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白色香槟装扮成的地毯,伴着美妙悠扬的钢琴声,慕容沁穿着一身素洁、典雅的婚纱在祥叔的牵领下缓缓走上了红色地毯。届时,共同参加这场世纪型大婚礼的还有所有媒体、记者。他们纷纷争先恐后的对婚礼的全场进行全程直播。
晃眼的白炽镁光灯、闪光灯高频的跳跃着。慕容沁踩着婚礼进行曲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同样一身笔挺英俊斐然的迟楚骞。
他们站在神父的面前,认真的凝睇着对方。神父严肃非常的问,“迟楚骞先生,你愿意娶慕容沁小姐为妻吗?无论生老病死从此不离不弃。”
他极薄的唇线微微一弯,勾勒出优雅的弧线,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神父笑笑,又问捧着花的慕容沁,“慕容沁小姐,你愿意嫁迟楚骞先生为妻吗?无论疾病痛苦贫穷都与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愿上天让我和迟楚骞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耳畔冷不丁的响起了她曾经跟他一起站在滨江广场放许愿灯时,她许下的愿望。一切明明都近在眼前,为何却又那样遥远呢。
慕容沁不语,有些迟疑的偏过脸,瞪大了乌溜溜的圆眸一瞬不瞬的认真看着他的样子。记忆像是跳播的电影画面一幕一幕的飞快闪过眼前。她好像又看见了父亲苍白的脸,看见了她一次又一次求他融资时的点点滴滴,看见了他阴谋算计让姐姐落入另一个悲剧的残忍事实,看见了他操控一切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情和婚姻,他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如此狠心!
她握紧捧花的手,竟然微微一颤。她的眼神摇曳闪烁不定。有无限的恨意在汹涌来袭。直到婚礼的现场引来了纷纷扬扬的细细碎碎的议论声。神父怔忡,故意调高了声音的分贝,“慕容沁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迟楚骞先生为妻吗?”
她仍旧一动不动,神父低声的提醒着她,“慕容小姐?”
迟楚骞轻轻的碰了她一下,慕容沁蓦地的抽回思绪,有些惊慌的看着他。她的嘴角轻轻一笑,却不急不缓的答道,“是,我愿意。”
“双方交换戒指!”
迟楚骞转身,取下了孟舫专门为他送上的一枚简约款式的钻戒,然后执起了她的手,将它缓缓的推入了她的指。她表情一滞,有些迟疑的帮他同样戴上了另一款。礼毕,他当着众人的面热情万分的亲吻着她。
她随着他的吻,心一点一点的在下坠。她不敢相信,她真的如今嫁给了他。她真的是他的妻子了……只是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由于她已经习惯了别墅的房子,所以迟楚骞答应她,以后他们的家就住在这里。只要她喜欢,住哪里都好。夜里,她仍旧穿着婚纱,他一把用力的将她推倒在床上,他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她知道他是喝多了点。
他跟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搂着她。他灼热的气息始终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周围。她挣脱开他,径直绕进了更衣室,换了睡衣,又取了毛巾想为他敷上。她动作很轻,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拭着额际的汗滴。
她刚要起身,便被他一把用力的拽在了手里。他蓦地的撑开眼睫,手用力一拉,她“啊~”一声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的嘴里嗫嚅着什么,她凑近了他的唇才渐渐的听清楚了,他说,“……慕容沁,我爱你。”她狠狠怔忡,一晃神,便让他压在了身下。
二话不说,他密集的吻便一如疾风骤雨般通通席卷而来。为了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一句话,她的心顿时觉得酸涩难当。她到底把她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不堪的境地,她不知道。她爱这个男人吗?她是爱的,只是她的爱里却形影不离的伴着恨。
她很痛苦,跟他在一起幸福的每一个时刻,她都很痛苦。一切的手段一切的遭遇,都一次一次的提醒着她所有的爱与恨。她却生生的无法自拔。她很无奈,甚至很彷徨!他热情的攻势像是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她被他深深卷进其中,就算挣扎亦只是徒劳。她甘心情愿的承受着他给与她无限欢爱。除了接受,她别无他法。
直到他慢慢的重重倒下去,她才终于得到了丝毫的喘息机会。她无眠,只是看着微微有些宿醉的他在她的身边沉沉的睡过去。她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地板上散乱一地的衣衫上,嘴角蓦地一勾,起身走进了浴室。
她站在花洒下,水柱哗哗哗的冲刷着她身子。她慢慢的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上。乌黑的发丝像是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后背。她突然哭了,呜咽的开始抽泣。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哭。
她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交易,换回她的仇恨,换回她夺取慕容集团一个机会!
温热的水柱,莫名的混着她的眼泪缓缓的流淌过她的全身,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皮肤全都皱巴巴的蹙成了一团,她才缓缓的走出了浴室。房间里隐隐的留着一盏淡淡晕黄的灯,投在他的脸上隆起一层淡淡的黑影。
这时,他的手机冷不丁的响起来了。一阵高频的震动触动着她的心弦。怕惊醒了刚刚睡下的迟楚骞。她忙不迭的慌张着跑过去,刚要伸手帮他接听电话。却在看见屏幕上方不断闪烁着的来电人姓名后,生生的僵住了。
沈芷妃……竟然会是她……
只一瞬间的犹豫,电话便重归于寂静。她呆呆的坐在他的身边,眼神仍旧滞留在桌上放着的他的手机上面。或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让她独自一人去勇敢面对了。
迟楚骞动了动身子,饶是像一个大男孩子一样把脸贴紧了她细软的纤腰,撒娇似的在她的腰上蹭了蹭。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长臂紧紧的横搭在她身上,将她用力的拽紧在怀里。她不敢动只好依着他一直乖乖让他搂着、抱着。
釉色的琉璃灯瓦,散发出朦朦胧胧的晕黄灯光,他的发尖映着一圈黑影。周围全是他熟悉的味道。慕容沁长长的深吸一口气,感觉眼眶霎时有温润了起来。她曾经说过,她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女人,如今好像一切真的应验了似的。
身旁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的爱她,宠她、疼她,可是他仍旧会一次又一次的去逼她。他逼着她落入他预先设计好的计划,他逼着她去面对亲人的离开,他逼着她去接受他。然,最可悲的是她仍旧还是那么的爱他!
