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不知夜末想对她说些什么,感觉有点饿,便拿来剩下的干粮,一边吃着,一边眨巴着眼睛,静静等待他启口。
“在我十二岁那年,师父将十个八九岁的女孩带上山,准备从中挑选几个作为他的女徒弟,除了百灵之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出于对异性的好奇,我与其他师兄弟一样,一有空闲便和这些女孩子玩在一起。”
“我最喜欢其中叫作兰儿、雪儿的两个女孩,恰好百灵也喜欢她们两个,所以我和百灵说好,让兰儿和我一起玩,雪儿和她一起玩,渐渐的,我与兰儿的感情越来越好,有一天我天真地对兰儿说,等我长大后,要娶她为妻,兰儿与我勾手约定,不许反悔。”
“我不知道那样一个年少无知的约定会带给兰儿毁灭性的灾难,那天之后,我与兰儿便像是未婚小夫妻般,整天手牵着手,一起捉虫,一起玩水,这样过了三天,兰儿的嘴唇开始经常破开流血,我凑近她的时候,还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请邢大夫看了看,邢大夫说兰儿只是肝火过旺,抓了一帖药给她服用,谁知七日之后,兰儿在我和百灵面前,突然七窍流血而死。”
听到这里,连翘惊讶地捂住小嘴,道:“和小蓝的死法一样?”
夜末点了点头,连翘脑子骨碌转了一圈,站起来道:“她们是亲姐妹,难道是她们的遗传病?”
夜末摇头,继续讲述他的故事道:“不论是师父还是邢大夫,皆看不出兰儿的死因,我与师父连夜带着兰儿的遗体回到彩家村,在那里,我不仅看到兰儿悲伤的爹娘,还有哭红眼的小蓝,出于对兰儿的怀念,我对她很好,她在我的安慰下,渐渐不再哭泣,亲热地叫我末哥哥。”
“我们在彩家村准备待三天,第二天的晚上,睡梦中我感觉有人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气息很是熟悉,我睁开眼睛,发现居然是我多年未见的娘亲,我扑到娘怀里,告诉我很想她,娘抱着我,听着我将这些年经历的事一件一件告诉她,当她听说兰儿离奇死去后,问了我一些和兰儿相处的细节后,她面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我的追问下,娘才泪光盈盈地告诉我说,我生下后不久,她就找过一个道行高深的道人替我算过命,那个道人告诉她,对女人而言,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换句话说,我的命很硬,克女,不碰触女子无妨,但若是和一个与自己毫无血亲关系的女子肌肤相触超过六七天,那女子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娘说她根本不相信,但兰儿如今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她便告诫我不要再与任何女孩子肌肤相触,以免再累人性命。当第三日清晨我醒来后,娘早已不在,我原以为自己只是太想念娘而做的怪梦,但闻到被窝中有娘的香味,我方知道昨晚娘的出现并不是梦,那年我才十二岁,压根儿不相信那个道人的论断,但当小蓝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叫我末哥哥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后怕地甩开了她的手,催促师父快点上山。”
“上山之后,我变得不爱说话,整天就知道练功,武功虽大有长进,却晚晚做噩梦,梦到一个又一个面目不同的女孩,因为我而七窍流血。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信命之人,或许兰儿的死不过是一个巧合,所以当百灵生病雪儿找到我,拉着我的手到处玩时,我知道,若那个道士说的是真话,我应该赶快甩开雪儿的手,但我最终强忍着没有放开她的手,这样过了三天,我便发现雪儿的嘴唇也开始破开流血,口气中满是血腥味,我吓得再也没有敢拉她的手,但为时已晚,雪儿在六天后,和兰儿一样,七窍流血。”
当夜末讲到那个道士的时候,连翘很想打断他大笑,说那个道士一定是个江湖骗子的话,可她看着夜末一脸沉痛与认真的样子,便没忍心插嘴。
连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不信鬼神,更不信那些命硬克女之说,她认为,那因夜末而死的三个女孩,其实不过是巧合使然之故,或者说,像苏合的死一般,是另有其人迫害。
但听着听着,连翘忽然想到苏合死后,夜末突然接近她,然后每天例行公事般抱她、拉她的手,三天后还莫名其妙地问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甚至闻她口气的味道……
连翘像是抓住了夜末的把柄,怒目指着他道:“你……你那时接近我,就是想让我七窍流血是不是?”这男人的心可真是狠呀!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杀害她的办法,若是她早点知道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杀死她,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过那些惶恐的日子了,因为这种荒唐的七天杀人办法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是。”夜末面露悔恨之色,坦荡承认,当时的他简直被伤心和痛恨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那般荒唐的举动。
连翘认真想了想又问道:“那几天你天天碰我,可为什么没有坚持到七天?”
“我不想你死。”那几天他的立场一直不坚定,一边很想为苏合报仇,一边却看着三天后嘴唇并未破损的连翘,矛盾地希望他并不是那个克女之人,连翘亦不会死去,越是和她接触,他越是觉得,一个能让苏合那般开心的女子,应该不是杀人凶手。
“呵呵,其实你应该坚持完七天。”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命硬之说实乃道士的胡说八道。
“你……不恨我?”夜末见连翘俏皮地笑着,不解。
“曾经恨过,但现在一点儿也不恨了,毕竟当时苏合突然死去,我是最可疑之人,你一心为他报仇,想法是阴暗了些,但看在你被那个臭道士蒙蔽多年的份上,不怪你了。”连翘想到夜末为了不伤害其他女子,还假作他是断袖的日子,心里一定比谁都要苦楚,他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远离女子,只这一点,连翘便认定他值得好好活着,也想帮助他走出阴霾。
“蒙蔽?你认为那个道士是胡说的?”
“嗯,绝对胡说,我敢保证。”连翘一边笑着,一边继续为他敷药。
“住手,连翘,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若是触碰我,会有生命危险。”
“哈哈,就凭你这句颇有良心与爱心的话,我愿意冒着性命危险向你证明,那个道士是个骗子,兰儿、雪儿的死不过是个莫大的巧合。”
夜末无奈地摇头道:“连翘,那不是巧合,小蓝的死,你亲眼所见,不要开这种性命攸关的玩笑,上次是我对不起你,我宁愿你现在杀了我,也不想让你因我而有任何损伤。”
连翘的眉头不由皱起来,她发现,夜末现在就像是个爱唠叨的老头,胆子又特小,还特别迷信,她费神地想了想,故意面露忧伤,叹口气道:“唉,依你这么说,小蓝的死,我是罪魁祸首,若是我在第一天晚上便阻止她枕着你的肩膀睡,那她就不会死了,所以,小蓝其实是我害死的,是我亲手将她推到了你这个恶魔的手上,所以,我要以命抵命,就用你的克女之命,让我一报还一报,为小蓝报仇雪恨吧,不过,若是七天之后我不死,你就不要再怪我啦。”
话落,连翘像是忏悔完毕似的,咧开嘴甜甜地笑了起来,将所剩不多的干粮塞进夜末的嘴里,一边喂还一边摸一下他的俊脸道:“多碰碰你,每天和你肌肤相触,呵呵呵,报仇报仇。”
“疯子。”夜末将口中的干粮悉数吐掉,闭上眼睛倚开头,心里又气又急,却毫无反抗之力,这个傻女人,难道注定要死在自己手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