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被夜末的言行弄得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和夜百灵一样嫌弃她随便脱男人的裤子配不上他的么?现在又为何说他是她的未来相公?还要她拿青杏砸他的俊脸?
他那张干净俊美的脸庞,舍得被她砸坏么?
哼,他一定是在揶揄她、讽刺她!
夜末下树前,连翘便想好了,一旦他从树上跳下来,她就左手一把杏子、右手一把杏核,狠狠地砸他,砸到他头破血流为止!
然当他这般让人看不分明地送上门来,连翘对他的攻击心反而减弱了。
连翘接过夜末手中的青杏,抬手就朝着他的俊脸砸去,可当青杏脱手之际,她抬起的手却突地压低,满手的杏子全砸到了他的胸口,不消一会儿就全掉在了地上。
“怎么,舍不得?”夜末勾魂的俊眸直直地盯着她,神情叵测,却不冷不热。
“谁舍不得!”连翘蹲地又抓了一把杏子,这回朝着他的腿部一个一个狠狠砸过去。
夜末一点儿也不回避,默默地看着她砸,待连翘砸完,他蹲下身,特意捡了一把杏核,抓住连翘的小手,将杏核塞进她的手心道:“既然舍得,那就往你未来相公的脸上砸,快点。”
连翘咬着唇,将手里的杏核砸到他的脚上,冷哼一声道:“我偏不如你愿,偏不砸你的脸!”
其实,她的确不忍心砸坏他那张好看至极的俊脸,但她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承认这一点?嘴硬到底也绝不承认!
夜末的唇角微微勾起,道:“什么时候学会心疼你的男人了?很好。”
连翘的小脸蓦地发红,气鼓鼓地瞪着他道:“夜末,少来这套,你明明已经不喜欢我,嫌弃我了,别说这些没意思的反话,我不想听。”
“谁说我不喜欢你,嫌弃你了?”夜末剑眉一挑,眯起眼看着她。
连翘嘟起小嘴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见我抱王爷、亲王爷,还脱王爷的裤子,不嫌弃我才怪。”
连翘说完,眼睛就没来由地润湿,不想在他面前没骨气地流泪,转身就要离开。
夜末却上前一步,长臂一伸,从她身后抱住她,魅人的声音沉沉地响在她的耳边道:“我是生你的气,但绝没有因为那样而不喜欢你,甚至嫌弃你,从来没有。”
“撒谎。”连翘被他这般抱着,鼻子酸酸的,却没有反抗,只是很想听他的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好色的女子,亦不轻佻,可否告诉我,那天你那般对王爷,是何缘故?”
夜末那日扬长而去后,想了很多,他知道即使王爷是连翘的心上人,连翘也不会激动到去脱他的裤子,必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这两天他忍着没有见连翘,也是受尽了折磨。
听到夜末说仍旧喜欢她,也没有嫌弃她,连翘这两天心头压抑着的一处豁然开朗,抽了抽鼻子道:“王爷,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夜末放在她腰间的手僵了僵,然后下意识地揽紧道:“很重要?重要到你非他不嫁?”
连翘摇了摇头,认真想了想才道:“那天我是气百灵才亲他,才那么说的,王爷对我而言,就像哥哥一样。”
连翘还想继续解释她为何要脱王爷的裤子时,夜末却将她翻了个身,让她面对他,道:“够了,不用再解释了。”
然后,夜末温柔地将连翘抱进怀里,唇角大大地勾了起来,当他听到连翘否认要嫁给王爷的时刻,其他的一切他都没有兴趣,不想再听了。
在夜末眼里,连翘本就是个独一无二的特殊女人,她若是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包容。
重要的是,他从她的口里听到,她对那个青梅竹马的王爷,没有嫁之意,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并没有其他男人在他之前捷足先登?
不过,有些事,下不为例。
夜末捧住连翘的脸,严肃地看着她道:“就算王爷是你的亲哥哥,你也不可以亲他,甚至脱他的裤子,你有见过我亲百灵,或者让她脱我的裤子吗?”
连翘噗嗤一笑,她也觉得,那天的行为她有些过了,这里不是现代,而且那天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应该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
但连翘嘴上却不肯认错,还故意委屈地说道:“我只是亲他的脸,又不是嘴,况且,我脱他的裤子,是有原因的,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夜末没有追问,这个小女人,并不是滥情,而是好多事都不懂,他从衣兜里拿出几个早就放好的黄灿灿的杏子递给她道:“给。”
一看见黄灿灿的杏子,连翘的口水都没它们激发出来了,嘻嘻一笑,接过来便大口吃了起来。
好甜!一点儿也不酸。
连翘一边吃一边对着夜末欢快地笑着,她可以理解为,这是夜末特意为她留着的杏子吗?夜末早就准备与她和好了吗?
