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端的强光灯,“嘭!”一闪,射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慕容沁面无血色的仰面躺在上面,双腿微微向上弯曲。有帛裂的声音一路从裤腿上蔓延而来,是有人在剪裂她血迹斑斑的外裤。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蓦然惊觉而起,迷蒙之际她正好对上医生惊愕万分的眼神……
夜晚的月色分外的皎洁,天上没有星星,大概是被愁云遮去了一大半。病房的门开了,有轻轻的脚步声惊醒了浅眠中的慕容沁。隔着漆黑的夜,有一双寒凉的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幽幽月光下,迟楚骞的样子有些未逝的深浓倦意。他俯身在她碎发缭乱的额际上浅浅一吻。
她咬着丝丝红唇,注视着他黑亮的眸子,自责且痛苦的说,“……对不起。”
他发白的指尖,顺着她高高突起的脸线一路下滑,最后他用力的捧起了她的脸,狠狠的亲吻着她的唇,他在她的嘴里清明的尝到了咸咸苦涩的味道,“不要哭,我们还会有的……”
闻言,她哭得更凶了,扯动着肩胛一起剧烈的震动。她苍凉的双手用力的揪住他胸前的衣领,他将她心疼的揽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衬衣。她细细的抽泣声,瞬间像是喷发出来山洪,几欲卸掉她身上所有的悲哀。她靠在他的怀里放声的嚎啕起来。
姐,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生生的一起揪住了他的心魂。
她的小手死死的圈住他的腰,用力的捶打着他的手背,像是一张尽情的发泄。她的声音灌着厚厚的哭腔,呜咽而悲鸣,“是韩亮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韩亮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啊……”
迟楚骞的身体一怔,旋即捏紧了抱住她双肩的手,一把将她从身上剥离开来。他扳过她的身子,剑眉蹙起,几乎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她看。
“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是千年玄冰封冻一般的低沉而晦暗。
“是韩亮!迟楚骞,是韩亮!”她泪流满面的望着他,“是他约我去商业中心见面的,他一直逼问我我姐的下落。”她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上的衬衣缎面,“可是我不知道我姐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我姐在哪儿,他就打我!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宝宝!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的情绪异常的激动,死命的摇晃着他的手臂,“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她僵了一下,身体向后狠狠一缩,倏地推开了迟楚骞。她惊恐万分的跳下床,冷不丁的躲进了病房里的墙角里,蜷缩成一团。她的浑身拼命的在发抖。
她的瞳仁紧缩,视野空洞洞的盯着脚下的地板,嘴里一直重复着她的话,“我不认识他,他说他是我姐最爱的人,可是我之前真的不认识他啊……”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迟楚骞脸色一沉,肃杀的质问着她。心陡然紧张起来。
他钳制住她肩膀的大掌,隐隐的在施加压力。他弄疼了她。她哭着说,“想不起来……不要问我,求求你不要问我!”
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冲进来了一群医生和护士,一亮灯见慕容沁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激动狂躁不安。立刻有人上前将她扶回病床,她不依,有哭又叫,声音大得吓人。
“快!准备给人病人注射镇定剂!”医生吩咐着护士。
护士点点头,忙着将一些透明的液体注射在针筒里。医生对着迟楚骞说,“不好意思,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麻烦您先出去。”
迟楚骞犹豫着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可怜人儿后,不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他的眼睛里莫名的红了一大片。他一拳重重的砸下了墙上,森冷的瞳仁里燃烧起了灼灼的火焰。
韩亮,你竟然还敢回来!这笔账,我是时候好好跟你算一算了。
他倾即转身,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医院幽深的行廊里。
盯着护士手里的针头被一点一点的推出了液体,慕容沁的嘴角忽地斜斜一勾。一把抹掉了眼睫上的泪水,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她慢慢的坐起了身子。
“谢谢你,陈医生。”她淡定的看着面前的妇产科主治医生,又说,“稍后,我叫人把应该属于你的,一分不少的汇入你的户头。”
医生笑笑,“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慕容沁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着迟楚骞正好驱车离开,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说,“记住管好你和你的人!”她有看了一眼,站在陈医生旁边的两个协助他的护士。
“请您尽管放心,既然是收了您的钱,自然只会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您今天的的确确是流产的事实!”
慕容沁满意的一笑后,护士和医生才出了病房。夜里,她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看见慕容敏生生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然后,她就会猛然被吓出一生冷汗来。直到凌晨的时候,她才听见了有人在耳畔叫她的名字。
她蓦地撑开眼,看见萧静惠和祥叔齐齐的站在面前,以为自己是眼花,确信后,才不可置信的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静惠摇摇头,“我们都知道了,敏儿出事了,对不对?”
