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子里只有叶暖暖一个人,身下的木板床太硬,硌的她骨头更加酸痛,薄的被褥简直就是一层纸。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喉咙像火烧,身体也像围着一个大的火炉,叶暖暖觉得身上的水分马上就要蒸发殆尽。挣扎着想要起床找点儿水,却像只仰面朝天的乌龟怎么也无法翻身,心里盼着有个人来就好了,只要给她一杯水……
脑子昏昏沉沉,叶暖暖终于死心地倒回床上,头碰到硬实的床板又是一阵目眩头昏,索性闭上眼继续睡觉,再不管是渴还是饿。
“小龟,醒醒,喝点儿水——”
隐约感到有人在推自己,叶暖暖听到那一个水字立刻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张开嘴让那如甘露般的茶水流进喉咙,丝丝清凉熨帖着五脏六腑,她只一个劲儿地张着嘴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沾着香粉的帕子轻柔地在嘴角擦拭,叶暖暖满足地再度沉入梦乡去。
小桃有些心惊地望着小龟红通通的脸,伸手碰触更是滚烫,连他周围的空气也染了热意,这样的高烧,可怎么办好?想要请大夫,却根本连诊金也付不起,更别提还要抓药。像他们这样低贱的人,连生病也不配,一旦得病就只有拖着,或好转或病死——只能听天由命!
打了沁凉的井水入房,小桃眼睛不眨地解开小龟的衣服,虽然男女有别,但在这种地方哪里还讲究这些?解开外衣,里面的东西让她睁大了眼,颤颤地伸手解开,不算丰盈的两团轻轻弹跳出来——小龟他,是个女人!
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她以为小龟对自己有些情意,却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一样!也许小龟比她们这些人聪明些,逃过了接客的命运,只要能保住这一身清白,怎样都好……曲手在额头轻敲几下,小桃麻利地把帕子浸在水里又捞出来,一遍一遍擦拭小龟的全身,希望温度就此降下来。只要熬过了今晚,只要能退烧,这病也就轻了一半。只是,如果挨不得今晚,就只剩下一个死。
眼泪汹涌而成,小桃手里动作不停,喉头却早已哽咽起来。小龟闹得这样,都是为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受这样的毒打?偏她又是个哑巴,想叫声痛也无法,就这么活活被打得昏死过去。倘若小龟真的死了,她这辈子都会背着内疚和不安。人都说她们这个职业的,全部都是只认钱的无情人,谁又肯理解她们背后的艰辛?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这样的生活又岂是她们所愿?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小桃求求您,只要小龟能平安无事,就算让我短命十年也心甘情愿。”
俯首向南跪拜,小桃诚心诚意地磕头向菩萨请愿,她不为自己求些什么,但愿小龟能够渡过这个大劫。
兴许是菩萨真的听到了小桃的祈求,后半夜叶暖暖额头的烧渐渐退了下去,连身体也不复之前烫热,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幸好还是回来了。
叶暖暖时有清醒时昏迷,恰巧听到小桃跪在地上说的那番话,眼泪便不由自主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悄然隐没在鬓角乱发之中。她不知道小桃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只是在心中立下誓言——如果她叶暖暖今夜不死,必要护小桃周全,她一定要带着小桃离开青楼。
等叶暖暖再次醒来,发现昨夜被解开的衣服又穿了回去,胸前的白布仍牢牢地绑着。发了汗,退了烧,这身子立时轻快许多,居然能勉强坐起来,正要穿了鞋下地,却听门口娇柔声嗓斥道:“你病还没好,下床做什么?”
望着一脸关切的小桃,叶暖暖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激,要不是她,自己恐怕真要再死一次。再看她手里盛粥的碗,叶暖暖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到底有多久没有吃过饭了。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下一刻香喷喷的粥递到了自己面前。
“端碗的力气还有么?”
小桃本打算就这么一勺一勺喂她,叶暖暖嘴角勾勒笑弧微微摇头,伸手接了过去。她一向很能适应环境,如今她以不再徒劳地张嘴讲话,认命地接受自己成了小哑巴的现实。
“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小桃抬手把鬓边发丝塞到耳后,站起来欲走。昨晚发现的事,她只字未提,小龟还是这里的龟奴,她死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呜呜——”
叶暖暖一手比划着,示意小桃近前来,一手猛然聊起她左边袖子,但见红痕遍布,新伤旧伤满眼,青肿仍未消,映衬着莹白的手臂很有些触目惊心。转而撩起另一边袖子,也是同样光景,叶暖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小龟,我没事!王老爷他……事后给的银子也不少!”
小桃似有些难以启齿,那个色老头儿年纪一大把,家里姬妾一堆,偏爱到青楼来玩一些变态的游戏。她身上的伤,多是出自王老爷的鞭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老家伙也算是个大方的客人,每次都给足了银两。
喝完一碗粥,总算回复了些许精力,叶暖暖眼中怒火渐熄。王老爷么?下次遇到这个老家伙,她一定会好好招呼!
“小龟,你还是趁妈妈没有来催的时候多休息吧!”
望着小龟仍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小桃总觉得她似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那样自信又张扬的样子,和以前冷淡圆滑的性情全然不同,像是忘记了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贱民,而她也只不过是百香楼一个小小的龟奴。
只是那明灿的眸子,在在让人心生羡慕,仿佛充满了无惧和勇气,任何的困难在她面前都会消散!这样的小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却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期待什么呢?难道她真的能改变现下的生活?
小桃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入了这魔窟,想离开对她们而言简直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