吃在嘴里,甜至心坎。
“连翘,你是不是太过分,竟然把我那份也吃完?”连翘吃完最后一个时,夜末怨声载道地抓住她的一只小手。
连翘没有料到夜末的真正企图,白了他一眼,指着高高的杏树道:“上面还有,你自己摘嘛。”
“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想吃。”说罢,夜末握住她稚嫩的双肩,倏地吻住她湿润的红唇,灵活的舌强势地冲了进去,将连翘小嘴里还未来得及咀嚼的一块杏肉缠到了自己的舌尖。
“你——可恶!”连翘脸涨得通红,嘴里已经空空如也,舌尖却因为他方才迅速的扫过而变得麻木,似还带着让人心颤的余悸。
“生气了?这么小气?”夜末笑得邪魅,薄唇微微地一开一合,待口里的杏肉入喉之后,便道,“那还给你好了。”
连翘正羞赧地低着头,却被他第二次霸道吻住,这一次,他嘴里哪真还有什么杏肉还她,他这是纯粹地找借口吻她。
两人的嘴里都被黄杏的甜香覆盖,在舌尖的缠绕下,渐渐渗出彼此的味道,让这接吻的味道变得更加美妙怡心,连翘轻吟一声,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倒在夜末怀里,被他吻得天翻地覆。
风起之时,吹得周遭的树叶皆哗哗作响,夜末恋恋不舍地放开连翘,看着被他吻肿的樱唇,露出惬意的笑容。
红透脸的连翘喘息一阵之后,捶了一顿他的胸膛,轻喝道:“夜末,以后不许这样。”
清醒的时候,连翘理智地知道,她被夜末这般亲吻是不对的,可是在被夜末吻着的时候,虽然她不会回应他,却已经没有反抗的意识,反而深深陷入其中,变得浑噩迷乱。
“为何?”夜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想再吻她一通。
连翘推了他一把,故意与他保持距离道:“你喜欢我是你说的,可我还没说过喜欢你,在你我情投意合之前,你不可以吻我。”
“那你何时才能和我情投意合?”夜末敛着笑,心里却乐极,连翘的话分明表示,她会给他机会?
连翘刚褪下的红晕又染了满脸,自知方才说的话太过直白,惹人误会,狡辩道:“我才不要和你情投意合,你又不是我喜欢的男人类型。”
夜末的脸渐渐沉了下去,逼近她道:“你喜欢的男人类型?说来听听?”
连翘白了他一眼道:“干吗告诉你?总而言之,你不许再吻我。”
“如果我不依呢?”夜末将她逼至杏树的树干上,让她再无退路。
连翘的确没有捋清她对夜末的感情,见他有用强的势头,毫不示弱地威胁道:“夜末,你再敢轻薄我,我就去……就去勾引王爷,让他爱上我,然后休了百灵,娶我做王妃。”
连翘认为,或许她这么说,夜末会心疼他的妹妹而暂且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果然,夜末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狠狠地瞪着她道:“你说什么?”
连翘倚开头,傲慢地轻哼一声道:“你听懂了就好,好话不说第二遍。”
夜末没有再吭声,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双手撑着树干,将连翘禁锢在他的双臂间,阴郁地盯着她。
这个坏女人,为了躲避他的吻,居然打着嫁给王爷的打算,那他方才的欣喜是不是一场空?
连翘被夜末盯得全身发寒,想着方才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头了?
她不想再和夜末闹别扭,更不想和他变成陌生的路人,这是她的心声。
连翘正打算好好和夜末谈一谈,还未开口,一直盯着她的夜末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突然将撑住树干的双手放下,疾步离去。
待连翘反应过来,夜末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连翘失落地环顾一圈四周,闷闷地离开了树林,回去王府,这个男人越来越讨厌,每次生她的气就转身离去,下一次,她一定要当着他的面莫名其妙地离开,也气气他,气死他。
其实这两次,都是连翘误会夜末了,夜末突然地离去,并不是因为生她的气。
两天前,当王府花园中只剩下夜末与连翘四目相对时,夜末感觉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熟悉的眸子在盯着他们,所以,他猛地转身,欲将那双眸子的主人揪出来,可却失败了。
而刚刚,当他将连翘困在树干处的时候,透过眼前枝繁叶茂的空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自他懂事起虽然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他却永远都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所以,他的视线被那个身影牵引,怕错过那人,疾步悄然地赶去。
这一次,夜末没有失败,当他终于清楚地见到那位妇人时,妇人正坐在湖边,静静望着湖中嬉戏的鱼儿。
妇人的身旁,站着一位穿粉衣的年轻姑娘,沉静温婉,白皙的皮肤,水嫩的脸蛋,若一株出水芙蓉。
粉衣姑娘偶尔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夜末,吓了一跳,满面绯红道:“你——你——木夫人——”
妇人听到姑娘惊慌的声音,缓缓转头,当看到夜末时,静谧的水眸中顿时水波潋滟。
“婉儿,你去别处玩一会儿。”妇人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恢复了平静,将身旁的姑娘支开。
