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京剧奇葩四大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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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二(1)

任公明耀是我的前辈,为任公这本书写第一篇序的马老少波,更是我的前辈。有马老的序在前“开路”,应说一切都已尽善尽美。为此,我曾坚辞数次,然而任公不许,一定要我写一写我对于四大名旦的看法。

余生也晚,只在50年代的中后期,看过梅、尚、荀三位很少的儿场戏。即使如此,也还约略感受到京剧盛期中的那种峥嶸气象。当时的我,并未因此形成进入梨园工作的打算,但却萌生了去“做”一番传统文化事业的决心。“文革’’之后,我调入中国京剧院,最初只想当一名好编剧。但事与愿违,“承包风”把国家剧院的正常生产敉序刮得七零八散。我转向了写文章,又由写文章转向了写书。最初,能够把散碎文章结集就已欢天喜地;渐渐地感到了不满足,觉得需要以传统文化和老艺人的艺术进行“碰撞”,才可能出现新的境界,于是《京剧架子花和中国文化》一书(袁世海先生与我的对话录)也便问世;再后来,我感到需要把自己的京剧观加以糸统说明,于是便又有了《梅兰芳与20世纪》和《京剧文化初探》。

现在,任明耀先生剖析四大名旦的这本书即将出版,我感到这是一件对于京剧祚常有意义的事情。任公不仅分述了四位大师艺术上的特点,还从好几个方面将他们加以对照,把某个人的特征讲够讲透,等于“间接”地指出了其他人在这方面的不足。显然,这是一件艰难的工作,更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是,目前京剧难堪的境地说明,把艺术研究纳入一个严格的科学轨道,是一件必须立刻抓紧去做的事。老实说,这件事做得已经有些晚了,四大名旦早期、中期的舞台风貌,知道的人已经不多;至于他们幕后是如何准备和实施的,几乎更是灰飞烟灭。如果不以这些作为我们进行研究的基础,那么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我们将永远不可能对四大名旦在整个中国京剧史中的位置作用,有一个清和准确的认识。

我是这样看待中国京剧史的:京剧已然经过了“听戏”和“看戏”两个审美阶段,目前正进入一个新的“品戏”阶段。以程长庚为代表的那一代老生,是“听戏”阶段的杰出代表。如果打个比方,他们从幽燕北·南下,走上了黄河大桥,并与黄河大桥同命同体。谭鑫培是位新一代的老生,但他只是辻波性人物,他继承并发展了以唱腔取胜的特点,但又从表演方面超出前辈许多。他从黄河大桥的南端起步,有时奋进,有时痴躇,最后行进到江淮平原,自然法则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梅兰芳接过了谭的旗帜,完成了他的未竟之功,是梅完善了谭所开创的“看戏”因子,正式开启了京剧的“看戏”阶段。梅兰苦首先登上了长江大桥,并与之同命同体。尚、荀、程起步稍晚,但紧紧和梅兰芳站在一起,把梨园界以老生为头牌的习俗,改做了以旦角为头牌。这种行当上的变化并不偶然,从“看戏”的角度想,旦角比老生肯定要方便和优越得多。遥想当年——从程长庚为首的“前三鼎甲”,发展到谭鑫培为首的“后三潲甲”,其间贡献虽大,却也积习甚多,要想改变这种局面,真是谈何容易。应该高度估价梅兰芳的这一历史性的功绩,“看戏”使京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时至今日,梅先生去世30多年,京剧陷入的不景气,当是梅先生那一代人所不可能、也不愿想象的。假使梅先生的精魂站在今日九霄云外,他肯定会痛心疾首,但同时又感到无能为力。这一切,今日现实中的人们,又当如何认识呢?我拃常同情老一代梨园杰出人士的锥心之感,但是无奈,京剧已“历史地”走下了喪江大桥,正痛苦地在洞庭、鄱阳的腹地逡巡。京剧的当务之息,

应力求迅速、准确地走上洙江大桥——那里将是一个崭新的“品戏”审美阶段。剧场艺术势必精缩,群众的自娱业余活动則空前高涨。在京剧的艺术功能当中,审美应该摇在认识和教育之前;此外,京剧的文化功能突然发达起来,中老年人置身在现代化私会中,在高强度的劳句之余,需要用京剃(以及国画、书法、围棋等等)调节身心,从而达到养生和消闲的目的。这一点,我是通过大量的社会调查才取得的认识,我已把它写进自己30万言的新书《梅兰芳百年祭K这里不再贅述。京剧只能跟着生它养它的社会前进,不可能后退,不可能重新回归到长江大桥之上,也不可能从长江南岸另择佳址,再違长江二桥或者三桥。当前最重要的,就是群策群力,认真回頋京剧的历史,同时调查京剧的现实,橫向观寨其他艺术的处境和走向,最后得出“这一个”京剧应该“走”的道路、步伐和姿态。

