特藏图书,分装四十巨箱,雇船运至太湖中洞庭西山包山寺,请住持僧闻达藏于满月阁,外砌复壁密藏这就是蒋先生序文中所说的“八年之间,历尽艰危,备尝险咀,而为山崖屋壁之藏,复得贞士缁流之助”,使这批珍贵图籍得免沦于曰寇魔爪之浩劫,及至抗战胜利,蒋先生收回全部特藏图书,计一千五百五十八种,一万九千八百七十四册民国十年扫叶山房石印本,价十元。

淘书有年,对于各类书目,兴趣B增。读善本书目及藏家书目,可以大开眼界,可得衡量图书地位价值之尺度,亦能望梅生津暂疗书瘾:读店坊书目,且可藉以了解当时出版情状并图书价格,市场变化、读者趋向等文化资枓。像扫叶山房这种“百年老店”的书目,自然更为重视。

书目前有启車一则,针对当时“外省书铺,竟有冒用本店牌号,隐售其欺”的情况,详述扫叶山房“创自明季,迄今三百余年”的发展史,由苏而沪,而沪之租界,而汉口、松江,只此五家,再无分号;并郑重声明;本号为爱名昝计一为推广贸易计,扎近年印卒庆浦珠,仍存完璧,不可谓非吴中文物之幸”在整理工作完成后,蒋先生编制了这份书目,其心情之欣慰可想而知。蒋先生后还曾撰《护书记》一文,以日志形式记述《移藏经过》和《运回实况》,刊载于1963年《苏州文史资枓》第三辑。今天得读这书目,对于前辈文化人的气节精神也不能不生感慨。

《扫叶山房书目》

求是,以期毋资购阅诸君之盛意。盖因书藉一业,关系全国人民之学术之智识,非常重要,非如他业之绡行货物,专以年利为目的也。

这也许就该是出版业的职业道德吧。即便只是宣言,能够慊得这一点,也难怪扫叶山房会维持三百多年。我们今天的一些出版社,就不讲究这些,他们把出版图书叫作“做书”,“做”什么、怎么“做”,完全取决于牟利的需要,总是在想,这样的出版社为什么不会倒闭,后来明白是行业垄断的原因。然而“好景不常”了,入世以后,垄断迟早要打破、包括文化产业一某些已属“百年老店”的出版社,如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亦显得老而弥坚而某些正当“壮年”或“青年”的出版社,不是我危言耸听,只怕大有“早夭”的症候呢。

民国十年,正当“五四”运动之后,从这本书目可以看出,扫叶山房在图书出版上,也觉得不能不顺应时势,调整策略。书目第一部分,重点介绍的三十三种图书中,除了《百子全书》、《唐诗百名家集》、《纲鉴易知录》、《评注昭明文选》等传统的经典著作外,已出现了八种新“选家”的选本,最惹眼的是松江人雷曜,不但辑印了“新派”的《新文选》、《短篇文选》、《国文读本》,而且还搜集汇编了清人的《五百家艳体诗》。此外还有适用于初等小学的《论说新编初集》,适用于高等小学的《论说新编二集》,适用于中学的《论学新编三集》,以及“国民适用”的《普通新尺牍》、“各界适用”的《实用新尺牍》等。

编者这样介绍雷辑《新文选》:

文章随时运为转移,政体既更,文学亦有革故鼎新之气象松江雷君因特辑是编,所采皆近时名人著述,体例略仿《眧明文选》,惟昔元而今有者则增人之,昔有而今不适用者则变通之,得文若千篇,得诗若千首,诗作理想极新,词笔极富故实或取诸西欧译栎,而蚬削仍确守大雅典型是盖文字中之最合时尚者,有志文学诸君,焊是书而研究之,于近日文学界之趋势,可以知梗恍矣这应当很能搔到那种追慕时尚的旧派人物的痒处,可见扫叶山房对于他的读者对象,把握得相当准确。

第二部分纯为书目,只列书名、册数、定价三项,共分四卷,收录图书一千余种。卷一所收“诗文集类”、“说文、字学类”、“艳体诗类词类”、“笔记掌故类”、“子书类”、“书画考据类”中,均为传统读物,而“学校参考书、读本书类”、“小说类”、“书牍类”中间有新书。卷二所收“石印铅印精本书籍卷三所收“本扳精刻各书”,卷四所收各省局刻经史子集”,则全部是传统读物了。