“是。”粉衣姑娘娇羞地看了夜末一眼,快步向不远处的一个花丛走去。
妇人将投向粉衣姑娘的目光收回,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夜末走近,保持一步的距离,眸里盈满了迷蒙的水雾,喃喃吱声道:“小末——”
她的小末已经这么高、这么大了,即使八年未见,她亦能一眼认出他来。
“娘。”夜末的这一声称谓客气而疏离,简短而冷淡,以这样的方式,掩饰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这就是夜末的娘亲林雪菲,在年幼的夜末哭着要娘亲的时候,夜吹寒便告诉他,娘亲在生下他不到一年就不告而别了。
夜末五岁开始,林雪菲每年都会上聚宝山看望夜末一次,但从不多留,狠心将哭着不肯放开她的小夜末推开。
而从夜末十岁那年在彩家村见过她之后,林雪菲便再也没有上山去看过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夜末对于娘亲的感情,是在极度的渴求与想念中累积,渐渐转变成爱恨共存,爱她,因为她是赋予他生命,让他牵挂着的娘亲,恨她,因为她不能像别人的娘亲一般,将足够的母爱给他。
“小末——”林雪菲伸出一只手,试图触摸儿子的脸颊,然夜末却刻意后退一步,躲开她的触碰。
她这般泪眼婆娑地凝望着他,像极了一个思念儿子的娘亲,可是他却任性地不想领受,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她眼里真有他这个儿子。
林雪菲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噙满眼眶的泪水终于直淌而下。
夜末冷冷地看着她,不屑的语气充满嘲讽道:“娘,原来你就是承王府的木夫人,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娘姓林,不姓木。”
林雪菲被儿子一语戳穿,尴尬地扑上去捉住夜末的手道:“小末,娘也是身不由己,你别怪娘。”
夜末拨开她的手,道:“这些年你一直住在承王府?”
林雪菲点头道:“当年若不是你爹花心多情,娘也不会狠心弃你而去,十几年前,娘无意中结识了木夫人,与她姐妹相称,有一日,她接到书信,说要去承王府照顾年纪尚幼的王爷,不幸的是,她还未启程,便感染上了瘟疫,临死之前,她深感对不起已经离世的皇妃姐姐,说承王府没有人认识她,求娘假冒她去王府照顾可怜的王爷,娘孤身一人,无任何依靠,想了想便答应了她。”
夜末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放心,我不会戳穿你的真实身份,既然你喜欢住在这里,安心住着便是。”
林雪菲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她的儿子虽然对她冷言冷语,可是却听得出来,在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娘亲。
她拿出丝绢擦去泪珠道:“小末,娘没有一天不想你,娘每每看到王爷,想到最多的便是你,只是……娘恨你爹,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你能原谅娘吗?”
“别说这些,我不想听。”夜末并不信她的话,夜吹寒风流多情,众所周知,可他却是一个好父亲、好师父,从不阻挠他与娘亲见面,若是她真的如她所说那般想念他这个儿子,为何不派人叫他下山?难道就因为恨爹就忍心舍下儿子?
一阵沉默过后,林雪菲指着正在不远处摘花的粉衣姑娘道:“小末,她叫木婉儿,是王爷的远房表妹,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娘虽然多年未见你,却处处留意与你匹配的女子,若是你中意她,娘替你做主,娶了她如何?”
夜末一听,准备投向木婉儿的目光顿时收回,冷冷拒绝道:“娘费心了,我不喜欢。”
夜末的反应在林雪菲的意料之中,她拉着夜末并肩坐下,望着他道:“小末喜欢上了那个叫作连翘的女神医是不是?”
夜末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娘既然已经知道,何须多此一问?”
闻言,一直保持温柔角色的林雪菲突然正色,显出威严的一面,严肃地看着夜末道:“小末,娘虽只远远地看过连翘一眼,但娘却不喜欢她,没来由地不喜欢她。”
夜末冷哼一声道:“娘喜不喜欢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雪菲怔怔地看着夜末道:“小末,你是娘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娘绝不允许你娶一个娘不喜欢的姑娘。”
夜末嘴角挂出一抹讥讽的冷笑,他的这个娘亲在婚姻大事上,终于想起他是她的儿子了。
夜末无视林雪菲看着他的严厉眼光,将目光投向湛蓝的湖水,道:“我是爹养大,爹已经答应我与连翘成亲,娘认为,我该听爹的还是该听你的?”
得知夜吹寒赞成夜末与连翘的亲事,林雪菲的脸变得煞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夜吹寒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庞,恨得咬紧唇瓣,咬得泛白,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