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怔了好一会儿,才戒备地退后一步,心中暗叹,难怪孩子哭得这么凄惨了,这男人长得这般丑陋,不吓哭孩子才怪。
男人有一张堪比阴阳的脸,左脸是正常肤色的白,右脸则是近乎墨汁的黑,两只眼睛又细又小,好像没睡醒似的,呈睁不开状态,只是他的眸光却凌厉无比,让望者胆寒。
连翘望着这个丑陋的男人,不禁想到一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
“姑娘你撒谎。”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连翘,带着阴柔的嗓音肯定地蹦出这么一句。
连翘被他自信的目光弄得一怔,莫非他会读心术?但他纵使丑陋,且目露凶光,连翘却压根儿不怕他,她胆子虽大,但也没大到这种地步呀,或许,是她挽救婴儿的心战胜了恐惧?
认真地想了想,连翘从袖筒里抽出一块手帕,扔给男人道:“我没撒谎,初次见面,这块手帕,送你。”
男人接住手帕道:“你送我手帕做什么?”
连翘白了他一眼道:“请你蒙住你的脸,吓到我和胡夫人算我们倒霉,但是吓到才出生一天的孩子,你于心何忍呀?”
男人那张黑白分明的脸未有任何动静,然他手里捏着的手帕却越捏越紧,直至完全缩成一团,挤进他宽大的手心。
连翘与胡夫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全身狂打寒噤。
连翘以为阴阳脸的男人即将对她发怒,连忙将右手放在身后,暗暗将内火唤了出来,感觉到手心的灼热,这才放心道:“喂,我真的知道胡大刀在哪里,你把孩子还给胡夫人,我马上带你去见他。”到时候把他带到村外对付,想必胡夫人也有时间和孩子一起躲起来。
连翘与这男人素未谋面,若是换作胡大刀之类的人,应该相信她才是,然这男人轻蔑地瞄了连翘一眼,将举高的孩子降低夹在腋窝下,不屑道:“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杀丰足村的人,但若有外人存心阻挠,亦难逃一死,姑娘还是趁我大开杀戒前,趁早离开。”
男人每开口说一句话,那尖细阴柔的声音进入连翘的耳畔,总能成功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连翘瞪了他一眼,学着他的样阴阳怪气地说话道:“我可以马上离开,但前提是你把孩子给我。”
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道:“这孩子乃我仇人之子,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无须怜惜。”
连翘学男人嗲着嗓子说话连自己都受不了,索性恢复声音道:“你说错了,这孩子虽然不是我生,但却是我这个女神医所催生,连他的名字都是我取,我不怜惜他,怜惜谁?难道怜惜你吗?”
“女神医?”男人鄙夷地看了连翘一眼,一副你是女神医才怪的嘲讽表情。
连翘虽的确不是女神医,但所有邪门弟子以及整个丰足村的人都未对她有所怀疑,所以看到这阴阳脸的男人这副不屑的表情,无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小脸倔强地一歪,对坐在地上的胡夫人道:“你告诉他,我是不是女神医?”
胡夫人没想到连翘愿意冒死救她的儿子,感激之情不言而喻,眼下又只是实话实说,连忙配合地直点头道:“大爷,大侠,她的确是女神医,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没想到,男人冷哼一声道:“你若是女神医,可有本事将我这张脸孔变成一种肤色?”
连翘怔了怔,这男人果然精明,居然懂得用他丑陋至极的阴阳脸来试验她,但她才不会输他,现在就是女庸医也要证明她是个女神医。
连翘小脑瓜骨碌一转,狡黠一笑道:“嗨,你我真是相逢恨晚,若是你早些认识我,想必你这张脸,不知要迷死多少年轻姑娘,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刚跑到门口,连翘不放心地回头威胁道:“孩子你不许杀哦,若不然,我誓死不给你治脸。”
男人望着连翘一溜烟不见的人影,自嘲地努了努嘴,他本是来屠杀丰足村的,怎知却遇上这么一位姑娘,让他暂时搁下任务,和她斗起嘴来,明知她很有可能是个骗子,却期待她的下一步表现。
不一会儿,连翘便拿着文房四宝中的三宝毛笔、黑墨、砚台放在桌上,然后朝砚台中倒了一杯茶水,还装模作样地朝里面吐了一口气,快速地研起墨来,还不时看向男人嘿嘿笑着。
男人那半张正常肤色的白脸渐渐变黑,一股被嘲弄的怒气直直地向连翘扫射过来,连翘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嘻嘻一笑道:“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就是要把这墨汁涂到你的半张脸上去,到时你脸上的肤色就一模一样啦,你说是吧?”
“姑娘难道就这点骗人的伎俩?”男人故意加紧手臂的力度,疼得婴儿哭得更加凄厉。
这个虐待儿童的太监男!连翘将砚台一把扔到窗外,气冲冲地奔到男人面前道:“孤陋寡闻的家伙,这墨汁里加了上等的药材,保你的脸万年不褪色,你不稀罕,我还不想给你呢。”
“孩子给我!”连翘被孩子的哭声扰得心烦意乱、火大冲天,朝男人猛地踩去一脚,男人躲开的同时,手里的孩子被狡猾的连翘抢到了手上。
孩子一得手,连翘连忙退后几步,伸出右手对着男人脚前轰了一掌道:“别过来,不然我轰死你。”
男人脚前的地板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洞。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胡夫人见连翘抢回了孩子,而且还有奇妙的内火攻击,喜逐颜开地朝着连翘爬过去。
“这孩子我要定了,你大可轰死我。”男人一步步朝连翘逼近,心中甚觉丢脸,若不是他对这个女子收起了防备之心,她怎会轻而易举地抢走孩子?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早就一把掐死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了。
“你别过来。”连翘眼见这男人不怕死地朝她逼近,她虽不想杀人,但为了孩子,忍无可忍中,终于咬牙朝着他的腿轰去一掌又一掌,只是男人的身手十分敏捷,总能轻易避开连翘的攻击,寝房内的家具、墙壁等被连翘手心的火球轰得面目全非。
男人在连翘越来越多的惊慌中,扣住了她不安分的右手,一把就将她怀中的孩子抢回,冷冷地推了她一把,阴里阴气道:“杀我,下辈子也别想。”
连翘愤愤地瞪着男人,正想反驳之时,她方才没有看见的那些有功夫的胡家下人突然出现在房外的院子中,与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交打在一起。
胡家的下人功夫不低,但比起那几个像是训练有素的魔鬼身手的黑衣人,终不敌而倒下,死不瞑目。
“啊——啊——”胡夫人跪在地上,看到昔日服侍她的下人们统统惨死,吓得惊叫连连,一黑衣人闻声看了过来,袖筒中掷出一把黑刀,直抵胡夫人的胸膛。
“胡夫人——”连翘见胡夫人胸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又惊又怒,蹲下身扶起胡夫人。
“救救孩……孩……”胡夫人咽气之前,目光斜着看向男人手中的婴儿,一个平日在娇生惯养的女子,在弥留时刻,流露出最多的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而是浓浓的母爱。
“死太监,把孩子给我!”连翘冲着男人大吼一声,眼泪都被带了出来。
“你叫我什么?”男人显然再次被她激怒,恼火地睨视着她。
院子里的黑衣人以为连翘亦是丰足村的人,再次从袖筒中掷出一把飞刀,直逼连翘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