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二十四史-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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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物春秋(4)

士开自幼聪慧,被选为国子学生,对问题的领会快捷迅疾,所以被同业们羡慕。天保初年,世祖封长广王,举士开为王府行参军。世祖喜爱博戏,士开更是对此道有所擅长,因此就有了这一提拔。加之狡诈,且会逢迎,还会弹琵琶,更得亲近。他曾对长广王说:“殿下非天人,是天帝。”王回答:“你不是世上之人。而是世上之神。”两人相爱就是如此。显祖晓得他轻薄,不想王与小人亲善,还责备王戏狎过度,将王迁徙到了长城。后士开为京畿士曹参军,是由于长广王向朝廷请求的结果。

世祖践祚,累除侍中,加开府。母亲刘氏病危,帝听到消息后很是悲哀,派武卫将军吕芬赶赴他的家中,日夜服侍,直到料理完丧事才回。这天,帝又派人驾犊车迎接士开入宫,帝见后,亲自握着他的手,怆然泪下,还安慰了好长时间,然后才打发他回家。帝又特别诏令士开兄弟四人一同起复本官。受亲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授右仆射。帝早年就患有气疾,如果喝酒病会大发作,士开常常劝谏,但帝依就我行我素。正当帝气疾发作时,又想喝酒,士开流着眼泪歔欷不能讲话。帝说:“你这是不说话的进谏。”于是就不再喝酒了。士开的言语举止,极为鄙亵,夜以继日,不讲什么君臣之礼。他甚至这样对世祖说:“所有帝王,全化作了灰土,尧、舜、桀、纣,有何差异?陛下应趁年轻,任意取乐,纵横行之,这就是一天快活胜过千年。国事交付大臣,还怕他们不去认真办理?不要自寻劳累辛苦。”世祖听了他的话极其高兴。世祖因病卧床于乾寿殿,士开在旁服侍汤药。世祖认为士开有伊尹、霍光的才干,真心诚意地向他托附后事,临死之前,拉着士开的手说:“请不要辜负我的厚望。”竟死在士开的面前。

由于世祖的嘱托,后主十分地信赖士开。且又很早就受到胡太后的宠爱,所以更见亲近。赵郡王高睿与娄定远等人策划将士开驱逐出宫,就召集权贵们一同讨论计策。适值太后在前殿向朝贵们敬酒,睿便面陈士开的罪过,说:“士开是先帝的弄臣,如城狐社鼠,纳受贿赂,秽乱宫掖,我们不敢杜口不言,故特地冒死相陈。”太后说:“先帝在世时,你们为什么不说?今天是想欺侮我们孤儿寡母吧!只管去喝酒,不要多嘴多舌。”睿言辞更烈、悲壮。有朝臣大喊:“不除士开,朝野不宁。”高睿这帮人或掷帽在地,或拂衣而起,或大声咆哮,几乎有些无所不为,斯文扫地。第二天,睿等一同来到云龙门,请文遥入宫向太后禀奏,太后不听。段韶又让胡长粲传言。太后说:“先帝尸骨未寒,事情不要匆匆忙忙,希望你们再好好地商议一下。”赵郡王等人于是一同拜谢,不耳讲话。太后和后主召见。询问士开,士开说:“在群官之中,先帝待我最好,陛下守孝刚刚开始,大臣们便起了觊觎之心,如果赶我出宫,正好剪除了陛下的翅膀。陛下应该对睿等人说:‘让士开做州刺史,待安葬先帝,然后再作理会。’睿等认为我已被逐,定然高兴。”后主和太后认为士开讲得对,就将此意告诉睿等人,并拜士开做兖州刺史。山陵事结束,睿等人催促士开上路。士开用车装载着美女、珠帘以及条诸宝玩等来到定远家里,致谢道:“诸贵人想杀我士开,承蒙大王赐给我性命,还委任我做了方伯。今日特意向你告别。谨献上两个女子,一条珠帘。”定远非常高兴,对士开说:“你还想回来吗?”士开说:“在宫中时间太长,常惶恐不安,今天能够离开,实在符合我的心意,所以不想回来了,但愿大王继续保护。让我长作大州的刺史。今天要出远门了,希望能觐见二宫,作一辞别。”定远同意。因此士开便进宫拜谒了太后以及后主。说:“先帝驾崩,我惭愧不能跟随前去。看朝贵们的心意,是想让陛下做废帝。我离京之后,定会发生大变,我还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于是大声痛哭。帝及太后都抽泣起来,问有何计策。士开说:“我既然已经入宫了,还有什么忧愁的,只须多下几份诏书而已。”这样帝便诏令定远出任青州刺史。赵郡王睿因不臣之罪受到谴责。召进宫后就把他杀了。再拜士开为侍中、右仆射。定远将士开赠送的物品悉数归还,还拿出自己的珍宝进行贿赂。武平元年(公元570年),封淮阳王,任尚书令、录尚书事,复本官全如旧前。

