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集中精力攻读英语,手风琴第二次被我打入冷宫,这一放可不是两年,而是20年,虽然手风琴的高难技巧已经再也拉不了了,但是键盘仍然很熟练,一方面基本功一般来说都不会忘,另一方面我后来有了架钢琴,而钢琴和手风琴都属于键盘乐器,所以经常练钢琴,对于巩固手风琴的基本功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父亲去世后,我这个曾经父亲的助理就没有了合适的工作,为了解决生活来源,无奈,又一次重操旧业,给离退休老干部合唱团伴奏,并开始当英语家教,挣钱度日直到了退休年龄有了正式的退休金,可见早年一技之长的观点还是很有用的,如果不是会拉琴、会英语的话,在领取退休金之前的收入就没有办法解决了。
退休后仍然在合唱团伴奏,有时也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或文艺演出任务,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拉琴的力气不够了,更提不动琴身了,总要别人帮忙,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合唱队的老师、教授都上了年纪,无奈,我在六十岁基本上就和手风琴告别了。然而,无论何时,我一听到电视里或什么地方传来的手风琴那再熟悉不过的簧片振动所发出的美妙声音时,少年时代的好奇心,曾经充满了美好的希望和理想的生活,苦读、苦练、发奋图强的青年时代,手风琴的声音使过去所有这一切的美好记忆带来的愉悦之感,一下子就占据了我的全身。这熟悉的琴声里,没有忧伤和哀愁,没有愤懑和屈辱,只有纯洁和真诚,只有激情和探索。我可以肯定,伴随了我近半个世纪的手风琴的琴声,永远会义无反顾地激励我,尽管有时听起来如同现实一样苍白无力了,但只要耐下心来静静品尝其甘甜,仍然会从中获得无穷的力量。
三十年前,我一个远房表妹听完我独奏的《匈牙利舞曲——查尔达斯》后问过我:“我们都学过手风琴,怎么就达不到你这个水平?听说这个曲子是最难的手风琴独奏曲。”我的回答是:“每个人的毅力是不一样的,而毅力和目标是有直接关系的,是成正比的,目标有多高多远大,毅力就有多强。”今天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这段话,仍然倍感亲切、信心十足。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是半生琴缘赋予我的永恒的力量。
青年园六十年的变迁
从我记事起青年园就已经建好了,建校到现在整整六十年了,青年园的存在也应该有六十年了,它不仅见证了这个大院的六十年的变迁,也有我太多的往昔,我不由得把这六十年的变迁认真回顾。
六十年前院系调整建校时,北京石油学院青年园是八大院校中唯一为大学生修建的校内小公园,所以起名青年园。六十年的社会动荡,大院的主人变了,也整修过两次,到现在,同最初的青年园相比,不仅物非而且人也非,不知感到可叹还是可喜,也许都是吧。
现在的石油附小是在我小学毕业两年后,才开始在58年“大跃进”时期使用过的“小土群”场地上修建起来的,我的小学还是在小学旧址念的。现在的幼儿园当时东半部是幼儿园,西半部是简陋的小学,小学的西边就是青年园,所以我上了六年的小学,就在青年园的旁边学习生活了六年。小学校坐北朝南四排平房,三排短的,北边最后一排长的,最南边一排是办公室,后三排是教室,公共厕所在教室的西边,上早操、课间操和体育课的操场就在办公室的南边。我在这里上了六年小学,课间课后玩踢包、跳皮筋、瞎子摸鱼等,从没有在操场上玩耍过,而青年园才是我们真正喜欢玩耍了六年的乐园。这也是我对青年园有着不寻常的深情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当时的眼光看青年园的园林设计还是很有水平的:正中央是个高出地面一米左右、方圆一百多平米的长方形花坛,除了冬天,花坛里总是花团锦簇;花坛周边的水泥砖通道很宽,大约快有六米宽,东南角上有一棵直径约有一米半粗大的垂杨柳,大树荫下有一个长方形小水泥桌,只是我很长时间都在纳闷:只有桌没有凳,这让学生怎么能逗留在树下看书学习呢?再向外是八个放射形通道,四边四个直通道,四角四个斜通道,每个通道大约三米宽,这八个水泥砖通道各自的两边都分别种植着齐整挺拔的柏树,通道与通道之间种植了成片散发着各种芳香的花草和低矮的灌木丛,显得青年园像个小花园,也许这是不少人也管青年园叫“小花园”的原因吧,这就是我记忆中当年的青年园。
我们在青年园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放学以后,因为这个时间正好是大学生业余文工团演员们在青年园宽通道的水泥砖地上排练节目的时间。印象最深的是女生小合唱《歌唱八大员》,歌中唱到:“售货员、理发员、保育员、售票员、炊事员、列车员、服务员、卫生员,八大员,八大员,平凡的工作不简单……”“我爱吃酸,我爱吃甜,我爱吃猪肉包饺子……”大学生们一遍一遍地排练,我们在旁边也都学会唱了。有一段时间文工团舞蹈队排练了一个舞剧,是反映太平天国前期历史的“小刀会”,男主角和女主角头戴红布巾,舞姿舒展,也是一遍一遍地排练,有一次导演突然喊“停”,并且上前对女演员说:“小燕,你在他腿上站的时间太长了。”那个叫小燕的女主角从男主角跨成弓步的腿上跳下来说:“他抱着我的腿老不放。”说完脸一红,还有点儿委屈,接着又继续排练。
