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致言：向皇帝进以言语，即替世宗在高祖面前讲情。
⑩大括：大肆搜寻。
大辟：即处以砍头的死刑。
赢(léi)卒：瘦弱的士卒。
仰览：希望好好地查找。仰，旧时公文用语，下行文中表示命令，有“切望”的意思。
【译文】
正值高祖高欢率军向西讨伐，登上风陵，命令中外府司马李义深、相府局李士略一同为他起草征讨檄文，二人都推辞，并推荐孙搴来代替他们。高祖把孙搴带进军营中，亲自为他点火，催促他赶快动笔。孙搴提起笔，一气呵成，檄文行文优美。高祖十分高兴，当即命孙搴代理相府主簿，专门负责管理文书之类的事情。孙搴又能通晓鲜卑语，还兼管宣传和发布命令的事情，身兼大小事务，很被高祖看重。高欢还把韦氏之女赐给孙搴为妻。她出身于士族之家，且长得如花似玉，当时的人们都把这当成一种荣幸的事情。不久，孙搴又升为光禄大夫，常领主簿。
世宗高澄一开始想到邺城，以了解朝政之事。高祖认为他年纪尚青，就没有允许。孙搴替世宗在高祖面前求情，世宗终于如愿以偿到邺城。孙搴以此为资本，要求世宗对他进行超迁，而世宗仅仅给他加了个散骑常侍。那时，国家大肆搜求燕、恒、云、朔、显蔚、二夏州、高平、平凉等地的老百姓为士兵。逃亡和隐藏者本人和主人、三长、守令等处以死刑，他的全家被收为奴婢。因此，召集了众多的士兵，这也是孙搴所献的计策。
孙搴学识浅薄而行为轻浮，邢邵曾对他说：“你还需要多看些书。”孙搴回答说：“我3000精锐的骑兵，足够应付你数万名瘦弱的士卒。”曾经口服棘刺丸，李谐等调笑他说：“你自己的棘刺应该够多了，没必要再从外面求购。”在座的人都大笑。司马子如与高季式邀请孙搴喝酒，结果孙搴大醉而死。这年，他52岁。高欢亲临察看，司马子如下跪，磕头谢罪。高祖说：“折断我的右臂，希望你们能寻找一个更好的还给我。”于是，司马子如推荐了魏收，高季式推举了陈元康来继代孙搴。
陈元康为舆论所讥
高祖经纶大业，军务烦广，(陈)元康承受意旨，甚济①速用。性又柔谨，通解世事。高祖尝怒世宗，于内亲加殴蹋，极口骂之，出以告元康。元康谏曰：“王教训世子，自有礼法，仪刑式瞻②，岂宜至是。”言辞恳恳，至于流涕。高祖从此为之惩忿。时或恚挞③，辄曰：“勿使元康知之。”其敬惮若此。高仲密之叛，高祖知其由崔暹故也，将杀暹。世宗匿而为之谏请。高祖曰：“我为舍其命，须与苦手。”世宗乃出暹而谓元康曰：“卿若使崔得杖，无相见也。”暹在廷，解衣将受罚。元康趋入，历阶而升，且言曰：“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容忍耶?”高祖从而宥焉。世宗入辅京室，崔暹、崔季舒、崔昂等并被任使，张亮、张徽纂并高祖所待遇，然委任皆出元康之下。时人语曰：“三崔二张，不如一康。”魏尚书仆射范阳卢道虔女为右卫将军，郭琼子妇，琼以死罪没官，高祖启以赐元康为妻，元康乃弃故妇李氏，识者非之。元康便辟④善事人，希颜候意⑤，多有进举，而不能平心⑥处物，溺于财利，受纳金帛，不可胜纪，放责交易，偏于州郡，为清论所讥。
《北齐书·陈元康传》
【注释】
①济：帮助。
②式瞻：许多制度可供借鉴。式，制度。瞻，视、望。引申为借鉴。
③恚(huì)挞(tà)：愤怒之极而用鞭打。
④便辟：同“便嬖”，逢迎谄媚、深得君主宠信的臣子。
⑤希颜候意：察颜观色。希，观望。候，观察。
⑥平心：心地公平。
【译文】