世祖时,常令士开与太后博戏,又让他进出卧室毫无限制,由此便与太后淫乱。世祖死后,愈加放肆。琅邪王俨十分地憎恨,因此同领军厍狄伏连、侍中冯子琮、御史王子宜、武卫高舍洛等筹谋处死士开。伏连调京畿军士,让他们在神武、千秋门外把守,并私下约定,不准士开进入宫殿。武平二年(公元571年)七月二十五早晨,士开照常早朝,伏连走上前来拉着士开的手说:“今天有件大好事。”王子宜就交给他一纸函件,函称:“有敕,令王去台省。”伏连还派兵士护送,顺势把他囚禁到了治书侍御厅事中。俨指使都督冯永洛就在御使台杀掉了士开。此年士开48岁,家口、财产全部充公。后来,俨也被诛杀了。帝哀悼士开之死,有好几天不理国事。帝诏令起复其子道盛为常侍,又敕令其弟士休入内省参典机密。诏赠士开假黄铖、十州诸军事,左丞相、太宰如故。

士开禀性庸鄙,不阅书传,发言谈吐,只以谄媚为务。河清、天统以后,权势炙手可热,富商大贾朝夕填门,不知廉耻的朝中官员也多相攀附,甚至有的人拜他做干爹,与市道小人同处昆季行列。曾有一士拜谒士开,正好士开病了。医生讲:“王的伤寒极重,进药无效,应服黄龙汤。”士开面露难色,这位人士说:“黄龙汤很容易喝的,王不要疑惑,我请求为王先尝尝。”一仰脖子,将一碗药全部喝光。士开很是感动,勉强服饮,出了一身汗,病也就好了。其权倾朝廷,就是这样。即使用旁门左道事奉,他也不问贤愚,一律进擢;如果用正理违忤触犯,他也要想方设法把人拉下马来。士开见人要受刑戮和处罚,就想法进行营救,既然免罪,那就得听他的。拿出珍宝,向其数谢,这被称之为“赎命物”。虽对人有很大帮助,但不是出于正义和同情。

位因功显望以德尊——段荣

段荣,字子茂,姑臧武威人也。祖信,仕沮渠氏,后入魏,以豪族徙北边,仍家于五原郡。父连,安北府司马。荣少好历术,专意星象。正光初,语人曰:“《易》云‘观于天文以察时变’,又曰‘天垂象,见吉凶’,今观玄象,察人事,不及十年,当有乱矣。”或问曰:“起于何处,当可避乎?”荣曰:“构乱之源,此地为始,恐天下因此横流,无所避也。”未几,果如言。荣遇乱,与乡旧携妻子,南趣平城。属杜洛周为乱,荣与高祖谋诛之,事不捷,共奔尔朱荣。后高祖建义山东,荣赞成大策。为行台右丞,西北道慰喻大使,巡方晓喻,所在下之。高祖南讨邺,留荣镇信都,仍授镇北将军,定州刺史。时攻邺未克,所须军资,荣转输无阙。高祖入洛,论功封姑臧县侯,邑八百户。转授瀛州刺史。荣妻,皇后姊也,荣恐高祖招私亲之议,固推诸将,竟不之州。寻行相州事,后为济州刺史。天平三年,转行泰州事。荣性温和,所历皆推仁恕,民吏爱之。初,高祖将图关右,与荣密谋,荣盛称未可。及渭曲失利,高祖悔之,曰:“吾不用段荣之言,以至于此。”四年,除山东大行台、大都督,甚得物情。元象元年,授仪同三司。二年五月卒,年62岁。赠使持节、定冀沧瀛四州诸军事、定州刺史、太尉、尚书左仆射,谥曰昭景。皇建初,配飨高祖庙庭。二年,重赠大司马、尚书令、武威王。长子韶嗣。

