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微微一愣,看着南颜承蹙眉,因为他刚刚说——坐到这里来,让我握住你的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连翘敏感地听到,南颜承在她面前,第一次没有以本王自称。
连翘心中一喜,难道哥哥生怕她离开王府,所以决定认她这个妹妹了?
可是,细细品味这句话,却让连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好像一个动情的男子,对他动心的女子说出浓浓的爱语一般,好暧昧,好肉麻。
但连翘转念一想,一定是哥哥方才看见夜末牵着她的手,出于对妹妹谈恋爱不事先告知他的不高兴,所以故意捉弄她吧?
连翘乖乖地坐到椅榻上,却故意将一双小手放在背后,对着南颜承嘻嘻一笑,假装忘记了他刚说过的话。
“把手给我。”连翘越是把手藏起来,南颜承越是想握她的手,淡淡的眼神却透着坚定的光芒。
“不给。”连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把手给本王。”南颜承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自称的变化却让连翘感到,他似乎生气了。
于是,连翘把一双手伸出来,乖乖让他握住。
又是一温一凉的触碰,一旦紧握,两人不同的温度便彼此蔓延开去。
连翘以为南颜承会开始质问她,譬如为什么要跟夜末在一起,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可是,南颜承只是安静地紧握她的一双小手,没有再说话,似在享受花园中这份静谧的美好。
连翘却坐不住了,倒宁愿他将脾气发出来,而不要憋在心里。
连翘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南颜承却突然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本王根本就没有资格,没有资格。”
绝望的神情让见者唏嘘,悲凉的语气又让闻者心疼。
“啊?王爷你在说什么呀?”连翘不懂他为何发出这声莫名其妙的叹息,怔怔地看着他。
南颜承将淡漠的目光落在连翘脸上,半饷才道:“若是本王的病可以痊愈,该有多好,只可惜不可能了,否则,本王就可以痛快地告诉你……告诉你……”
南颜承似刻意隐瞒着什么,任连翘怎么追问,他就是不肯继续说下去。
连翘抽出手,反握住他的道:“王爷,别这么绝望,等我爷爷回家之后,我一定请他来王府替你治病,我相信,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其实连翘已经糊涂了,她有时死心眼地认为南颜承就是李俊,可有时又很确定他不是李俊,所以当南颜承悲观绝望的时候,她会出言真心安慰。
“是吗?本王不信。”长期的疾病似乎也同时摧毁了南颜承所有正面的情绪,譬如自信、乐观。
“信不信到时就知道了哦。”连翘才不理会他的悲观,想着不论他是不是李俊,不论他的病有多严重,就凭着他那张脸,她都要求爷爷治好他的病,只要她在古代,这一辈子她都不要和他远离。
即使他不是亲人,也可以想成亲人,多好!
接下来,南颜承又开始沉默了,连翘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将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来道:“王爷,你明知我治不了你的病,为何要帮着我对木夫人说谎?”
南颜承未加思索便答道:“因为本王喜欢你,希望你能多陪陪本王。”
原来如此,即使这个回答只是间接的答案,而不是最终的原因,连翘听了也很高兴,她也好想生活在他身旁,就像以前一样。
这时,丫鬟又将南颜承每日必喝的药送了上来,南颜承示意丫鬟将药放下,待丫鬟离开后,南颜承没有端起药碗,而是呆呆地看着漆黑的药水,一动不动。
连翘十分同情地看着南颜承,即使他喝药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可他心里一定非常抗拒吧?
