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栽,巴金将动手自编一本他的书信选集。这样,我们就有更其丰富的不同本子的巴金书信集。在写给我的信中,巴金不赞成把同一封或同一批信编入不同的集子而造成“重复出版倘若事实如巴金希望的这样,即将出版的《巴金书简(二编)》和巴金自己编选的书信选集,以及1987年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巴金书简(初编》,还有杨苡编的《雪泥集巴金书简》,我们在工程极大的《巴金全集》书信卷问世之前,将能接触至少500封巴金书信,对于深入理解和学习巴金锖神,是大有益处的。
从出版物涨价想到巴金
我是一个多“层次”书迷:爱读书、爱买书、想编辑出版一些好书。自入域定居以来,几乎不懕借书看了,觉得只有自己掏钱得到的书才“安逸”。但近年来,却是怕进书店了:口袋里不装进三、五十元,有想要的书无法买到手,痛苦地走出书店,那才难受呢;而三、五十元,在我确乎是一笔不小的款額。
书价上涨,绝不能同鸡鸭肉涨价相提并论的,在现今看来,一方面买书毕竟不是“大众化”的寧;另一方面,培养人们购书、买书进而藏书、读书的热情,又是社会主义锖神文明的基本建设之一,写书的人、出书的部门,不能任“涨价风”麵吹而自隨之。倒应该积极想一点可以马上实行的措施,
这时节,我记起了著名作家巴金(也是一位老出版家)四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的两次有关意。
1943年10月,巴金为抗日战争呐喊的中篇小说((火)第三部》(又名{田惠世》)出版之际,作者在后记中写道:
我有两倍的时间,我或许会把它写成一部比较站浔衿的东西我说没有时间,泊的是拖久了,书印出表,价会高叫人买不起,不然就是印费涨得叫不敢印本……
这儿说了写书出书的时速问題。想写想出的书,作家快点写,出皈部门尽早赶在印剧材料涨价前印出来,售书部门也力争多进货。这全是稍具报光者都不难作出决定的,尤其是有保留价值的名家之作和文献史枓性质的常销书箝,都尽可以快写(编)、快出、多存,
除抢印有存留价值的常销书外,巴金还有尽董减低成本来印书的主张。1961年底,巴金得知香港正大量盗印他的旧版书,而所袭用的纸型全是被作家弃而不拟再用的。巴金写信给一位友人,想用一种价廉物美、容量仍丰的“袖珍本”来取代已在流行的旧版盗印书。巴金说:
香港印的那些盗版书的确使原作者看见生气。因此我想如果根据新版排印一种《激流三部曲》的袖珍本,售价一定比旧本便宜。巴金的这一主张在目前尤可效行有眼力的出版社不妨赶紧精校精印一批有多种使用价值的名著袖珍普及本假如从先秦到现在的所有文学作品中慎重挑选出有代表意义的名篇佳作,或按时序、或分类编印一套《袖珍本中国文学名篇隹作》,一次推出,售价300元,是会广受欢迎的。
事在人为,发牢骚没有一点用处,至少没有推动历史前行的用处,从事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切实挖空心思想出可行措施是唯一的途径。
巴金《怀念胡风》和梅志
《随想录》的压备之作《怀念胡风》和后来写出未编入《随想录》的、怀念从文以及其他同类作品如《怀念丰先生》等,都是巴金晚年的重要作品。其中包籩的内容,足钵清的中国人认其思索;十年甚或几百年……
《怀念从文;是沈从文去世后,巴金老人用了近三个月的能够执笔的时间,一笔一划艰难地写出来的:除了对老朋友沈从文的深情追忆,也不能忽略弓一个重要因彖,那就是氏遣孀张兆和的激励。《怀念丰先生》也是因为丰子恺女儿丰一来信要巴老谈一点和她父亲交往的情况,促使巴老写下了这一怀友杰作。
