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我们有写意画,我们有水墨画,我们有八大山人,我们有石涛。但是,将油画变得如此自然、如此清新、如此深入,而且发自内心,以至从色彩的语言到感受,到用笔,完全一体,老实说,这是我前所未见的。这是一种高度的融汇,从内心深处的一种融汇,而且妙到极点。我是搞雕塑的,对油画是一个外行。但是,我感觉这实在是太需要宣传,太需要推广,太需要学习这种观察自然、融汇自然的方法。吴冠中先生用简练的几笔水墨画江南水乡,而苏天赐先生真正把油画的色彩融汇得如此之妙,我感觉真的是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非常好。太值得我们好好地学习了。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钱绍武教授。他用了“非常震动”四个字来形容观感,苏先生作为广东阳江人,能用他的油画的语言表现钱绍武教授的家乡江南的乡土的感觉,画得如此之到位,我想这是钱先生被震动的一个重要方面。当然,钱先生也说了三个“太需要”,我想这三个“太需要”是包括中国美术馆在内的很多学术团体,也包括在座新闻媒体都需要去努力做的。下面请李树声先生发言。
李树声:今天上午,感觉好像喝醉了。看了苏天赐先生的油画作品,确实像喝了最好的美酒,让自己陶醉,我很久都没有这种感受了,今天很激动。
如果从中国油画发展历史来说,我觉得苏天赐先生可称之为一代巨匠。苏先生他很了不起的是把外来的画种跟我们中国的绘画传统能够结合得这么好,就像钱老师所讲的他能够作油画的大写意,用油画的工具、材料,用中国的意象来作这个带有抒情诗意的画作。他是林风眠先生的学生,但是在这个抒情和诗意上,我觉得一点不亚于他的老师,确实很到位,完全是一种心相的表达。也确实像袁运甫先生所说的,他热爱大自然。所以他想尽办法能抓住大自然里面最让人欣赏、最让人陶醉的东西,并把它呈现出来。但又不是那种死巴巴的写实,而是带着表现,这个表现其实就是中国式的表现。在国内是独一份,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到巴黎去看博物馆,也找不到第二位像这样的油画,这在世界上也是独一份的。
我看到他那个油画颜色,就更加喜欢。因为他能把油画颜色用得那么透明,颜色搞得那么透亮,把油画颜色玩转了,不画土油画。特别是《新疆少女》,那个脸上暗部的表现,那个背影的阴影面,里面的那些细微的颜色变化,简直是太精彩了!还有,苏先生拿小油画笔往上挑就是一个树干。这有点中国毛笔的那种飞白的神采,那简直是绝了!
可惜呢,就是过去没能够很好地宣传和介绍苏先生的作品,这是很遗憾的。
主持人:谢谢李树声先生。下面请吴为山先生发言。
吴为山:我是在苏老的艺术乳汁哺育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年轻人,对于苏老我特别地感恩。我虽没有机会到南京艺术学院做他的这个弟子,但我是他的俗家弟子。所以,对他很崇敬,很崇拜。有幸的是,就在8年前,我跟苏先生有直接的接触。他看了我的一幅速写以后准备写一篇文章,他以为是我当时画的速写,可是一看是我十八九岁时候的速写,所以他很感动,写了一篇文章。这件事给我很大的震动,这样一个大家,为一个小年轻专门写一篇文章,而且我也没有主动登门去请他写,这一点是很感人的。后来和苏老的近距离接触多了,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优良的品质和对艺术的一些智慧。我写了一篇短文,题目是《意象思情于东方神韵——我看苏天赐先生艺术的当代意义》。我就读一下这篇文章里的几个段落:
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中期,当苏天赐先生清新、富有诗情的油画出现于画坛的时候,一种迥异于“文革”时期红光亮,而富于意味,富于形式内涵的艺术气息吹进了美术界。不久,吴冠中先生关于形式与内容问题的讨论观点引起美术界的争议。再不久,油画民族化问题的再次讨论,而后是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涌入,艺术市场的繁荣。紧接下来,艺术界开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中国精神、中国气象以及传统精神的当代转换等问题,苏先生的艺术由此备受关注。苏先生艺术历程的特点是,早期由东方情韵入画,吸收西方形式创作的成果,从1948年、1949年创作作品中可以佐证。因此,即使在“文革”期间,在形式为内容服务,艺术为政治服务的文艺导向下,苏先生的作品也倾注了他在内容之外的,对于形和艺术形式的探索与表现,在表现中通过写意性达到精神与情感的自由舒展。