再次祝愿任公的这本书,能够得到广大京剧爱好者的欢喜。

徐城北

1993年11月14日于京华“品戏斋”京展艺來的热力

我写这本小书完全出于我对自己的民族文化、京剧艺术的热爱,同时也表达了我对在京剧发展史上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四位京剧大师——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的崇敬之情。

京剧艺术美在何处?我又是怎样迷恋i京剧艺术的?我想谈谈自己的一点粗浅体会,也许对读者有所启发,特别是对青年朋友们也许有一点启迪作用吧。

京剧艺术有迷人的魅力,看久了,你必然会如痴似醉地迷上它。中外古今的京剧迷不少,如果搜集成书,可以编成一本厚厚的大书。我想选择几个中外古今较为突出的例子来谈一谈:

一、汪笑浓的故事

他是满州旗人,光绪年间中过举人,曾做过二任河南祥符县知县。这位县太爷酷爱京剧,喜欢程长庚的唱腔。公余时常以演戏为乐,后来上司知道这件事,认为他“有失官体”将他罢了官。他不以失官为意,反以失官为乐。回到北京以后,他索性把整个身心扑在京剧事业上。他感到自己的嗓音不具备学程腔的条件,就改学汪桂芬。一次在席间他碰上汪桂芬,就唱了一段汪派戏请汪桂芬指数。汪笑而不答话,这给他的刺激很大,他以后将自己的真名“德克金”改为“汪笑浓”(吴语的意思是汪桂芬笑话你),以表示他立志苦学的决心。他正式“下海”以后,往来于北京、天津、武汉、上海之间湞出。他能演的戏很多,因为当过知县,扮演官员最有气度,台风书卷气十足。由于他文学根基深厚,能编能演,得到许多人的赞赏。谭鑫培跟他同台演出时,也不得不佩服他“多才、多智、多谋”,象这类“不爱官场爱剧场”的例子是不少的。

二、刘迎秋的故事

他是宦门子弟,从小受父辈们的影响对京剧有感情。他在中学读书时就爱上了京剧。有一次他去戏园听到程砚秋在《赚文娟》中的特有唱腔,便成了“程迷”。以后凡程演出,每场必到。有时来不及吃饭,就买斤糖炒栗子装在衣袋里边看边吃,回到家中又躺在床上小声学唱,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1939年,他终于拜程为师,从此他迷得更深了。那时候,他已经是一所大学文学院国学系的学生了。岂料他因拜程砚秋为师,结果被校方以“行为不检,有玷校誉”的罪名记大过一次。后来刘迎秋就愤而退学。从此他一心跟着程砚秋学艺,成了有名的程砚秋第四个徒弟。象这类“不爱校园爱戏园”的例子,也是屡见不鲜的。

三、台湾名票卢吟梅的故事

1988年5月我专程去上海观看海内外梅派艺术大汇演时,曾在剧院跟她相遇。她面带笑容和每个观众点头致意。观众对她早有所闻。因为连日来上海各家报纸都报导她的事迹,还刊登了她的照片,因此观众对她都感到十分亲切。她是何许人?原来她出生台湾,是梅派知音,台湾京剧名票这次她得知大汇演的消息,特地从台湾赶来参加演出。她继承父业,经营煤矿业,37岁那年才爱上京剧,如今52岁,虽然学戏时间较晚,但她迷恋极深。从此她不惜功本,非把梅派艺术学到手不可。经过刻苦努力,她在台湾已先后上演了《霸王别姬h《西施》、全本《太其外传》等。她为了演出全本《太真外传》,花在服装行头、灯光、布景等方面的费用,竟达百余万台币。票友花如此巨款学戏,这在京剧发展史上实属罕见。这次她来上海参加演出的是梅派代表剧目《洛神》。她一到上海,顾不上休息就在梅葆玫的指导下连日排练。演出那天,剧场爆满。她在表演过程中多次获得观众的掌声。其实,这些掌声得来极为不易,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据说,她来大陆前,在练功时腰部、头部都受了伤。那晚她在台上演出,头部的伤痛仍未痊愈。化妆时一“勒头”就更痛了。她强忍伤痛演完了这出戏。这种献身京剧事业的精神怎不叫人感动!大汇演结束以后,她深情地说:“我一生走过许多国家,看过无数演出,但心里总是觉得还是我们中国京剧百看不厌。”她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国人民的心声。

四、美国京剧名票黄金懋的故事

中国有不少家庭是戏迷家庭。全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都是戏迷。美国名票黄金懋的家庭可算是戏迷家庭的典型。黄出身于上海名门,兄弟姊妹共有11人。他们的父母因酷爱京剧,专门请了教师教孩子们学唱京剧。50多年前,黄的外公过生曰,全家数十人粉墨登场,办了一次堂会,那夭从下午2时开演,一直演到半夜,演出的剧目有全本《四郎探母》、《桑园寄子》、《宇宙锋》、《苏三起解》、《落马湖》、《举鼎观画》、《双k会》等共10出戏。黄金懋那年才19岁,他在《四郎探母》中扮演杨四郎,9岁的十妹扮演《宇宙锋》中的赵艳容,7岁的最小妹妹扮演哑奴。这真是一次难得的盛会。如今的黄金懋已75岁,是美国和香港票界中的名票,还担任美国旧金山“梅兰芳艺术研究会”的会章,他和梅家多年来进行艺术交流与合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中国京剧院的著名老生演员李岩在许姬传先生主持下正式拜黄先生为师,学习余派老生戏。在海内外结下的师生情谊,被传为佳话。他为促进海峡两岸的艺术交流做了大量的工作。他看到祖国的京剧艺术处于低谷,也有焦虑之情。他认为现在梅派演员太少,要多培养梅派新秀,补充梅派的新鲜血液。