《怀念胡风》比《怀念从文》等写得更为艰睢3这是巴金在胡风生前最后几年一直想写的文章,因为”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我的輛口,不吐出来,总感觉到透不过气”巴老把写关于胡风的文章看作还婧,以至于老朋友在上海注院,单单因为“自己不曾偿还欠下的倚,感到惭愧”,竟然近在咫尺而未去探望……
去年秋天在成郝,梅志为答我邀她参扣了国际巴金学术讨论会之情,特意为我辑注的《巴金书简(二编》提供一封从未公开发表的巴金关于《怀念胡风》写作的最初史料的珍奇书信手迹,现特全文抄录。
梅志同志:
表读患我早就想給您,写信,只是我身沐基,精力不够,写字十分吃力,因,此至今还表写出一个字我是病,靠药物控及病,维待生令,只有、断也根疾病作斗争,寸能写成一短文或一封怙,胡成同志的笔案得到沏底平反,我也高兴好消息来得然慢一些,但它终于来,我有病不能出席追悼会,当请人代我在亡友的灵前献花,表示深的敬意,对这一位杰出的文艺战士的敬。
您彺信中提到的悼念文幸我是要写的。您讲起令年三月在北京文学馆见面的事,我万想不到这就是:永别”当时我们谈话不多。我记得我说过:“你们吃了这么多苦,我感到抱歉”“我真是这蛘想的,一九八一年我对曰U日新闻记者说:批判胡的时候,我也,人云亦云“站在批判者的一边,我在反雀自己的言行,了解事实的真相就犮言,这是不行的广我耶个时候就想写一枳4我和胡成同志》一类的文章,单是为了自己,我也必浈把它写出来但是这儿个月我写文章实在吃力,什么时候交卷,我也说不定,您不会理解我拿起笔,常常觉得有千斤重,有时半天移动不了,我只能说,我争取明年上半年写成它,
请保重!祝好!巴金八五年十二卅日。
巴老的预计还是没有能如期实现,不仅“明年上半年”未写完,甚至写罢《无題集》的《后记》时,《怀念胡风》也没终篇。《无題集》的《后记》写于1986年7月29曰《怀念胡风》却晚于二十多天后才结搞,结搞曰期为1986年8月20曰,
《怀念胡风》的写作,当然包括巴金查阅一些史料如刊登巴金“批判”胡巩的文章的当时的《文艺月根U由于思考的重压和疾病衰老的缠扰,巴金有时一天只能写三、五十个字。这是怎样的写作啊!
写作《怀念胡风》之前和期间,巴金老人读了梅志的《往事如烟》(在《文汇月刊》上连栽时被改題为《胡风传》,虽然巴金紐速悔志“不可能把寧情完全写出”,但他读了仍然“泯慼动,也悮难过巴金“请求姆志继读写下去并认为:“往寧会消散,那些回忆聚在一起,将成为一口铜铸的警钟,我必须牢牢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
:个唯得的机会,我有幸与悔志单独相聚。饱经风甫的74岁的老脍,看上去却找不到一丝残醋年代刻下的印记,她童话般的美丽、慈祥,谈吐亲切,举止得体。对着这样的长者,我以故乡湖北农村的习俗,称呼梅志同志为“老母亲就连地女儿晓风写信给我也以此称呼报告梅志近况。
在国际巴金学术研讨会上,全体与会专家都渴盼巴金老友胡风的伴侣梅志能有一次报告。终于在一次大会发言的最后时间,梅志在一片掌声中作了极短暂的发言。她很细心,是写好了电言镐,照着一字一句读的,但仍然感情充沛。悔志同志回忆了胡风与巴金的交往中不为人知的几件事,对巴金的《怀念胡风》从她的理解出发作了评论。悔志认为巴金的文章,彻底恢复了胡风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面目,她庄严地一字一顿宣读:这比任何政治上的平反郝更加重要!梅志同志为此代表她的一家人深深地感谢巴金,此到,她热泪涌出,整个会场一片寂静,听得见有人在抽泣;然而,悔志同志的发言戛然而止。突然,会场响起阵阵暴风雨般的掌声,一直把梅志送回到她的座位。悔志不得不一次次站起来,向会场各个方向点头致意……