近十多年来,艺术空前繁荣,但也不失浮躁。苏先生隐居郊外,在杨柳飞燕与烂漫山花间,他找到了与八大山人对话的方式,作品更趋向简洁和意象,甚至抽象。他流露的是谨严、慎重而又自然疏朗的形式表现,更为接近纯粹的精神,纯粹的形式。他获得了艺术形式与艺术灵魂的对应,从眼中诗境到心灵意象,再到精神与形式的同化,苏老超越了自我,他的艺术与所处时代的关系,他的抗拒外部干扰,而只取心灵的艺术真性,他的画融东西方、古今于一体,而至心象的艺术悟性;他的融个人情感与东方情韵、人类情怀的艺术灵性,对于当今仍有着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谢谢各位。
主持人:谢谢吴为山教授,下面请戴士和先生发言。
戴士和:看到苏先生这么多作品,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的难得。苏先生的画一直在我心里的分量很重,从小学画油画就很喜欢看,哪个展览上如果有苏先生两张画也是很在意的。这次集中看到了这么多好作品,更加深了对苏先生的理解和感受。
看了苏先生的画以后,心里的那种感觉是特别的舒服,特别的自然,特别觉得苏先生的人和他的作品和他的感情都是非常真实可信。他并没有特别标榜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艺术家,并没有特别标榜自己是某一个流派的代表人物,而是让自己像一个普通人,和千千万万的同代人一样,爱自己身边平凡的风景,爱那些花草树木,爱那些好看的动物,好看的人,那些美丽的生命。我们中央美术学院的学生毛焰到南京艺术学院工作以后,几次跟我说苏先生在那边是很受大家敬重的。其实,在江苏也好,在全国也好,大家都是非常敬仰苏先生的。他的每一张画,无论是大是小是深是浅,是画的时间长的,还是画的时间短的,或者不同的条件下,有没有油画布,有没有高级的颜料。我看他的画里面,将各种矛盾的多个侧面,在作品里面统一得很好。一个呢,就是非常平和,就是他的作品是和谐的艺术,那是爱的艺术,不是质疑的,提出问题的,他不是属于那种的;他是属于那种抒情的,温暖的这一类型艺术。他的色彩总是清新的、明快的、和谐的,总是与我们利用这个直接的肉眼所看到的大自然很接近,从这里面去汲取营养,去看画面。但同时又总有一些跳动的,不安于这个平庸的那样的一种因素。无论是颜色里面,还是在用笔当中,刚才李树声先生讲到就是他用细笔画的那些树,那些树干真是寄托了他的很多真情,就是使得画面有了一种向上的活力。可以感到他既是一种平和、通达和充满感情的一个人,同时呢,也是一个有锋芒的人,是有自己的艺术主张,有自己原则的一个人。我觉得,他把一个艺术家应该有的一些基本品质,用自己的艺术实践,用自己的作品、教学和创作的生涯,给我们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榜样。谢谢各位。
主持人:谢谢戴士和先生,下面请刘伟冬先生发言。
刘伟冬:刚才几位老师已经对苏老师进行了高度的评价,大家都看到,苏老师的“东方意韵”画展展示了130多幅作品,还有一个大型的画册。这个画册是由我们南京艺术学院冯院长亲自挂帅主编的,由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我想借此机会把出版的过程跟大家介绍一下,同时也谈谈我对苏先生的一些认识。
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校园里面,他就住在校园里,所以在学校里面经常看到他的身影穿梭来往。他在80多岁的时候还骑着自行车呢,我们觉得他会是很长寿的。他不仅是我们的一位师长,也是南京艺术学院校园里面一个精神的标志。在他去世以后,我们自然地感觉到南京艺术学院的校园里少了一道风景线。苏先生在2006年8月25号去世,一年后,我们在南京办了一个小型的画展。大家看了以后就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要给苏老师在中国美术馆办一个展览,这也是他生前的一个愿望,同时也要出一本画册。
这个工作量也很大,通过一年的准备就有了这本画册和这个画展。
苏先生是我国现代油画史上的一个历史性的人物。他一生勤于笔耕,执着追求,勇于探索,创作了大量的艺术杰作。现在各个馆藏,包括在学校和家属收藏的作品就有800多件。有的是小品,也有很多是大尺幅的作品。另外,还包括大量的主题创作的作品。我们在编这个画集的过程当中,本来还要把苏先生的论文集,他的书信集,包括他的教学笔记整理出来。这个工作正在进行中,我们发现苏先生也勤于笔耕,有大量的思想性火花,在他的书信、日记和一些笔记当中已经体现出来了,我们觉得这个非常珍贵。
所以在编排这部画册的同时,我们也摘录了苏先生的一些话语放在他的作品旁边。这样就可以理解从最初的构想到文字记录再到图像,这样一个作品的创作过程,就可以更好地来理解苏先生的艺术创作。所以,我们是希望能够实现这样一个用图文互证的方式,帮助读者去发现苏先生从观念到文字再到作品形成这个演义的轨迹。
