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暖暖也在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儿流逝,眼看那监斩官就要扔下火签,她第一百次向不远处望去。忽然之间,不远处一家客栈一盏红色的灯笼悄悄地挂起,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脸上却渐渐露出喜色。
拖延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终于完成了么?再看一眼那盏红灯笼,金黄色的流苏在风里来回摇摆着,撩拨着人们的心弦,这是信号——
叶暖暖高高举起御影殇月,宝石的光芒眩惑着人们的视线,人群开始蠢动起来,一些人开始向法场移动,台上的刽子手不知所措地站着,眼光依然在监斩官身上打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脚下的台子正在晃动,开始是轻微的,渐渐剧烈起来,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猛然之间,他脑袋一个激灵,刚想大喊台子下面有人,轰然倒塌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接着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挥舞着双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快,快把法场围起来,决不能让犯人跑了——”
看不到监斩官的脸,喊完之后他就躲在了桌子下面,只剩顶上的花翎晃啊晃。无数个士兵密密匝匝地围了上去,整个法场立时水泄不通。不仅仅是普通的官兵,这其中还有大内侍卫,他们是皇上专门派来缴清叛党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转瞬间和前来劫法场的人杀在了一块儿。
刀如轮转,叶暖暖奋力地挥舞着御影殇月,每次刀落就有一个人倒下去,可是没有用,一个倒下去便立刻会有另一个补上来。幸亏她内力深厚,维持了一段时间仍不见疲态。可是,已经有些西凉的人倒了下去,而且越来越多。
南宫珏和乌龙生始终在离叶暖暖不远的地方,每当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想要偷袭,就会惨死在他们手里。一个,两个,三个……就算是切菜瓜,也有累的时候,更何况是不停的砍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明显的,冷府那些家丁武功更高些,基本上没有死伤,只是每个人都忙得像只陀螺,不停地转着,而所与人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冷秋尘,每个人都尽己所能的替他解决掉潮水一样席卷而来的兵勇。坚持、再坚持……
高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风行和莫愁不见了,叶暖暖计算着时间,还要在撑一会儿,他们两个才能彻底脱离险境。这一个不留神儿,一杆长枪直接向她面门刺来,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夹击,和那个家伙缠斗在一起。乌龙生分神看一眼百草,担忧地问道:“主子,没事吧?”
“替我把那个家伙解决掉,刚才差点儿划花老娘的脸——”
叶暖暖长呼一口气,虚惊一场,只是难得的粗话也冒了出来,就连南宫珏嘴角也泛起了笑意。
当第二盏红灯笼挂起的时候,所有人早已经杀的是天昏地暗,有些人杀红了眼,见到人就砍,哪里还分辨是敌是友?叶暖暖抖抖酸软的手臂,运气大声道:“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大家打算撤退的时候,又有一拨人冲了出来,见人就杀,就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不放过。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尸体叠着尸体,叶暖暖认出其中几个正是殷宁远的手下,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藏匿在京城,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们是来救人,而殷宁远则是想大小通吃,坐收渔利。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活着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了大家商量好要会合的地方,叶暖暖发现所剩下的人还不到三分之一。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从个分部传来消息,十二个据点被袭击,几乎无人幸存。一夕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叶暖暖颓然地倒在地上,南宫珏和乌龙生受了重伤,西凉王朝的子民险些被消灭殆尽,不管是殷祈蓝派来的军队还是殷宁远手下的杀手,这两个人同样不可原谅。
“看到了吧,这就是事实,不是我们想要放弃就能够得到和平,有时候太平的日子也是需要武力来取得——”
一身狼狈,眼睛充满了血丝,莫愁摇摇晃晃地站在她的面前,捋起袖子,莹白的肌肤上全部都是乌青和发紫的伤痕。她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拼着一口气也要活下来,她要报仇——为了西凉王朝,也为了她自己。
望着遍体鳞伤的莫愁,还有那些始终对她抱持着希望的“残兵”们,心一阵阵地抽痛着,因为她的存在,这些人便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这一刻,叶暖暖觉得,身体中所有的鲜血都沸腾了起来,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迎着早晨第一道光,像是一个女战神屹立在天地之间。她要惩罚那些人,那些无视别人生命和尊严的混蛋——
“现在,殷宁远和皇帝的兵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殷宁远的军队占领了天权国大部分地方,以龙泉河为界盘踞在南方,他想要突破这道防线,也没那么容易。”
一张地形图摆放在桌子上,像是天生的指挥家,脑海里自动播放出各种军事分布图,各种战术了然于心。也许,是西凉青玉的记忆,她从小所学的正是这些,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也许这一天,也是她期盼已久的……
“而且,天权国南方地势较低,只要皇帝下令挖开河道,这不要说殷宁远有数万军队,就是十几二十万也全部给淹死——”
在地图上简单地比划着,叶暖暖转头想要征询大家的意见,却看到所有人呆愣地看着她,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那眼神之中除了赞叹还有一丝小小的,小小的敬畏——
“你们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我?”