高欢每日处理国家大事，军务繁多。陈元康接受旨意，帮助高欢处理事务，办起事来速度极快。陈元康性格温柔而做事谨慎，对人世间的一切极为通晓。高欢曾对世宗高澄发怒，在宫内亲自对高澄大肆殴打，破口大骂。从宫中出来后。高欢把这事告诉了陈元康。陈元康上谏高欢说：“君王教训子女，自古就有一定的礼法。在仪礼和刑法上都可供借鉴，怎么能像这样教训子女呢!”他的话语十分恳切，以至于流泪。从此，高欢发怒时就小心谨慎。有时愤怒至极而用鞭、棍殴打高澄时，就说：“不要让陈元康知道这件事。”高欢对陈元康的敬重和害怕竟到如此地步。高仲密叛乱，高欢知道是由于崔暹的缘故，所以要杀崔暹。高澄把崔暹藏了起来，并请求高欢饶恕崔暹。高欢说：“今天我饶了他的性命，但皮肉之苦仍免不了。”高澄就交出崔暹而对陈元康说：“要是崔暹遭受了杖刑，你就不要和我相见。”崔暹在朝廷上已脱了衣服，正准备受刑。陈元康赶快到达朝廷，拾阶而上，并且说：“君王刚把天下交付给大将军。连一个崔暹都不能容忍吗?”高欢听后而将崔暹释放。高澄继高欢之后辅佐魏帝，崔暹、崔季舒、崔昂等都被一起使用，张亮、张徽纂都是高欢待之深厚的大臣。然而，这些被重任的人都在陈元康的位置之下。当时的人们说：“三崔二张，不如一康。”北魏尚书仆射、范阳卢道虔的女儿是右卫将军郭琼儿子的妻子，郭琼因死罪，其子妻被没官，高欢就把她赐给了陈元康为妇。于是，陈元康就抛弃了自己结发妻子李氏，认识陈元康的人都觉得陈元康是不对的。陈元康喜欢谄媚，善于事奉别人，善于察颜观色，多次被提升，但他却不能静心处物，沉湎于财物和取利，收受的贿赂的金银和丝帛，难以计数，进行放债的交易，遍及州郡，舆论对他大加讥讽。
高捕盗
(高)浟纤介①知人间事。有湿沃县主簿张达尝诣州②，夜投③人舍，食鸡羹④，浟察知之。守令毕集，浟对众曰：“食鸡羹何不还价直也。”达即伏罪。合境号为神明。又有一人从幽州⑤来，驴驮鹿脯⑥。至沧州界，脚痛行迟，偶会一人为伴，遂盗驴及脯去。明旦，告州。浟乃令左右及府僚吏分市鹿脯，不限其价。其主见脯识之，推获盗者。转都督、定州⑦刺史。时有人被盗黑牛，背上有白毛。长史韦道建谓中从事魏道胜曰：“使君在沧州日，擒奸如神，若捉得此贼，定神矣。”浟乃诈为上府市牛皮，倍酬价值。使牛主认之，因而得盗。建等叹服。又有老母姓王，孤独，种菜三亩，数被偷。浟乃令人密往书菜叶为字，明日市中看菜叶有字，获贼。尔后境内无盗，政化为当时第一。
《北齐书·高浟传》
【注释】
①纤介：细微。也作“纤芥”。
②“有湿”句：主簿，官名。汉代中央及郡县官暑均置此官，以典领文书，办理事务。魏晋以后，渐为统兵开府的大臣幕僚中重要僚属，参与机要，总领府事。州，指沧州。北魏时其治所在饶安(今河北盐山县西南)。
③投：投宿。
④羹(ɡēnɡ)：带汤汁的肉。
⑤幽州：州名，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南。
⑥脯(fǔ)：干肉。
⑦定州：州名，北齐时其治所在安喜(今河北定县)。
【译文】
高浟对人民的事情知道得非常详细。湿沃县主簿张达曾经来到沧州，夜里宿在一个百姓的家里，吃了这家人的鸡肉。高浟经过察访而知道了这件事情。命令所有的官员集合，官员们到齐后，高浟对众人说：“吃了别人的鸡，为什么不给钱。”张达当场认罪而被处罚。全沧州境内的人都称赞高浟神明。又有一个人从幽州来沧州，用驴子驮了些鹿肉。到沧州边界时，他因脚疼痛走得很慢以致天晚。偶尔遇到一个人和他结伴而行。于是，这个人就盗走了幽州来人的驴和鹿肉。第二天，幽州来人将这件事情上告到沧州府。高浟就命令自己左右的人和府里的各级官吏分头到街上买鹿肉，不论价格的高低。鹿肉的主人认出了自己的鹿肉，根据推究而抓住了盗贼。迁升都督、定州剌史后，有人的一条黑牛被偷，牛的背上有白毛。长史韦道建对州从事魏道胜说：“高浟在沧州时，抓奸贼就像神了似的。如果他能抓到偷牛的这个人，他肯定是神。”于是，高浟声称自己是为上府来买牛皮的，凡卖牛皮的人，都给一倍的价格收购。让牛的主人认查牛皮，这样就抓住了偷牛的人。韦道建等人不禁心悦诚服。又有王老太太，无子无女，生活无所依靠，靠种三亩菜度日，但菜屡次被偷。高浟便派人暗地里到菜园，在菜叶上写了字。第二天早晨，到街上查看卖菜的人的菜叶上是否有字，最终抓获了盗贼。此后，他所辖治的范围内再也没有偷盗的事发生，社会政治、风教为全国第一。
崔暹为官不避豪强