连翘伸出手将药碗端了过来,闭起眼睛喝下一口,尽量让药水少经过口腔壁,径直咽了下去。
呕——
药水又苦又涩,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连翘的喉咙敏感地抗议,刚咽下的药水又反涌了上来。
连翘赶紧一手端碗,一手将闭着的小嘴紧紧捂住,皱紧了眉头强迫自己将药水再次咽下去。
待咽下的药水再也没有反冲上来之后,连翘像是苦尽甘来一般,咧开小嘴,朝着南颜承俏皮地吐了吐舌,表示自己已经将一口药水勇敢地消化了。
南颜承诧异地看着连翘这一系列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半饷才道:“连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连翘舔了舔唇瓣上残留的药汁,拍着胸脯大义凛然道:“从今天起,为了报答王爷留我住下的大恩大德,我决定,只要我在王府一天,就陪你喝药一天,与你一起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南颜承喃喃自语,盯着那碗漆黑的药汁若有所思。
“嗯。”连翘痛快地点头,补充道,“不过鉴于我不是病人,所以每次我只喝一小口哦,来,别怕,把药喝下吧。”
南颜承的嘴角不自禁地抽了抽,接过连翘手里的药碗,送到了嘴边。
以往他一饮而尽的药水,这一次,他却故意放慢了速度,慢慢地一口一口吞下,似在体味药水的滋味。
一碗药水终于见底之后,南颜承将药碗放下,对着连翘露出沉醉的微笑道:“本王第一次发觉,这药很甜。”
他的眸子里已经有水光在熠熠闪动,动人心扉。
“嘿嘿,”连翘洋洋得意地取出一块手帕将南颜承嘴角的药汁擦去,笑道,“那是我的功劳对不对?”
“当然。”南颜承突然竭尽全力挨近连翘,小心翼翼地搂住她娇小的身躯,将他的头靠在连翘的肩膀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两滴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似叮咚有声。
顿时,连翘心里变得暖烘烘的,自她来承王府见到南颜承之后,第一次感觉与他心贴着心,有一种回到家人怀抱的感觉。
曾经她生病的时候,哥哥每次都陪着她吃药,现在哥哥生病了,也就到了她陪着哥哥吃药的时候。
“连翘,本王可以叫你连翘吗?”
“当然可以。”
“连翘。”
“嗯。”
“连翘。”
“嗯。”
这般叫唤了几次,南颜承忽然没有了声音,连翘轻轻推开他,发现他已经安静地睡着了,脸上难得地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好好睡吧。”连翘轻轻说着,一边将他轻轻地放倒在椅榻上,替他盖上薄毯,然后朝着花园的东门轻手轻脚地走去。
刚走出东门,连翘的脚便停住了,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斜倚着树干,低头沉思,清风吹起他的衣袂与黑发,与他所在的背景形成了一幅怡人的画卷。
听见脚步声,夜末抬起头,朝对着他发呆的连翘魅惑一笑,展开双臂。
连翘与他相视而笑,飞奔着扑进他的怀里道:“你在等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个门出来?”
夜末噤声不回答,只是将伸长的双臂合拢,将小女人圈紧在自己的臂弯中。
连翘从他怀里探出头,朝着他挤眉弄眼道:“你该不会是在偷看我和王爷吧?”
夜末剑眉一挑道:“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从实招来。”
连翘咯咯一笑,从他安然的神情中她就可以断定,他一定没有偷看她和南颜承。
连翘为了逗他,故意装出一副心虚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如实交待道:“我……我……我和王爷握了握手,还拥抱了一会儿。”
“没了?”夜末的问话虽然短短只有两字,却已经夹带着明显的怒意。
“没……没了。”连翘窃窃地抬眸瞄他,见到他强压不快的俊脸,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
“为何不拒绝?”夜末的声音越来越生硬。
“我……我不想拒绝嘛。”不管南颜承是哥哥,还是疑似哥哥的严重病人,区区握手或者拥抱,她当然不会吝啬。
夜末抱紧她的臂弯开始松动,黑着一张脸气愤地看着她,连翘被他这般怒气匆匆地瞪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连翘越是在他怀里大笑,夜末的脸却越加阴郁黑沉,他不明白,这个小女人怎么就不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
“生气啦?别生气嘛,我是真的当他是亲哥哥。”
夜末一听,更加不悦,道:“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许那样,你有见过我和百灵那样过么?”