虽然意识到了必须顺应时势,而三四百年来的思维惯性,一时却难以转变,这大约就是后来扫叶山房业务渐趋衰落的原因了。

《抱残守缺斋藏器目》

此与《扫叶山房书目》皆苏州小黄携来之书》初索价五十元,后以三十五元成交。

此册当系丹徒鲍鼎《默厂金石三书》零本,内收书二种。《抱残守缺斋藏器目》扉页书名为柳诒徵先生所书,中署时间为“癸酉冬十有一月”;《汉贾夫人马姜墓石刻考释》扉页书名为刘体智先生所书,中署时间为“癸酉年秋八月”。此册或即于1933年石印成书。

按《默厂金石三书》共收鲍氏著述十五种。《抱残守缺斋藏器目》为第七种,《汉贾夫人马姜墓石刻考释》为第十三种,不知怎么会合订于一册中。

抱残守缺斋是刘鹗先生的斋名。此书则是刘氏辞世后,同乡鲍鼎先生集录刘氏藏器拓本,编成目录,并附以刘氏所藏瓦当目录一卷。

刘鹗先生为世人所知,多由《老残游记》一书。实则他的主要贡献,不在文学,更不在政事,而在学术。他是中国第一个发现甲骨文的人,所著《铁云藏龟》于1903年印行,也是殷墟文字的第一部著录。即此一项,其在中国学术史上的地位巳不可动摇。他在数学、水利、药学等方面,也都有著述问世。

刘氏在北京时有意识地收集“有裨经史之古器物”,时当庚子事变之后,“故家珍秘,充溢海王村市肆,值又至廉。刘氏竭其力之所至,不以营田宅,治生产,唯古器物是求”东学者王懿荣死于八国联军之乱、遗物就多为刘氏所得。刘氏的收藏“岿然为海内巨室”,整理研究也卓有成效,在他身前已印行的学术著作,除《铁云藏龟》《抱残守残斋藏器目》靡页书影外,还有《铁云藏陶》(附封泥)、《铁云藏印、’以及成稿而未及印行的《铁云藏货》;他所收藏的瓦当,也经罗振玉先生选印在《秦汉瓦当文字》中。他所藏善本书籍、宋明碑拓、历代书画,也多得以影印出版。

但是刘氏所藏的铜器,虽多有拓片,却未能整理成书。他去世后,收藏散出,同乡鲍鼎甚感惋惜,于是注意搜求‘流浪南北,游踪所至,必叩藏家索观墨本,每见钤‘老铁铁云藏金’、‘抱残守缺斋所藏三代文字,等印者,皆存其目,且援《捃古》之例,兼录全文”(鲍鼎《抱残守缺斋藏器目序》),终于整理出这一本《藏器目》来。

在书前序官中,鲍氏还说到刘氏的遭人诬陷,当时的两江总督端方挟嫌报复,起了很恶劣的作用;“刘氏暮年,以两江总督端方欲夺其孤本《刘熊碑》不时(可)得,因事觭龁,遂论遣戌”鲍氏感慨地说:

刘氏,端方皆已矣,烟云过眼,何奠然独有位者既不当窃嗜古之名,行黩货之实,而私家又惊”[禁于匹夫怀壁之罪几何,不使吾国变为荒野大漠也手?时隔百年,古玩宇画现在又变成了行使贿赂的好载体,某些当权者的“窃嗜古之名,行黩货之实”,同样会使国家变成“荒野大漠”的。

鲍氏对刘鹗情有独钟,后来还撰文介绍过刘氏收藏的古代钱帝及其流散情况,收在丁福保先生编著的《古钱大辞典》中。刘氏藏钱“精美固不亚于所藏诸古物”,而独“未显于世”,使鲍氏颇感遗憾。他没有想到,《铁云藏货》不但已经编成,且手稿并未佚失,被华东师范学院郭若愚教授所珍藏,十年浩劫中失去,居然合浦珠还,并在1986年6月,由中华书局影印出版。

《钩心集诗草》

中华书局民国二十四年五月初印,价十元。

九月二曰凌晨得于朝天宫。时因制服们一再骚扰,

书市被迫提前到黎明开市,

八时前收市,然亦十分冷清。

此书署浙东陈之锜著,

仿雕版式排印线装,虽系中华书局所印,却由陈氏自己发行书前作者自序中说到,“比以索阅者多,爱付排印”,大约主要是作者印来送人的,当然也交“扫叶山房及各大书坊”出售。那时并无“书号”一说,著者尽可找个《钩心集诗草》书影印刷厂印书,陈氏要请中华书局印,大约也是慕中华聚珍版的名,而且也确实印得好看。

陈氏其人不详,自序寥寥数语,主要说此集中诗作的特点托闺情咏物,且以枯窘题出之,乃诗人设难之戏作也。余效颦为之,居然成帙,茶余酒后,引为谈资”,“雕虫小技,知不足登大雅之堂,但物态闺情,两相比附,殊费思索”,也要算一种别致的读本。