慕容沁喉咙哽咽,竟答不上来,她要怎么去告诉萧阿姨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她一把掣住慕容沁的身子,“我有预感的,从她离开机场说是要去找你开始的时候,我就预感到她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和祥叔坐飞机离开。后来,迟楚骞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医院,我才知道出事了。是不是!”
“……萧阿姨……”
“我想见见她,她现在在哪儿?”她的声音想要保持着极大的冷静,但是她鬓上的银色却多了出来。
慕容沁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被韩亮带走了。”
萧静惠身体不稳,踉跄着险些跌倒,幸好祥叔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她,她一手捂着额际,声音虚浮无力,“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萧静惠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第二天,慕容沁便被迟楚骞接回了别墅调养身体,并请了专业的看护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她坐在床上,眼神一瞬不瞬的凝睇着睡房里的巨大LED屏幕。
“现在播送两则新闻:从昨晚至今日凌晨,一共发生了两起火灾事故。原碧成实业办公楼怀疑有人故意纵火引发严重损失。此外所属慕容集团新近开发的商业中心,据调查由于电路故障,造成意外失火。其责任认定已经全面展开调查。虽然两家公司之前对外有合作项目,但是没有证据表明,这两起火灾有直接的原因。”
慕容沁一把关掉了电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才不慌不忙的接了起来。刚挂上电话,就看见迟楚骞进来了。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关切的问,“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放心我,我好多了。只是……”说着她的眼眶又湿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爱怜的抚着她散落下来的秀发,“碧成集团昨晚被人一把火烧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派人找到那个害死我们宝宝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隐约蹦出火花。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嘴里含泪,眼里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深沉下去。迟楚骞你不要放过韩亮,一定不要,我要看着你们一直斗下去,一直斗下去。直到两败俱伤!
“公司出什么事了没有?”慕容沁声音有些涩的问。
他轻轻的搂着她,“没事,我也是股东,我会帮你这个总经理处理好的。知道吗?”他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下午的时候,结果迟楚骞哪里也没去,只是陪着她睡了一个好觉。快要晚上的时候,两人才醒来。他守着慕容沁在看护的照料下,吃完饭才又驱车离开了别墅。他要去哪儿,她向来不问,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呢。
迟楚骞径直开车回到了迟瑞的顶楼,甫一进门便闻到了股股血腥的味道。众人见他来了,忙不迭的唤了一声,“二少!”
迟楚骞睨了一眼地上瘫倒在地的男人,他的全身伤痕累累,像是刚被人用过大刑。迟楚骞对着孟舫说,“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现在只知道火是韩亮放的,因为当时这小子看见韩亮一个人坐在碧成的办公室里发呆。然后,他就走了。”
“韩亮为什么要这么做?”迟楚骞的指尖上燃了一支烟,有袅袅的烟雾缭绕着他的俊颜。
“没有知道,只是晚上韩亮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对了。他是有意想毁掉这一切。”孟舫毕恭毕敬的回答。
“另外……”孟舫犹豫的迟疑开口,“另外据这小子说,韩亮之前的确在找一个叫慕容敏的女人,而且他们的跟踪的手下有看见慕容小姐跟她见过面。”
手微微一抖,跌落了半截儿烟灰色的烟灰,迟楚骞眉宇间的表情凝重的几分。他忽地冷笑一声后,捻灭了手里的烟蒂,说,“放了他!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是,总裁!”
迟楚骞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迟瑞大楼。睡到半夜的时候,浅眠中的慕容沁似乎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她没有动,仍旧阖着眼。迟楚骞躺在了她身边,贴身就靠了过去,她不安的挣扎了一下。
他一把将她的身子径直扳过来,“我知道你在装睡,”她慢慢的睁开了眼,他又说,“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过两天我带你出去旅行怎么样?就当散散心?”他将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上,温柔的说。
见她不语,他又说,“就当是我们的结婚蜜月?”他欺身覆上她的身体。细细密密的****过她的白皙的颈纹。
“怎么样?”他的气息拂在她颈脖之间,她呼吸骤然被他打乱,“说话,嗯?”
她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缠绵进攻,“……唔……不要。”
他魅惑的弯了弯唇线,将脸贴在她的胸口上,“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跟你尽快结婚。”他的声音忽重忽轻。
她问,“为什么?”
他狠狠一口用力的咬住她的肩头,她发出嘶一声刺痛的感觉,他说,“我怕。”
我怕稍后只要再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们之间便会反目成仇。但我更怕你会离开我,慕容沁……
迟楚骞是个调情的绝对高手,慕容沁禁不起他的诱惑,嘴里只得轻轻的溢出了声,“好……”
他贪婪的吮吸着她的指,邪魅至极的笑着说,“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隆重的婚礼,我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合法妻子。”
她含泪点点头,心里竟然没有臆想当中的甜蜜。或许,她不是感觉不到甜蜜,而是着甜蜜的底色是复仇的黑。
而她期许着迎来她的婚礼和她的蜜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