他们之间的爱情,永远也不会像他送给她的水晶,那样纯洁、透明,因为他们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恨了。他知道的这一切,他一直都知道。她亦明白,从不曾糊涂。他们就是这样精明的两个人,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互相扶持。这样复杂的爱情和婚姻,她不知道他们能走到哪里,她只知道他们怀着各自的使命,仍旧继续在挣扎、徘徊、犹豫……
远远的,依稀的晨光撩起了天边的鱼肚白。她竟然坐在床头守着他,看着他一整夜也没合眼。这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可是死水的下面却真真的是一番巨浪滔天。
她轻轻的移开了他的手,跳下床去。今天他们会承飞机离开这里,去共度他们新婚典礼后的七日蜜月旅行。前途永远是未知的,当谁也无法预料的时候,唯有安之若素。
她埋头,忙着整理手上的行李箱,将迟楚骞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好往箱子里搁。蓦地身体后背一阵滚烫,她微微一怔,嘴角轻扬着淡淡一笑。
他从她的身后,抱住她。将他的吻落在她的颈窝,“早。”
她侧着眼角睨了他一眼,催促着说,“别闹了,快去准备。待会出门又要迟到了。”
他极薄的唇弧一勾,扳过了她的身子,俯首就往她的红唇上贴去。她一紧张,手里捏着的他的衬衣冷不丁的从指缝间滑落,落在了他们绞缠的脚下。她快要窒息了,脸憋得通红,他才满意的松开了她。
他望着她,像是认真的在凝睇着什么价值不菲的古董一样,眼睛里闪烁着最凌厉的光芒,他说,“沁儿,放心,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有多么的爱你。”
她突然觉得心上发慌,看见他转身离开时的背影,她甚至有一种极强烈的冲动上前去拉住他,然后埋首在他的胸前大哭一场,可是她却没有。她冷静的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衣物。她知道他是认真,可是她也坚信她这一生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原来他们竟然会有这么相爱的一天。
临到快要登机的时候,迟楚骞的手机忽地再度响起来了。他睨了一眼后,接起了电话。慕容沁看着他,他额际间的折痕愈陷愈深。她很少见他蹙眉,因为很少有事值得让他心烦。
挂了电话,他对她说,“公司临时出了点小问题,你先过去,我稍后去那儿找你。”
她担心,问,“真的是小问题吗?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她看着他,突然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我们是去度蜜月,我一个人先去,我不放心你。”
“傻瓜,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笑笑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俯首在她的额际浅浅一吻说,“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迟楚骞那天真的很坚持,她只好点点头。一个人提着行李往机场的安检处走,这次他们没有乘坐私人飞机,所有的行程都是保密的,目的只是想过一个真正自在的蜜月。却不想中途还是生出了变故。
迟楚骞很快离开了机场,吩咐了司机直接去医院。幽深的行廊里,他脚下的步子有些乱。孟舫一直守在医院的病房外,见他来了,喊了一声,“总裁!”
“人现在怎么样了?”
孟舫为难的说,“经过一夜的抢救,她已经没事了。”
迟楚骞点点头,才轻轻的推门走了进去。病房里面很安静,只有医疗设备工作时发出嘶嘶的声响。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面色煞白的沈芷妃。她的手腕上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纱布,里面隐隐的浸出了殷红血水。
她知道他终于来了,缓缓的睁开眼睛,晶莹的泪水饱满的充盈着眸眶,她的唇瓣有些干涸,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皮,她轻声的说,“……你终于还是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卡在了喉管里,他说,“芷妃,你别在傻了。我根本不值得……”
她冷笑出声,泪顷刻奔涌而出,目光涣散的眼神渐渐的落到了她的腕子上,“……是啊,我好傻,我一直都这么傻……你明明喜欢的人不是我,可是我还是放不下。”
她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不是去跟慕容沁共度蜜月吗!那你现在来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已经绝望到底了。
迟楚骞顿了一下,冷冷说,“我是想告诉你,你犯不着再为我这样一个人自杀,我爱的人,永远不会是你。作为朋友,我来看看你。”
停了一下,他又说,“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沈芷妃死死的咬住牙关,闷声痛苦起来,她说,“迟楚骞你是我沈芷妃所见过的男人之中,最无情的人!最无情的人……”
迟楚骞的脚步稍稍一顿,转身决绝的离开了病房。孟舫一路跟着他不语,他吩咐着说,“这几天,好好帮我照顾她。”
“知道了,总裁。”
病房的门是半掩着的,一双纤细的手轻轻的抵在了门板上。里面的人哭的那样的痛彻心扉,叫人忍不住掉泪。慕容沁的心骤然一缩,良久才缓缓的重新阖上了门。她一步一步的在甬道里走着,觉得沈芷妃的哭声还在耳畔回响。
她一把扶住墙壁,突然响起了昨晚沈芷妃打给迟楚骞的那一通电话,良久她才讥讽自嘲般的微微一笑,无限的苦涩在胸腔中旎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