当时,我从掌声中、从梅志同志泪光闪權的视线中,看到了作为被巴金昝为“杰出的文艺战士”的胡风的魅力,看到了巴金老人的魅力,也看到了悔志这位令人崇仲的真正伟大女性的魅力。
我为胡风的在天之灵欣悦。
老舍致巴金两笺写作时间
舒济编《老舍书信褰》(1992年6月百花文艺出版社)第221页有两件老舍给巴金的短笺,第一件为:“巴金兄:明天中午在全聚,患请您吃烤鸭,有梅噂士及王瑶卿老人等,务请赏光!祝安!弟舍六月十曰亚平、李伯钊、赵树理”。铲济将信的时间标为“一九XX年六月十曰”,说“年代待考”。
查巴金和赵树理的行止,此外“六月十曰”即1950年6月10日,定居上海的巴金1950年6月9日到北京秦加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10日晚毛泽东举行宴会,特邀知名、士赴宴,巴金、老舍均在被邀之列。上录第一件短笺就是老舍在宴会上,托人递交给在同一个大厅用輅却又不同席桌的巴金的。
“梅博士”就是梅兰芳,他剛由上海迁居北京。6月11日下午,刚被选为北京市文联主席的老舍主持以北京市文联的名义欢迎梅兰芳的大会,正好利甩中午窭聚。短笺后并排署名的王亚平、李伯钊、赵树理,与老舍是同事,
第二件短笺更雉广会后我预备上琉璃厂,恷愿同去否?苦同去,咱们可顷手吃小馆。舍”。有了第一件短笺的时间线索,可以认定这件短笺写于1950年6月23日,即政协第一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闭幕那一天。短笺也是写后托人转递巴金的,
与巴公一样可近的“谢婆”
在没有与冰心老人书信来往和见面之前,她的棋样于我并无多么明确的印象;倒是她的同时代人赵景深教授一篇很短的文章对冰心所作的描绘,令我在心中构想着这位与世纪同龄的文学祖母形象:女神般的庄严华贵、一副生就的学究气派和绅士风度。
然而,几次书信交往乃至1991年深秋的拜晤,使我改变了以往的看法:原来,这位赫赫声名的“谢婆”也如同巴公一样的随和可敬。“巴公谢婆”,据文学前辈严文井讲,他们在五六十年代就这么叫;我生也晚,才知道这种并称,感到新鲜而亲切。
对于“巴公”,即巴金老人,由于业余研究和本职工作的需要,我与他有过好几年的频繁交往。1987年初秋,巴金回成都时,当时我们出版社的社长領了一群人以巴金著作的责任编辑及审鳾人的身份前往巴金下搨的金牛宾馆看望他。据次曰上午当时在场的几位长者告诉我的,说巴老望着一房子人,就找不到我,几次问身边的人:“龚明德怎么没来?”得知此讯,第二天午后,我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匆匆自域北赶到西郊的金牛宾馆八号楼。正在午休的巴金老人,听说我来了,赶紧让身边的陪伴人员帮他穿衣起床,而且一见面就从被拖延问世的三联版《雪泥集》谈起,巴金说我要送你这本小书。现在还没发行,已经印好了,说是要刪去一段信文,我不同后来都让了一下,书信正文只保留他的姓氏,但注释仍得有同样姓氏的两个当时在场的人的全名,包括他。这样,要撕换一页。”不久我收到巴金寄赠的《雪泥集》,第七十七面、第七十八面果真是贴上去的;第七十七面第一行、第二行挖改删去三字人名中后两字,所以显得稀松了些。由这封被迫删去两个字的巴金本人的书信,很自然地谈到巴金致冰心的一封信。
