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后,就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好像老天在故意讨好着谁的心情似的,一切阴霾而惨淡不已。
幽静的墓园里,新抽条儿的树叶被淅淅沥沥的雨滴冲刷得绿油油的,和着大理石铺成的路面上的积水,波光粼粼的倒映着一棵棵参天古树。天空的乌云浓浓的在不住的翻滚,无数断了线的细密珠子倾泻而下,打湿了整个世界。
慕容沁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卓敏虞的墓碑前,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它,任由雨水不住的凝结在她悠长的睫毛上,她缓缓的阖上了眼睛,脑海里不住的浮现出那天在书房里和慕容霈大吵一架时的情景。滚烫的泪冷不丁的流了出来。
再度撑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睑时,迷蒙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抹略略有些萧索的人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有一束氤氲着晶莹水滴的黄菊轻轻的被放在了母亲的墓碑前。
慢慢的,她微微眯了眯双眼,渐渐看清了墓碑面前的人。身体狠狠一震,是她!萧静惠!
下一秒,只见慕容沁立刻冲上前,羞愤的一把拾起了地上萧静惠带来的菊花,用力向外扔了出去,手顿生脱了力,一抹鲜艳的明黄毫无预警的在空中沾着水滴,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然后被碾碎似的定定落在了数米之外的泥泞里。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来祭奠我妈!”她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撑着伞静默不语的萧静惠大声的吼道。
萧静惠,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滚!我跟我妈都不想看到你!”慕容沁站在雨中,寒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然,她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无法浇灭的熊熊仇恨之火。
萧静惠僵了一下,嘴角忽的噙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有些无奈的垂下了头,握着伞的手臂缓缓的放下来,任由雨水重重的溅落在她的身上。突然,她一抬眸,扬手就是狠狠一记响亮的耳光,沉重的打落在了慕容沁的脸上,霎时,脸上火烧火辣的烫。
清脆的耳光声冷不丁的被那萧萧的雨声所无情的吞没,只偶尔夹杂着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声音。
“你凭什么打我!”慕容沁发狂似的大声冲萧静惠吼道。
“就凭我是妈!”萧静惠狠厉的开口,“这一巴掌,就当是我替你过世的亲生母亲教训你!”她的声音冷不粹防的像是被泪哽咽住了,低沉而嘶哑的说,“不然……我会有负她临终前所托……没有好好的照顾你……”泪悄然从眼角滑落,迎着面颊上的雨水胡乱的混成了一团。
“你少在我面前胡说!”慕容沁睁睁的看着她,“要不是你,我妈又怎么会在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是你,”她上前一把大力的钳制住萧静惠微颤的双肩,“一定是你跟我妈说了什么话,才会令她伤心欲绝,在海东路上发生交通意外的,是不是!”
她发狂似的开始拼命摇动着萧静惠的身体,“你是凶手!你就是害死我妈的真正凶手!”
萧静惠迟疑的慢慢抽回泪眼婆娑的凄楚眸光,一瞬不瞬的凝睇着她,怒极反笑的一把甩开了慕容沁冰凉的双手,“……你,终于肯说出来吗?”她的声音里灌着浓浓的鼻音,她用力的深呼吸一下,沉重的向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没有……”
步履跌跌撞撞的朝卓敏虞的墓碑前摇摇晃晃走了过去,萧静惠弯下腰,她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拂过墓碑上那些深陷的朱漆红字,她的唇瓣上沾着雨滴,恍若低低呢哝的半张半阖,“……对不起,夫人,我没能帮你照顾好沁儿……或许,我就早应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就那样绝望的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暗自喃喃的自言自语,一如梦呓。
“你什么意思?”慕容沁有些不自信的哑涩反问,“什么才是你口中的真相!”
难道母亲亲笔写下的日记也会骗她吗?
……她不信!
嘴角倏然斜斜的向上一弯,萧静惠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撑起了孱弱的身体,她哀伤的目光呆滞的缓缓移到了面前愤怒到极点的慕容沁身上。
“真相……”萧静惠疑惑的重复着她的话,然后,只见她的眼眸中有一抹浓郁的沧桑和悲楚渐渐的充盈了她的眸眶,她悲凉的嗓音,疏淡而来,夹杂凄厉的风雨叫嚣声,开始倾诉着一段发生在很久、很久的往事……
二十二年前,某个夜晚。
窗外,夜的深邃幽暗而神秘,泼墨的漆黑中不见半点星光。身为慕容集团总裁慕容霈的私人秘书的萧静惠仍旧静静的伏案在办公室的书桌上,准备着明天投标书的文案数据。
宽敞的秘书办公室里异常的安静,唯余墙壁上的瑞士壁钟,滴答……滴答……漫长的爬完了一圈又一圈,等她忙完手里的工作时,垂眸睨了一眼钟摆,原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嘴角浅浅的勾了勾,她忙不迭的起身,整理好了桌上的文件后,准备关灯离开办公大楼。刚经过外面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意外的瞥见房间里竟然还亮着灯。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萧静惠修长的指尖在空中怔忡了片刻后,才迟疑的轻轻推开了挡在她面前那道象牙白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