(崔)暹前后表弹尚书令司马子如及尚书元羡、雍州刺史慕容献，又弹太师咸阳王坦、并州刺史朱浑道元，罪状极笔①，并免官。其余死黜者甚众。高祖②书与邺下③诸贵曰：“崔暹昔事家弟为定州长史，后吾儿开府谘议，及迁左丞吏部郎，吾未知其能也。始居宪台，乃尔纠劾。咸阳王、司马令并是吾对门布衣之旧，尊贵亲昵，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高祖如京师，群臣迎于紫陌④。高祖握逼手而劳之曰：“往前朝廷岂无法官，而天下贪婪，莫肯纠劾。中尉尽心为国，不避豪强，遂使远迩肃清，群公奉法。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今荣华富贵，直是中尉自取，高欢父子，无以相报。”赐遏良马，使骑之以从，且行且语。遏下拜，马惊走，高祖为拥之而授辔。魏帝宴于华林园，谓高祖曰：“自顷朝贵、牧守令长、所在百司多有贪暴，侵削下人。朝廷之中有用心公平，直言弹劾，不避亲戚者，王可劝酒。”高祖降阶，跪而言曰：“唯御史中尉崔暹一人。谨奉明旨，敢以酒劝，并臣所射赐物千匹，乞回赐之。”帝曰：“崔中尉执法，道俗齐整。”暹谢曰：“此自陛下风化所加，大将军臣澄劝奖之力。”世宗⑤退谓暹曰：“我尚畏羡，何况余人。”由是成名日盛，内外莫不畏服。
《北齐书·崔暹传》
【注释】
①极笔：罪状写得很清楚。
②高祖：即高欢(?—公元547年)，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人。曾参加杜洛周、葛荣起义，后降尔朱荣。称魏大丞相，逼孝武帝西奔长安投宇文泰，立孝静帝，魏分为东、西。执东魏权柄长达16年。死后，其子高洋称齐帝，追尊他为高祖神武帝。
③邺下：即北魏旧都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
④紫陌：指都城外的道路。
⑤世宗：即高澄，高欢长子，高洋称北齐文宣帝后，追尊其为世宗文襄皇帝。
【译文】
崔暹先后上书弹劾了尚书令司马子如、尚书元羡及雍州刺史慕容献，又弹劾了太师、咸阳王元坦、并州刺史朱浑道元，这些人的罪状都十分清楚，全被免去官职。其余被判处死刑和被免职的也不少。高欢写信给邺城的贵族们说：“崔暹过去在我弟弟手下任定州长史，后来。我的儿子任开府谘议，他升任左丞吏部郎，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才能。崔暹在宪台任职后，便开始监察弹劾不守法的官吏。咸阳王元坦、司马子如都是当年我家对门的穷朋友，论尊贵和亲密，没有能超过他们俩的。他们同时犯罪，我也不能营救，请诸君一定要小心谨慎呀!”高欢到达京城，众多臣僚都到城外去迎接，高欢握着崔暹的手慰劳他说：“以前朝廷不是没有执法的官员，而全国的官员都贪婪无比，执法官都不愿弹劾他们。你尽心竭力为国家，不避豪强势力，因而使远近吏治清明，众多官员奉公守法。打仗时冲锋陷阵的，大有人在。我今天才真正看到了为官的清廉正直的本色。现在，荣华富贵，由你自己选择。高欢父子，没有什么可以来报答你的。”赐给崔暹一匹好马，让崔暹骑在马上跟随着自己，边走边谈。崔暹赶紧下拜。这时马受惊要跑，高欢抓住惊马而将缰绳交给崔暹。东魏皇帝在华林园举行宴会，他对高欢说：“向来朝廷显贵、地方的牧守令长以及各级官员都有不少贪婪残暴者，侵夺剥削人民。如果朝廷上有用心公平、敢于直言弹劾、不避亲戚的人，你可以向他敬酒。”高欢走下台阶，跪在地上说：“只有御史中尉崔暹一人。我现在奉您的旨意。向他敬酒，我还请您把赏赐给我的千匹织物收回，赏赐给崔暹。”魏皇帝说：“崔中尉执法，道德风俗整齐划一。”崔暹称谢道：“这是皇帝施加风化影响的结果，也是大将军高澄讽劝奖励的力量所致”。世宗高澄从朝廷退回对崔暹说：“我都畏敬和羡慕您，何况其它人呢!”从此，崔暹的威望和名声日益扩大，朝廷内外没有不敬畏和服从的。
苏琼执法严明