中国的正人君子,只能以“香草美人”比兴忠贞之心;

借闺情咏物,自然被视为雕虫小技。但陈氏这百首咏物诗中,也确有妙手偶得、趣味横生的作品。如《草帽》:

不斗芳菲斗用神,几盘几曲几逡巡,

只领团结工夫好,便是须眉顶上人。

又如《砺石》;

一段三生来了缘,机锋苦斗;L经年,

水脅漫说功夫细,暗损脒支只自怜,

《漏斗》:

逝水年华似水情,流而不返每呑声,

只余一滴相思泪,挂向人前诉不平。

而更难得的,是他将当时新出现的事物,也做进诗里,如《广告》:

43古样,知不可长一违人说项总无妨,

妍媸一任闲评论,且把金尊功客尝,

《潜艇》:

靜闭幽闺深复深,莫将身世同浮沉,

穸游、辨途长短恐有鲛人泣汨早,

《电筒》:

昱眸闪闪射银河点聪明S蓄多。

頋后瞻前心忒细,愤于临去转秋波,

书中有“薛冰过目”朱文藏书印,据售者说系从南京古旧书店经理家中散出。旧年曾见过古旧书店老经理薛根生,知他亦曾用过薛冰作笔名。有此因缘,更不忍任其流落冷摊。

《鲁迅传》

开明书店民国三十五年九月初版,此系十一月之再版本,价十元。

此与前书同时所得,曰本人小田嶽夫著,范泉译。

靡页前的插页,正面印着鲁迅先生的遗像及其致内山完造的最后遗墨,背面印的是译者的题辞:

谨以此书献给丐尊先生我流了感激的眼泪,

翻看昜留在译搞上的夏先生的手迹,想不到这个集子出版的时候,趸先生已永远丁、再和我们见而了真挚之情,溢于言表。

鲁迅先生的传记,现在巳经有了很多种,并且有了以先生生平为題材的小说与影视;当然更多的是各种研究者的文字。鲁迅先生的形象为大众所熟悉,我想主要地是由于这些别人的文字,而未必是先生自己的作品。当今中国,系统阅读鲁迅先生著作的人到底有多少,是一个不可深究的问题;而能够从先生的著作中概括出先生的完整形象来的人,想必就更少了。

至于半个世纪之前,中国读者以至鲁迅研究者,对于鲁迅先生的传记的需要,自然更加迫切。据范泉先生说,曾经有过请茅盾先生执笔创作《鲁迅传》的打算,“但是茅盾先生只熟悉鲁迅的后半部生活,前半部尚待许寿裳先生的讲述。为要写成一部包含鲁迅整个思想,艺术和生活的传记,所以经茅盾先生郑重考虑以后,觉得不能草率从事。后来战事遽起,这部书便也中途搁浅了”(范泉:《关于〈鲁迅传》》)。结果直到鲁迅先生逝世后十年之久,这样的著作还没有出现(或者是未能进入范泉先生的视野,因为早在1937年8月,新文化出版社就已出版过曹聚仁先生的《鲁迅评传》,1942年5月,桂林文献出版社也出版过欧阳凡海先生带评论性质的传记《鲁迅的书》,1943年4月,重庆峨眉出版社又出版了王冶秋先生的《民元前的鲁迅先生》),所以范泉先生便翻译了这部日本人所做的《鲁迅传》。

我对鲁迅研究没有研究,完全不知道这位小田嵌夫先生的情况。只知道他的《鲁迅传》出版于1941年3月,在范译之前,星洲出版社曾于1945年11月出版过任鹤鲤的编译本。从范译《鲁迅传》的序章中,可以看出他对于鲁迅先生是十分崇敬的。他认为鲁迅和孙中山是当世最伟大的两个中国人,孙中山创造了新中国的外表,而鲁迅则创造了新中国的情神。他甚至做出这样的预”言:

虽说由于孙文的这种破天荒事业的完成而在长久的历史里被崇敬着,但他的这种主义和主张,将与时间同地会被修改了的罢他的那神改革了的政治形态,

也难保没有再度被改革的一天。然而鲁迅为国家,社会和民族而用血来写作的热诚的文字,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使在灯下读着他”著作的年青人的胸晡溫暖,而有多感的热血涌上来的罢!

然而,他的这部《鲁迅传》,虽然“对于鲁迅的著作确曾下过一番研究的苦心,以一个和鲁迅素未晤面的外国人的资格写成了这样的一部传记,那应该可以说是难能可贵的罢”,却又“由于鲁迅思想的广博,由于原作者在人事和地域上的隔膜可以说,是有着不少的严重错误的”(范泉:《关于〈鲁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