苏先生的艺术创作前后持续了近70年,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直耕耘在艺术这片肥沃的田野上。我们看到他在1940年代创作的《蓝衣女像》和《黑衣女像》,这次公开展出这两幅作品,离他创作的年代已经过去整整50年了,也就是说半个世纪以后还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被誉为是中国20世纪肖像画的经典之作。我们提出来一个林风眠画派,因为林风眠先生有很多的高徒,包括苏先生、吴冠中先生、朱德群先生还有赵无极先生等这样大师级的,都出自一个师门之下,能够在中国当代画坛引起如此巨大的影响,我认为作为一个画派来研究,还是关注得不够。
苏先生1949年的时候留在杭州,跟林风眠先生在平静之中作为艺术家来迎接一个社会的深刻变化。接下来因为政治和社会变革,苏先生也积极地投入到那个时代的潮流当中去,创作了大量作为主旋律的反映时代精神风貌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他对艺术的一种追求。虽然之后他那种实验突然终止了,但在后来的30年的创作过程当中,他自己的艺术尝试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1978年,他开始带研究生,迸发了他的艺术第二个春天,就像音乐里面的华彩乐章。从1940年代到1980年代之间,我们似乎找不到一种断裂,非常自然的过渡,似乎水到渠成。我认为这30年其实他并没有停止探索,他是一个心灵的画者。这在他的大量的文字当中就能找到见证。所以,我们在编这本书的过程当中,大家都是非常自觉,把它作为一种使命。我们的工作热情来自对苏先生艺术的热爱和一种崇敬。当然,更希望这个画册不仅对苏先生是一个作品的集大成,同时也希望为进一步研究苏先生的艺术提供一个平台。我在这里还要谈一个文化现象,我觉得苏先生作为一个大家,第一次到北京来办个展,我们说是一个缺憾。既然是这么一个把西方的油画和中国艺术的表现形式及精神结合得如此之好的一个大家,在我们这个国度中,在他去世以后,才把他推出,太迟了。从文化传播学的角度,我们现在更关注的是一些比较现代的、潮流性的,而没有去真正关注像苏先生这样接受了西方艺术洗礼,同时又融合了东方的一种精神。我觉得其实我们的落脚点更应该在这方面,我们应该把自己的最优秀的东西进行一个认真的总结,同时要传播,在国内要传播,也要向世界传播,而不能一味去接受。谢谢大家来参加这个研讨会。
主持人:谢谢刘伟冬先生。他提出了很多的问题,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苏天赐教授真要作为20世纪美术研究的一项个案,要做的工作很多,有些文本的解读,有些资料的整理和挖掘,我想都是需要继续去做的。当然,他提到一个遗憾,我也表示深深的一个遗憾。如果苏老师能在世的话,能够看到这样的一个大型的展览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话,我想他是会感到很高兴的。因为我想这不是他个人的问题,也反映了我们油画发展多样化的一面旗帜,得到国家的认可,得到学界的一个认可这样一个标志性意义,我想这是非常重要的。下面请尚扬先生发言。
尚扬:今天能够参加这么一个研讨会和观看苏先生的画展,是我在心里面对他的一个最崇高的敬仰和致意。因为苏先生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具有长者风范的杰出大家,就是说在我心中他的地位是很高的。我从学画的时候就看到了苏先生的印刷品了,我也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就是说今后有朝一日,我要能够认识他就好了。那么到1985年我去南京,当时沈行工先生是副院长,南京艺术学院让我做一个讲座。我的讲座时间很短,也不识礼数。苏先生就坐在下面,因为时间匆忙,我竟然面对我心仪已久的老师也没有向他表示特别的敬意,一直后悔到今天。1993年,我有幸跟苏老师一起到欧洲,那么就有机会跟他亲近了,所以我感到很欣慰。这样我们一同度过一段非常宝贵而美好的时光,那是一段重要的时光。我从他的作品里面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这些东西也滋养了我自己,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种滋润,是我心田里的一个动力。今天,我站在苏先生画前,这种感动我觉得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