韶,字孝先,小名铁伐。少工骑射,有将领才略。高祖以武明皇后姊子,尽器爱之,常置左右,以为心腹。建义初,领亲信都督。中兴元年,从高祖拒尔朱兆,战于广阿。高祖谓韶曰:“彼众我寡,其若之何?”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强者,得天下之心。尔朱狂狡,行路所见,裂冠毁冕,拔本塞源,邙山之会,搢绅何罪,兼杀主立君,不脱旬朔,天下思乱,十室而九。王躬昭德义,除君侧之恶,何往而不克哉!”高祖曰:“吾虽以顺讨逆,奉辞伐罪,但弱小在强大之间,恐无天命,卿不闻之也?”答曰:“韶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淫,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尔朱外贼天下,内失善人,知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不肖失职,贤者取之,复何疑也。”遂与兆战,兆军溃。攻刘诞于邺。及韩陵之战,韶督率所部,先锋陷阵。寻从高祖出晋阳,追尔朱兆于赤谼岭,平之。以军功封下洛县男。又从袭取夏州,擒斛律弥娥突,加龙骧将军、谏议大夫,累迁武卫将军。后恩赐父荣姑臧县侯,其下洛县男启让继母弟宁安。

兴和四年(公元552年),从高祖御周文帝于邙山。高祖身在行间,为西魏将贺拔胜所识,率锐来逼。韶从傍驰马引弓反射,一箭毙其前驱,追骑慑惮,莫敢前者。西军退,赐马并金,进爵为公。

武定四年(公元573年),从征玉壁。时高祖不豫,攻城未下,召集诸将,共论进止之宜。谓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左卫将军刘丰等曰:“吾每与段孝先论兵,殊有英略,若使比来用其谋,亦可无今日之劳矣。吾患势危笃,恐或不虞,欲委孝先以邺下之事,何如?”金等曰:“知臣莫若君,实无出孝先。”仍谓韶曰:“吾昔与卿父冒涉险艰,同奖王室,建此大功。今病疾如此,殆将不济,宜善相翼佐,克兹负荷。”即令韶从显祖镇邺,召世宗赴军。高祖疾甚,顾命世宗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五年春,高祖崩于晋阳,秘不发丧。俄而侯景构乱,世宗还邺,韶留守晋阳。世宗还,赐女乐十数人,金十斤,缯帛称是,封长乐郡公。世宗征颍川,韶留镇晋阳。别封真定县男,行并州刺史。显祖受禅,别封朝陵县,又封霸城县,加位特进。启求归朝陵公,乞封继母梁氏为郡君。显祖嘉之,别以梁氏为安定郡君。又以霸城县侯让其继母弟孝言。论者美之。

天保三年(公元552年),为冀州刺史、六州大都督,有惠政,得吏民之心。四年十二月,梁将东方白额潜至宿预,招诱边民,杀害长吏,淮、泗扰动。五年二月,诏征韶讨之。既至,会梁将严超达等军逼泾州;又陈武帝率众将攻广陵,刺史王敬宝遣使告急;复有尹思令率众万余人谋袭盱贻。三军咸惧。韶谓诸将曰:“自梁氏丧乱,国无定主,人怀去就,强者从之。霸先等智小谋大,政令未一,外托同德,内有离心,诸君不足忧,吾揣之熟悉矣。”乃留仪同敬显俊、尧难宗等围守宿预,自将步骑数千人倍道赴泾州。途出盱眙,思令不虞大军卒至,望旗奔北。进与超达合战,大破之,尽获其舟舰器械。谓诸将士曰:“吴人轻躁,本无大谋,今破超达,霸先必走。”即回赴广陵。陈武帝果遁去。追至杨子栅,望扬州城乃还,大获其军资器物,旋师宿预。六月,韶遣辩士喻白额祸福,白额于是开门请盟。韶与行台辛术等议,且为受盟。盟讫,度白额终不为用,因执而斩之,并其诸弟等并传首京师。江淮帖然,民皆安辑。显祖嘉其功,诏赏吴口七十人,封平原郡王。清河王岳之克郢州,执司徒陆法和,韶亦豫行,筑层城,于新蔡立郭默戍而还。皇建元年,领太子太师。大宁二年(公元562年),除并州刺史。高归彦作乱冀州,诏与东安王娄睿率众讨平之,迁太傅,赐女乐十人,并归彦果园一千亩。仍莅并州,为政举大纲,不存小察,甚得民和。