苏琼，字珍之，武强①人也。……尝谒东荆州刺史曹芝。芝戏问曰：“卿欲官不?”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芝异其对，署为府长流参军。……并州尝有强盗。长流参军推其事，所疑贼并已拷伏，失物家并识认，唯不获盗赃。文襄②付琼更令穷审，乃别推得元融等十余人，并获赃验。文襄大笑，语前妄引贼曰：“尔辈若不遇我好参军，几致枉死。”
除南清河太守，其郡多盗，及琼至，民吏肃然，奸盗止息。或外境奸非，辄从界中行过者，无不捉送。零县民魏双成失牛，疑其村人魏子宾，送至郡，一经穷问，知宾非盗者，即便放之。双成诉云：“府君放贼去，百姓牛何处可得?”琼不理，密走私访，别获盗者。从此畜牧不收，多放散，云：“但付府君。”有邻郡富豪将财物寄置界内以避盗，为贼攻急，告曰：“我物已寄苏公矣。”贼遂去。平原郡有妖贼刘黑狗，构结徒侣，通于沧海。琼所部人连接村居，无相染累。邻邑于此伏③其德。郡中旧贼一百余人，悉充左右，人间善恶，及长吏饮人一杯酒，无不即知。琼性清真，不发私书。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④，资产巨富，在郡多有出息，常得郡县为征。及欲求谒，度知其意，每见则谈问玄理，应对肃敬，研虽为债数来，无由启口。其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郡民赵颍曾为乐陵太守，八十致事归。五月初，得新瓜一双自来送。颍恃年老，苦请，遂便为留，仍致于厅事⑤梁上，竟不剖。人遂竞贡新果，至门间，知颍瓜犹在，相顾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引，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对众人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也，假令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众人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每年春，总集大儒卫凯隆、田元凤等讲于郡学，朝吏文案之暇，悉令受书，时人指吏曹为学生屋。禁断淫祠⑥，婚姻丧葬皆教令俭而中礼。……当时州郡无不遣人至境，访求政术。天保中，郡界大水，人灾，绝食者千余家。琼普集部中有粟家，自从贷粟以给付饥者。州计户征租，复欲推⑦其贷粟。纲纪⑧谓琼曰：“虽矜饥饣委⑨，恐罪累府君。”琼曰：“一身获罪，且活千室，何所恐乎?”遂上表陈状，使检皆免，人户保安。此等相抚儿子，咸言府君生汝。在郡六年。人庶怀之，……前后四表，列为尤最。
《北齐书·苏琼传》
【注释】
①武强：地名，今河北武强县。
②文襄：即高欢长子高澄。其弟高洋建北齐后尊称其为文襄帝。
③伏：同“服”，佩服。
④沙门统：佛教寺院的主管。沙门，佛教名词。一译“桑门”，表示勤修善法、息灭恶法之意。原为古印度各教派出家修道者的通称，后佛教专指依照戒律出家修道的人。统。主管。
⑤厅事：厅堂，官吏办公场所。
⑥淫祠：滥设的祠庙。
⑦推：除、去。
⑧纲纪：管家仆。
⑨馁(něi)：同“馁”，饥饿。
【译文】
苏琼，字珍之，是武强人。……曾经拜访东荆州刺史曹芝。曹芝戏谑地问他说：“你想不想当官?苏琼回答说：“应是官求人，而不是人求官。”曹芝惊讶于他的回答，就任命他为府长流参军。……并州曾有强盗，长流参军推论这事，对怀疑是贼的人加以拷打，被偷盗的人家也来认出他们是贼，可就是找不到赃物。高澄把这事交给苏琼来重新进行审理，于是苏琼再加推究而抓获元融等十多人，并有赃物为证。高澄大笑，走到被误认为是贼的人面前说：“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我的好参军，差一点就冤枉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