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镕谟离开符羲山庄后,不到两天的时间已经差人送了一张艳红的请柬,张罗起鼓地在都城里渲染着香阳公主的生辰,连皇帝也不得不给上官镕谟的面子,在朝堂之上赏赐了香阳公主一整箱的珠宝。
上官槿夕呆坐在镜子前面,手里拽着竹儿带给云溪的信函,一颗心跳得老高,不知道上官镕谟又想唱哪一出戏。香阳还是未出阁的公主时,刁蛮任性,时常带着侍从在大街上捣得人仰马翻,嫁入上官府已有四年之久,也不见得哪一年办过这大事,这番大肆旗鼓的做生辰,莫不是上官镕谟心里打着的小算盘。
沉思间,玲珑慌手慌脚地跑进内室,失色道,“大少夫人,大少爷在大门口等着您。”
上官槿夕微抬下颌,点头,从容地站起来,手上的信函悄无声息地塞回袖子里,神色淡定地越过玲珑,不苟言笑地由玲珑伴着走出寝室。
符羲山庄的大门口,石灰色的祁连大门,凶猛的石狮威武地端坐在门的两侧,仆人面无表情地侯在一辆奢华的马车边,冷峻的男子撩起一边淡紫色的纱幔,幽深地眸子直勾勾地停留在款步走出来的女子身上。
淡雅的粉衣,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木槿钗子,青眉平伏,明澈的双眸灵如山间的清涧,漾着一抹清淡的涟漪,嘴角的温婉笑意晃了一颗淡如止水的心,激起澎湃潮涌。符廷僵着撩起纱幔的手,痴痴地贪婪着那甜美如梦却又不属于自己的那汪清涟,遂然收起手,任由纱幔隔断那放肆的迷恋。
齿轮呼啦啦地滚动着平稳的路面,不偏不倚地朝着那最终的目的不断地前进着,宽敞的马车内,墨绿色的褥垫,男子束发扬眉,缄默不语,女子一派从容地倚着小窗户,明眸皓齿,秋光盈盈。
良久,行进中的马车忽然停顿下来,仆人毕恭毕敬地隔着纱幔,嗓音醇厚,“盟主,夫人,上官将军府已经到了。”
符廷撩起纱幔,递了上官槿夕一个眼色,槿夕会意地支起身子,扶着马车的内壁,轻步缓慢地踏着隔板,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忽而腿脚一个酸软,踉跄地抓着近身东西撑着摇摆的身子。符廷抿唇不明一笑,迅速地跳下马车,挨着上官槿夕,顺势敏捷而强悍地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暧昧地吹着她的耳垂,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念道,“都怪为夫昨晚不加节制地折腾了夫人一夜,这腿儿还酸疼不?”
上官槿夕愣了一下,对上符廷眼中痞子一样的调笑意味,肚子里烧了一把怒火,若不是他每夜无耻地拿她当垫子,以她爱走动的身板子,腿脚能这么脆弱吗?
符廷自动忽视掉上官槿夕眼中的怨怒,紧了手臂的力量,低笑,“走吧,不然你大哥又要担心了。”
上官槿夕咽下不悦,端正了自己的心绪,挣不开符廷的手臂,只好乖顺地由着他,头才刚抬向许久未回的家门,一侧,文霖瀚领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怔怔地凝视着她和符廷,眼中闪烁着晦涩的忧伤。槿夕迷糊地瞧着他那不明的忧郁,弯起唇瓣,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温婉地唤道,“丞相大人。”
文霖瀚回过神,局促地扫过一脸阴沉地符廷,神思恍惚地举步,临近槿夕的身前,紧着拳头,隐着心中的痴恋,苦涩地问道,“可好?”
上官槿夕会意地点头,目光从那忧伤的眸子转到那白衣面具的男子身上,熟悉的眸子勾起心底那眷恋的回忆,一阵秋风轻吹,拂起一地枯黄的落叶,迎着凉风漫天飞舞,环绕着相互凝视的两个人。符廷心头涌上一阵怒火,不爽地加大放置在上官槿夕腰间的力量,压低着嗓音,唤道,“槿儿?”
戴着面具的男子回神凝重地打量着一脸恼怒地符廷,冷眸直盯着那双环着槿夕的手臂。上官槿夕假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态,视线还是不愿离开那双熟悉得发颤的眸子,印象中,她似乎从未认识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位是?”符廷挑眉,故意问出了槿夕心中的疑惑。
戴着面具的男子闭口不言,文霖瀚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从容地执着玉笛子,指了指身边的男子,“文瓒,文锡的同胞哥哥,今日刚好从幽州回来,顺便一块儿来上官将军府上的宴席。”
“原来是文二公子,多年不见,倒是戴上了面具?”符廷细细地考量着一直缄口不言的文瓒,黑眸沉了又沉。
文霖瀚见状,愣了一下,符廷明明就知道文瓒的事,怎么今日倒是成了失忆的?思索了一会儿,文霖瀚掩嘴晦涩地解释道,“廷,二弟四年前在幽州遇到了一场火灾,如今容貌尽毁,嗓音早已破损,无法言语,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抱歉,文瓒。”符廷文质彬彬地念道,低头瞅了一双眼睛几乎钉在文瓒脸上的槿夕,强扯过她的身子,朝文霖瀚和文瓒点头,霸道地揽着她走近将军府。
身后,跟在马车边的云溪好奇地瞧了文瓒一会儿,灰溜溜地紧跟着符廷和槿夕踏进门内。文霖瀚扭头不满地投了文瓒一记,责备道,“鲁莽!”
文瓒不理会文霖瀚的训斥,直直地绕过他,心如刀绞地低语,“得一相见,死也足矣。”
将军府的正堂,被符廷揽着的槿夕别扭地顶着酥麻的头皮,周围的家丁鄙夷地瞧着她这位从未归省的三小姐,几个大胆小丫头歪着身子交头接耳,恍然不把她的身份当一会事。符廷不解地一一扫过四周的人群,又低下头凝视着不语的槿夕,疑惑道,“看来你这三小姐做得也不比盟主夫人得势。”
“盟主不如说槿夕窝囊吧!”槿夕清冷地回了一句,这种境遇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若是他们忽而对她恭敬如命,她倒有点儿心惊颤战。
高堂上,香阳公主挽着上官镕谟的手臂,两岁的铭儿顽皮地抓着一个婢女的衣服,捣蛋地撕扯着她的衣角,弄得侍女一惊一刹,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的羽夕蹦蹦地冲到正踏进门栏的槿夕,一手激动地抓起她的柔荑,泪光盈盈,“三姐姐,你可回来了。”
上官镕谟清咳两声,上前隔开槿夕和羽夕的虚寒,伸出一手给符廷做了个‘请’字,一边抱歉道,“四妹妹不懂得规矩,怕是扰了三妹夫,这边请!”
符廷莞尔一笑,不做任何言语,拉着瞧着羽夕的槿夕一同上前,宴席的另一边,倚着香阳的映夕痴呆地望着俊朗不凡的符廷,兹了兹嘴,“这上官槿夕倒是好命,居然嫁给一个如此不凡的男子。”
香阳递了她一眼,宽慰道,“映夕容貌如此出众,他日的夫婿必定比这符廷好上几倍。”映夕不以为然,依旧目不转睛地直盯着端坐在槿夕身边的符廷,妒忌着那体贴的手势。
这时,正堂的内侧,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穿着一身轻薄的棉袄,鼓着白嫩的腮帮子的奶娃娃,傻里傻气地朝着上官槿夕着云溪的方向蹬蹬蹬地小跑过去,痴傻呆愣地喊道,“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