五、香港名票李和声、尤婉云伉俪的故事

在票友家中,有相当数量的家庭是夫妻双双都是票友。有的是“夫唱妇随”,有的是“妇唱夫随”。香港的李和声和尤婉云可算是典型的“妇唱夫随”。李是香港证券界的名人,他从小軎爱京剧,揎唱花脸,又拉得一手好胡琴。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不是唱戏就是拉琴。妻子尤婉云,其父是上海京剧武生名票尤菊荪。他不但自己学戏,还请名角到家唱戏。尤婉云从小受到薰陶也爱上京剧。她和李和声结婚以后,受到丈夫的鼓励,开始学唱京戏,她聪明好学,一学就会,从此夫妻双双经常练唱,技艺日进,成了香港华风票房的梅派名票青衣。1990年10月一同参加香港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的汇演,由李操琴,尤女士演出了梅派名剧《凤还巢》,充分体现了梅派艺术的风范。他们夫妇俩不仅用自己的艺术实践推广京剧,而且还利用一切机会促进京剧事业的发展。李先生认为赚钱除维持生活外,就要以财力、物力支持京剧事业的发展。1988年6月,裘派花脸方荣翔在港参加“京剧菩萃耀香江”的演出活动,因劳累过度病倒了。他们为方荣翔的健康而焦虑,并多方求医,悉心照顾,结果使方老得以及时治疗、康复出院。象这样的好事他们做得不少。他们的共同心愿是:增强同胞情谊,促进京剧繁荣。

六、魏莉莎的故事

美国姑娘魏莉莎,原名伊莉萨白·魏奇曼(ElizabethWitch—mann)01981年她到中国南京大学留学,不学别的,专学京剧。她爱上了梅派艺术特地请江苏戏曲学校教师、著名梅派演员沈小梅教她演《责妃醉酒》,经过几个月的刻苦努力,她终于上台演出了这出梅派名剧,成为中国京剧发展史上第一位真正的“洋”贵妃。她学成归国以后,到夏威夷大学戏剧系执教,继续钻研梅派艺术,并亲自组织夏威夷大学剧团用英语演唱《凤还巢》令人惊叹的是,全部演职员包括音乐伴奏等后场人员,都由美国人担任。1985年2月14日是世界戏剧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日子,那天美国夏威夷大学剧团在檀香山用英语公开演唱了《凤还巢》,这一新奇事物立即轰动了美国戏剧界。美国评论界把这次成功的演出誉为“在美国艺术宝库中增加了一顧灿烂夺目的明珠。”1985年,她又率领全班人马到北京等地演‘出,而且还在中央电视台播放演出实况。1991年7月,她率领夏威夷大学京剧团到上海献演京剧《玉堂春》,唱、念全部釆用英语,表演及唱腔则又保持了京剧的传统风格,全部演职员均是洋人。我从电台里听到那句西皮倒板:“玉堂春来至在都察院”,不但胡琴拉得满弓满调,唱腔的韵味也梅味十足,不由得使我内心无比赞叹。尽管用英语演唱京剧,专家们有不同的看法,然而魏莉莎博士勇于探索、大胆创造的精神不能不使我们由衷地敬佩,特别是她为传播京剧艺术所作的巨大努力,将永远留在中国人民的心中。

七、法国姑娘帕斯卡尔的故事

法国姑娘帕斯卡尔也是个京剧迷,为此她还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季韵茹。她在一篇文章中写了她爱上京剧的原因:“前几年,我在巴黎第一次看到京剧。它那斑烂的舞台色彩,生动的人物造型,浓重的写意手法和独特的表演技巧,深深地征服了我。”从此,她一次又一次地来到中国观看京剧,学习京剧。1984年9日,她再一次来到中国,就读于中央戏剧学院,跟魏莉莎一样,专门研究京剧艺术,她常说,中国的戏曲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它的表现力是那样强,但是它却运用与西方戏剧完全不同的表现手段。她几乎每晚都去看京戏,慢慢地,她不满足于只在台下观摩,要亲自尝一尝这“梨子”的滋味了。她悄悄推开了辉煌的京剧艺术大门,在老师指导下开始双手叉腰,扭起了花旦脚步,勒着细嗓唱起了《拾玉镯》中的“南梆子”。她甚至在自己的嫩脸上勾起了孙悟空脸谱,今后还打算写一本京剧方面的书,可见她迷恋得多么深沉!

八、曰本圾东玉三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