十二月,周武帝遣将率羌夷与突厥合众逼晋阳,世祖自邺倍道兼行赴救。突厥从北结阵而前,东距汾河,西被风谷。时事既仓卒,兵马未整,世祖见如此,亦欲避之而东。寻纳河间王孝琬之请,令赵郡王尽护诸将。时大雪之后,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而下,去城二里。诸将咸欲逆击之。诏曰:“步人气势自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而交战,大破之,敌前锋尽殪,无复孑遗,自余通宵奔遁。仍令韶率骑追之,出塞不及而还。世祖嘉其功,别封怀州武德郡公,进位太师。

周冢宰宇文护母阎氏先配中山宫,护闻阎尚存,乃因边境移书,请还其母,并通邻好。时突厥屡犯边,韶军于塞下。世祖遣黄门徐世荣乘传赍周书问韶。韶以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护外托为相,其实王也,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申其情理,乃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弱。如臣管见,且外许之,待后放之未晚。不听。遂遣使以礼将送。护既得母,仍遣将尉迟迥等袭洛阳。诏遣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率众击之,军于邙山之下,逗留未进。世祖召谓曰:“今欲遣王赴洛阳之围,但突厥在此,复须镇御,王谓如何?”韶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今西羌窥逼,便是膏肓之病,请奉诏南行。”世祖曰:“朕意亦尔。”乃令韶督精骑一千,发自晋阳。五日便济河,与大将共量进止。韶旦将帐下二百骑与诸军共登邙阪,聊观周军形势。至大和谷,便值周军,即遣驰告诸营,追集兵马。仍与诸将结阵以待之。韶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与周人相对。韶遥谓周人曰:“汝宇文护幸得其母,不能怀恩报德,今日之来,竟何意也?”周人曰:“天遣我来,有何可问。”韶曰:“天道赏善罚恶,当遣汝送死来耳。”周军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徒我骑,且却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其中军所当者,亦一时瓦解,投坠溪谷而死者甚众。洛城之围,亦即奔遁,尽弃营幕,从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军资器物弥满川泽。车驾幸洛阳,亲劳将士,于河阴置酒高会,策勋命赏,除太宰,封灵武县公。天统三年,除左丞相,永昌郡公,食沧州干。

武平二年正月,出晋州道,到定陇,筑威敌、平寇二城而还。二月,周师来寇,遣韶与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长恭同往捍御。以三月暮行达西境。有柏谷城者,乃敌之绝险,石城千仞,诸将莫肯攻围。韶曰:“汾北、河东,势为国家之有,若不去柏谷,事同痼疾。计彼援兵,会在南道,今断其要路,救不能来。且城势虽高,其中甚狭,火弩射之,一旦可尽。”诸将称善,遂鸣鼓而攻之。城溃,获仪同薛敬礼,大斩获首虏,仍城华谷,置戍而还。封广平郡公。

是月,周又遣将寇边。右丞相斛律光先率师出讨,韶亦请行。五月,攻服秦城。周人于姚襄城南更起城镇,东接定阳,又作深堑,断绝行道。韶乃密抽壮士,从北袭之。又遣人潜渡河,告姚襄城中,令内外相应。渡者千有余人,周人始觉。于是合战,大破之,获其仪同若干显宝等。诸将咸欲攻其新城,韶曰:“此城一面阻河,三面地险,不可攻,就令得之,一城地耳。不如更作一城壅其路,破服秦,并力以图定阳,计之长者。”将士咸以为然。六月,徙围定阳,其城主开府仪同杨范固守不下。韶登山望城势,乃纵兵急攻之。七月,屠其外城,大斩获首级。时韶病在军中,以子城未克,谓兰陵王长恭曰:“此城三面重涧险阻,并无走路,惟恐东南一处耳。贼若突围,必从此出,但简精兵专守,自是成擒。”长恭乃令壮士千余人设伏于东南涧口。其夜果如所策,贼遂出城,伏兵击之,大溃,范等面缚,尽获其众。

韶疾甚,先军还。以功别封乐陵郡公。竟以疾薨。上举哀东堂,赠物千段、温明秘器、辒辌车,军校之士陈卫送至平恩墓所,发卒起冢。赠假黄钺、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冀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谥曰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