叶暖暖环视着大家,不解地问道。
“主子,这虽然是个绝妙的主意,可是一旦龙泉河决口,那些无辜的百姓也难以幸免——难道我们真的要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
南宫珏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代表大家说了出来,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那么和那些滥杀无辜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叶暖暖失笑,光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和南宫珏一样,把她想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了。
“别忘了,现在有殷宁远和皇帝互相牵制着,我们才有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真要对付了殷宁远,到时候反而有危险——”
“这也不行,那样不成,那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难道就这样苟活等死不成?”
有几个首领沉不住气地嚷道,想到那些枉死的兄弟,他们就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冲到外面杀个痛快。
“这个啊,那我们就两手都要抓,同时对付皇帝和殷宁远——”
叶暖暖微微地笑了起来,然而在别人眼里却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此时的她已经化身成了复仇女神,只有鲜血才能抚平她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只是,这怎么可能?但是对付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就已经是困难至极,还要同时对付两个,怎么想也没有胜算——
“既然我们人少,对付他们自然要智取——”
一套完整的计划已经在她心中形成,这次她就要扮演一个女诸葛的角色,鹿死谁手马上就要见分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期待未来的变化……
“莫愁,月娘现在在哪里?”
叶暖暖中指微屈,轻轻地在桌面上扣着,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月娘……?”
莫愁还在想着叶暖暖刚才说的话,这智取,到底要怎么做?猛然听到月娘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月娘,就是听歌坊的老板娘……“
当初不就是因为她,殷宁远这才冲冠一怒为红颜,举兵起义的?虽然这么说偏颇了些,宁远王爷是早有野心,可若不是月娘被抓他也不会“狗急跳墙”。
“玉主,你找她做什么?”
莫愁还是有些疑惑,这个月娘可谓是她们手里的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难道玉主想要用她来威胁殷宁远?可是现在又能拿她威胁什么?撤兵还是投降?似乎都不可能——
“这个啊,我自有妙计!”
叶暖暖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仍装作自若地样子道,好在莫愁没有追着问下去——
一间木屋,就在京城外的山林中,夏晓羽就被关在那里。几个看守的人站在门口,就连窗子也有人死死地守着,她一个弱女子想要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她还有利用的价值,那些人倒也没有多加为难,一日三餐虽是粗茶淡饭,却反而比在听歌坊的时候还清静些。摘下了头上的面纱,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被大雪覆盖的竹林,想着殷宁远不知道在做什么……
如果,他们两个可以像这山中的农夫,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该有多好?可是,命运弄人,他偏偏是个王爷,还是个想要坐上皇帝宝座的男人。她们的关系到底可以持续多久?殷宁远当了皇帝,后宫七十二妃,难道她要做那其中的一个么?想的出神,却仍找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叶暖暖站在窗下,仰头看着神游天外的夏晓羽,她没事就好了。只是那样悲伤的表情,仿佛连灵魂也被无形枷锁束缚着,怎么也无法自由。
“姐姐——”
盈盈立于一根竹枝上,她双手背在身后,冲着夏晓羽唤道。
夏晓羽抬眼,恍惚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潇洒地悬于天地之间,衣袂飘飘翩然若仙,不由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