忘了是从什么渠道,我弄得巴金致冰心的一封畅谈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长信手迹。我想求得巴金同意,将这信收入我辑注并任责编的《巴金书简(二编)》中。巴老一口答应了,而且兴致颇浓地说起了“谢婆”。巴金愉悦地说,他和冰心从来訧是以姐弟互称,连双方的子女也用亲戚的称呼来喊他和冰心,如冰心的女儿吴青就喊巴金为舅巴金说他与冰心之间无话不讲,有话全是直说。然而,巴金同时尊重冰心,他说那封信是写给冰心的,你要获得她的同意后才可公开发表。”
冰心老人临近九十大寿时,冰蕾与我合编了一部悼念缅怀刚去世的胡櫬邦的诗集《魂耀邦国/,主要工作是冰蕾做的,我自然大力支持,便联名给冰心写去一信,报告编诗集的事,并请她题写书名。很快,冰心就寄来题在宣纸上的毛笔写的书名,包括副題,横竖各一。而且,还有一封一百多字的短信,说我们从事的工作,她也是向往的,希望《魂權邦国》这部诗集早日问世。
九十年代初,几个不甘寂寞的文化人,鉴于成都这座文化古域却没有一个上品位的高挡次的报纸副刊,更不用说类似上海《文汇渎书周报》那样的好报,便自筹经费创办了《读书人报》。我由友人推荐,也列入工作人员。报纸出了五期获得读书界一致费扬后,报社希望我请冰心老人为《读书人报》说几句话。于是我第二次给冰心写信,报告她,巴金故里的一群并不富裕的文化人如何艰辛地办了一份报,随信寄去巳出的样报,与上回相同,冰心几乎是接到我的信和所寄样报后就立即写来了題辞:
《读书人报,使我得到了一个读书人应得的知识和信息!
赠读书人报冰心。
当我把冰心題辞在报社同仁面前展示时,大家一派欢腾,迅速安排刊用诸般事宜。
接到冰心为《读书人报》题辞的几个月后,1991年8月间,我去了一次北大荒,沿着丁玲当年的足迹,实地走了一圈。从北大荒回来,在我脑海里全是受难时的丁玲生活景况。返蓉途中,我在北京停留了几天。或许丁玲和冰心晚年都定居北京之故,让我把两位同一时代却风格迥异的伟岸女性联系在一起了;我突然产生了一定要见冰心的愿望:这位与巴金南北呼应着身体力行说真话的谢婆,我要去看望她老人家!
如同在上海拜访巴老我不敢预约怕被他身边的人断然回绝一样,这次去见“谢婆”,我也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
清展,从我临时落脚的北京北三环路一所大学挤上公共汽车,简直像乘长途汽车一样难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加之转车、问路,快到吃午饭时,我才找到位于北京西郊的中央民族学院教学楼,再曲曲拐拐地步行了很不短的稀泥巴满地的路程,才站在了“谢婆”住家的门口。是单元楼二楼,不是我想像中的单家独院,甚至不是厅局级或处级官员们所享受的一层楼,忟仅是左手边的一套极为普通的职工宿舍。冰心家的门面用图钉钉着一小块醒目的白纸条,上写“医嘱谢客”我早就知道冰心打趣地对来访者说过的话:这“医嘱谢客”只对老实巴交的叶至善起作用,但,我也得讲点策略,在发的瞬间后,立即用伸直了的手指头轻轻碰门,刻意把声响弄得很温柔,不燉用弯曲了指头的关节去敲打那般腺响而惹人心烦。
门缓缱地打开一小半,开门的人是冰心的二女婿陈怒(吴責的丈夫)的俎姐陈珣,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简直还是中年切女摸样:干练、利落。她低声回绝了我要见冰心的请求。我几乎是无可奈何般乞她开恩,我说我是为辑注巴金书信的事专程来访冰心的,同时请冰心为巴老故乡的成部《读书人报》题写报头,需要十分钟……我没给陈均留出回盹余地,便把一查《读书人报》递她手上让转给冰心。
进屋后落座客厅不足五分钟,陈屿说冰心同意见我,把我领到隔壁一个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