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他也遗忘了自己是个有洁癖的男人。
钟意情按下了抽水马桶的开关,哗哗的水声冲刷掉了污秽,连带地,将她对腹中那个孩子的犹豫也一并冲走了。
她若无其事地绕过他,然后去洗脸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跟手。
洗完之后,余光扫到他还是纹风不动地站在那,跟座大山似地屹立不倒。
她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出了浴室。
她前脚刚踏出,他后脚便跟上来了,还捉住了她的手。
她侧头,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她眸中的轻蔑之色,不加掩饰倾泻了出来,宛若静静地流淌了一地。
“带你去医院。”
他的眼睛看着她,锋利地直直刺了过去,那仅是一瞬间。
他的头微微扬了起来,侧面清晰深刻的线条,悲喜难辨。
钟意情浑身泛过一颤,额头有几缕乱发落了下来。
明明室内没开空调温度不低,但她却感觉到了一丝丝渗骨的凉意。
她敛起眉头,目光掠及自己的脚尖部位,没想到在她的搅局之后,他还记得这件事。
是的,她不想去医院,尤其是在他陪同的情形下,那会让她辛苦隐瞒的事实曝光。
可她又不能明目张胆违背他,这会更加坐证他的怀疑,现在只是不确定。
一旦确定了,等着自己的生活,一定会是无比的水深火热。
“你真想带我去医院,也行,明天我有时间。”
她淡淡一挑秀气的眉头,漫不经心地道。
裴之沛一双墨沉的眸子,宛若千尺寒冰。
她拼命告诫自己,这一刻,她一定要稳住,不能自乱阵脚,不能惹裴之沛的怀疑,最好能让他打消念头,万事大吉。
不知道上天是否听到了她的祈祷,他缓缓地松开了捉住她的那只手,“那就明天。”
起码不是现在,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她松了口气后,发现他还不走人,不由有些动怒,“既然今天不去医院,你是否可以走人了。”
“我要吃油焖大虾。”
他非但不走,反而还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下达了指令。
钟意情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要吃自己做去。”
她可没那个心情给他做油焖大虾讨好他,恨他都来不及呢。
裴之沛眯起眼来,仿佛被她的这句话给刺痛了神经,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瞧得她毛骨悚然。
他可记得,解霁说想吃的时候,她答应得有多爽快,而换成自己,待遇却一落千丈,什么也不是。
他是连把解霁拆吃入腹的心,这一刻都有了。
他这下倒是没有再威胁她了,而是当着她的面掏出手机霸道地给小陈下达了命令,还是跟解霁有关的。
当他挂断电话之后,她的脸色就起了变化。
她极不甘心地上前,放软了语气,跟他商量只要他放过解霁,她就给他做油焖大虾吃。
裴之沛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心情愈发的恶劣了。
他这顿油焖大虾,并非是凭实力争取来的,而是沾了解霁的光,这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去呢?
解霁,他还是不想放手,只是,他心里隐隐明白,一旦他真的对解霁动手,她定不会原谅他的。
何况她肚子里,到底是否怀了孩子,还尚未不明。
算了,解霁先警告一番,留着待以观察,要是他自己不识相,就甭怪他裴之沛不客气了。
当她真的折身去隔出来的简易厨房,他又于心不忍喊住了她。
“我去,你坐着。”
她目露错愕,而他是懒得唾弃自己了。
这一顿晚餐,钟意情吃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把这尊门神送走,她有些疲倦地倒在了床上。
看他的架势,明天一定会带她去医院的。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如何才能避过这一劫呢?让他明白自己是因为他本人恶心才吐,而非是怀了身孕。
装病?
不行。
她很快否决了这个烂招,如果装病,他估计更迫不及待送她上医院。
那还有什么呢?
旁人借口照顾家里老人孩子之类的,用在她孤家寡人身上,统统都不适用,真够悲催的。
钟意情思来想去,都没一个妥当的理由。
第二天,她没机会去医院,仓库着火了,有一个跑进去抢救的裁缝的腰被横梁押住,要动手术。
钟意情自然是没有心情跟裴之沛周旋,幸好后者还算识相,没有强迫她去做检查。
那昏迷不醒的裁缝叫李彩霞,她的家人不是省油的,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跑来大闹特闹。
往钟意情身上泼了很多脏水,这个受伤的李彩霞明明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这嫁的老公却是个泼皮无赖。
她平日里为了孩子隐忍惯了,这泼皮镇日除了吃喝嫖赌便是对老婆动手,对孩子还算好点,没有动手动脚的习惯。
李彩霞跟他提过好几次离婚了,可这泼皮不肯,威胁她,如果她真的胆敢离婚,那么她娘家人给小心点。
李彩霞还是惧怕这无赖的,万一娘家人真因这人有个好歹就得不偿失了,反正自己的日子再苦也已经习惯了。
泼皮蓄意闹事跟钟意情狮子大开口索取一大笔赔偿金未果之后,又召集了大票子的狐朋狗友,堵在了公司门口,让公司连正常的营业都成了困难。
因为,只要大门一开,他们就毫无节制、蜂拥而进。
墙壁上被红漆涂上了好多字,都是骂人的。
裴之沛头天的时候,坐视不理,想要等她开口求自己帮忙,没想到她只字不吭,一切都独自默默忍受。
他气得都有揍人的冲动了,她宁愿解霁为她东奔西走瞎忙活,也不愿意低声下气求自己一回,对他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的。
他并没有凑上去巴巴惹人嫌,还是静观其变,打算再观望一阵出手。
当然,若是那些不识相的,要危及她的安全的话,他也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