记得是六年级那年的一天下午,我在青年园玩够了,从一个斜通道回家,发现在两排柏树之间的通道水泥砖上有个女大学生,一个人在专心练剑,姿态不像现在的武术比赛那样激烈,而是很优美文静的那种,我在旁边看得入神,忘记了回家,看了几天,我就拜她为师学起了舞剑,并让小哥帮我做了一把木剑,这只木剑在我家一直保存了四十多年,尽管后来再也没有练过,还随着我家搬到了山东又搬了回来,直到七年前最后一次搬家时,我为了房间的整洁,为了减少没用的东西才忍痛把它处理了。
“文革”期间,学校被强令迁徙到山东胜利油田新校址,北京石油学院的旧校址从此被石油系统的三个单位占用,所以校址改名为“石油大院”至今。“文革”后,我家从山东搬回大院时,青年园已经被大动干戈修整了:中间的花坛和宽通道都不见了,建起了两个并列的灯光篮球场,四周是一条围成长方形的长长的水泥台凳,供观赏篮球比赛的观众使用,八个通道两边高大的柏树都变成了修剪得低矮平整的冬青树,通道与通道之间的花草和灌木丛也都被清理了,变成了平地,并且在平地上分散地安放了稀疏的几个带有石凳的石桌,好在那八个通道的水泥砖地以及通道的方向原封没动,所以还能感觉到青年园原貌的存在,每每来到这里仍然还能勾起我对青少年时代温馨的回忆。
从前,校园里有两个大操场,还有专用的篮球场和排球场,所以大学生们都集中在操场上活动。现在,所有的球场和操场上都建起了办公楼或家属宿舍楼,人们只好都集中在青年园活动,所以这个青年园的利用率可比从前高多了:早上晨练时,这里就是羽毛球场;上午阳光充足时,这里就是老人们带着婴儿沐浴阳光的地方;下午年轻人在这里激烈地比赛篮球;晚饭后,人们就像听到集合号一样,准点来到这里自动排列整齐地跳集体“迪斯科”;一过了晚上八点,大院和附近单位的交谊舞爱好者都络绎不绝地纷纷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随着大功率录音机播放的舞曲尽兴地翩翩起舞;篮球场周围还保留了一个不宽的通道供人们走步,所以每天晚上,篮球场耀眼的灯光下是公共舞场,周围通道微弱的路灯下,成队的走步者就好像你追我赶,匆匆走在仅存的狭窄通道里;篮球场上夏天有时偶尔还变成电影放映场,时不时放几次电影。青年园这样高的利用率坚持了大约二十多年,后来篮球场的篮球架不见了,除了没有人打篮球,其他的活动还照常进行。最不可思议的是每年都要在这里举行春季职工运动会,由于场地不足,还把跑道设到了青年园南边的柏油马路上,而且1984年国庆前夕,参加天安门游行队伍的院里年轻人在这里彩排,青年园成了全大院唯一的活动场地,这就足以体现了它的重要性。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来到青年园的石桌旁读书,发现这里也许是因为比室内空气好,在远处传来的布谷鸟美妙歌声的陪伴下,既心情舒畅又读书效率特别高,所以以后的每天上下午我都来这里读书。也许是因为读书精力集中,一个多月后才发现小腿皮肤让蚊虫咬成花豹腿了自己都不知道,只好从此作罢,此后再也没有到青年园读过书。
由于绝大多数原北京石油学院的老职工和老教授都退休住在院里,改称中国石油大学以后的本部设在昌平,所以在天气适宜的下午,十几个石油学院的老头儿总要在篮球场的角落里,坐在长条水泥台凳上“话聊”一阵子,互相沟通感情和消息,以解晚年的孤独。然而这也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在其中几位已作古,有的老得行动不便出不来,“话聊”的队伍也就自动解散了。
再后来,七年前随着大院大规模基建、拆楼和建楼,青年园又被第二次彻底修整:所有的通道都被取消了,青年园变成了半封闭的小公园,仅有两个类似大门的通道可以进出;长条水泥台凳不见了,石桌石凳也无影无踪,青年园的西半边修起了喷水池,东半边的四周变成了现代健身器械场地,还有两个可能是有机塑料制的乒乓球台,只有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空地,除了园外的几棵老树,青年园往日的容颜面目皆非,但是在失落感降临的同时,我仍然感到非常欣慰,因为在这个现代化的小公园入口,我发现了一块大石头,“青年园”三个醒目的大红字就刻在上面。看到这块大石头上的三个字,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田,这时我才坚信,不管多少回改建或修建,都不会有人把青年园的名字改了,因为建设者们尊重传统,尊重历史,我只觉得这三个字里凝聚了所有六十年的一切,无论如何变迁,只要这三个字不变,一切都还在,一切就还是我心中永远不会忘记的梦境——从童年到晚年。正像一首歌里唱的“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它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经历了六十年的小花园依旧年轻,因为它有一个永远年轻的名字——青年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