连翘小嘴一噘道:“那是因为你以前害怕碰女人害死她们。”
“不是,这与我会不会害死女人无关。”说到底,夜末就是吃南颜承的醋,哪怕就是他们之间默契的一个眼神,他都受不了。
“除了我,以后不许碰其他男人,手指头都不行。”夜末握紧连翘的双肩,对她提出不容拒绝的要求。
“除了你和王爷好不好?其他男人我看都不多看一眼好不好?”连翘嬉笑之余,当然也不是个真正见色忘兄的人,不会为了夜末而将和她生活了快十六年的哥哥抛弃。
夜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自然看出连翘虽然用的是询问他的语气,却有着她不容更改的坚决,连翘越是这般对南颜承例外,他越是惶恐,恐慌连翘有一天被南颜承夺走。
南颜承看人的目光虽然都很平淡无波,但独独对着连翘的时候,是有着异样的光华存在的,这一点,夜末观察得很仔细。
夜末顿了顿,道:“当然好,那除了你,我也去找另一个女人特殊对待好不好?”
连翘一听,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木婉儿的样子来,立即摇头道:“不好!不好!”
夜末冷冷一笑道:“连翘,这对我似乎不公平。”
原来,他还在吃哥哥的醋,连翘正色道:“怎么不公平了?好,你允许你去找其他女人特殊对待,但那个女人必须是夜百灵,听清楚了没?”
哼,先不论他是不是有克女之命,就算没有,他也休想去碰其他婀娜多姿的女人。
看着这个霸道的女人,夜末再也无法对她生更大的气,从她紧张他去找女人这点上来看,她是在意他的,只是,他实在无法将一个根本不是她哥哥的男人当成她的哥哥看待。
“夜末,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连翘不依不饶地推着夜末,要他亲口答应自己不去找别的女人“报复”她。
“你这个坏女人,”夜末轻抚着她娇嫩的脸蛋,道,“除了你,我不屑于碰任何女人,哪像你?嗯?”
尔后,在连翘笑得花枝乱颤的时候,夜末冷不丁地吻住她咧开的小嘴,只是他的舌头刚探进去不久,便尝到了苦涩的药味。
夜末心头一颤,舌头立即伸了出来,逼视着连翘道:“你让他吻你了?”
连翘与南颜承牵手与拥抱,已经在他忍受的极限处,可若是他们亲吻,他实在无法再压下这股嫉火与怒气。
连翘看着夜末气急败坏的样子,猜到他是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苦味,忍不住笑道:“没有啦,是我喝了一口他的药罢了,只要你没有和我分手,我是绝对不会吻其他男人的嘴的,即使是亲哥哥也不行,不过,亲脸蛋除外哦。”
夜末听了连翘的前半部分话,心中的怒气慢慢消解,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明知连翘在开玩笑,另一股怒气却又腾地升了起来。
“再敢得寸进尺,小心我吻破你的小嘴。”夜末狠狠地威胁她,也只有这个女人,能在转瞬之间左右他的情绪,让他的心七上八下。
连翘一点也不怕他的威胁,俏鼻一哼道:“你敢!”
“看我敢不敢!”话落,夜末再次封住她巧舌如簧的小嘴,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直吻地她气喘吁吁,待她稍作喘息之后,再次吻上去,似乎真要将她的小嘴吻破。
夜末带着惩罚性的强吻渐渐变得温柔,连翘虽然并不擅长,却开始学着回应,探出小舌去顶撞他的舌头,彼此的舌头一旦触碰缠绕,像是触动了电流的阀门,两人的互动愈发不可收拾。
许久许久,这一长吻方歇,看着连翘红肿的双唇,夜末方才的不快全都消失,搂着连翘在树荫下坐下道:“你和我娘说,你比那个木婉儿有过人之处,说来让我听听?”
连翘见他主动提到木婉儿,醋意大发,瞪着他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说,我跟木婉儿比起来,没有过人之处?”
真是醋意轮流转,夜末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连翘的头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你是唯一的,我从没想过拿别的女人和你比。”
“这还差不多。”连翘噘起的小嘴这才放下。
“连翘,你还没告诉我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夜末似乎对这一点很有兴趣。
而连翘则恨夜末不知她独特的优点,横了他一眼道:“就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