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皇贵妃年氏正带着宫婢在御花园中散步,恰见着了对面扶着贴身侍婢抱琴的手款步而来的元妃。
年妃热情之至地遥遥招呼,道:“元妹妹近来可好?难得今日也想着出来散心。”
元妃上前甩帕请安道:“臣妾给年妃姐姐请安了。姐姐今日也是好兴致。”
年妃假笑道:“妹妹如今身子重,姐姐我可担不起你的礼了。听闻妹妹腹中龙胎尚比姐姐要早半月,那真是可喜可贺了。”
元妃谦逊道:“年妃姐姐说笑了,妹妹如何比得姐姐。姐姐素得万岁爷宠爱,而妹妹不过是偶得恩泽罢了。”
顿了顿,元妃又道:“说来姐姐也莫怪妹妹多事。想旧日在藩邸之时姐姐几度喜怀龙胎,却也是多有不幸。至如今这宫中更是人多事杂的,姐姐也应当万分小心才是。”
年妃冷哼道:“本宫就不劳妹妹担心了,不过妹妹首次怀胎才更该注意些。至于本宫么。除非又有那黑心的容不下本宫腹中胎儿,不然本宫的麟儿必定无忧。”
元妃道:“多谢姐姐好意,妹妹谨记在心。”说完便带着宫婢告辞而去。
看着微笑着远去的元妃,年妃脸上浮现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想着:趁现在多笑笑,不然过些日子就不知你还能不能笑出来了。
是夜,元妃的凤藻宫中掠过一道黑影。不过片刻便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消融在了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紫禁城中某一月光照不到之处传来了一段对话:
“事情可办妥了?确信未惊动任何人?”
“奴婢不敢有负主子所托。药下在了她绝不会起疑的东西里,即便出了事也怀疑不到主子身上。只怕她还要落下个‘私相传递’之罪。奴婢也注意过四周了,并未有异。”
“好,你且下去休息。只管等着看好戏吧。”
恰此时躲在云层之后的月儿微微探出头来,洒落点点月光,勉强照出了各自散开的一个宫装女子并一黑衣女子。
瞬间被月光笼罩的后宫显得分外的宁静详和,却不知蕴含了多少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
景仁宫——皇后居所
蓝茵静坐在正殿的罗汉床上,一边听着风之精灵的汇报,一边悠闲地品着茶浅笑。惹得众宫婢纷纷猜测:不知皇后娘娘想到了什么喜事,今夜的心情似乎很好。虽平日里娘娘也不曾板着脸,但是均未见其如今晚这般的微笑。
“万岁爷驾临景仁宫!”门外李德全的声音拉回了众人包括蓝茵的心思。
蓝茵闻之忙略略收拾了,带人出去接驾。见胤禛带着李德全步入正殿,蓝茵甩帕屈膝,道:“臣妾恭请万岁爷圣安。”
胤禛扶了一把,道:“皇后不必多礼了。”
“万岁爷今日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宫中左不过皇后的景仁宫略安静些。只不知皇后此问可是在怪朕叨扰了还是皇后不待见朕?”
蓝茵笑道:“看来万岁爷今日心情甚好,竟有心特来开臣妾的玩笑了。宫中众姐妹哪个不是天天盼着万岁爷来自己宫中的?便是臣妾真不待见也没立场说啊,毕竟这天下莫非王土,哪有万岁爷去不得的地儿?”
接过宫婢送来的茶递与胤禛后,蓝茵接着道:“万岁爷来的也是巧了,臣妾正好收到了个最新消息。”
李德全见自家两位主子有话要聊,便带着众宫婢退下了。自己亦顺手带上了门,守在了门外,以防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
胤禛只平静地品着茶,也不急着问。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早已摸透了对方的性格。蓝茵既然开头了便会说下去。而蓝茵也知胤禛既不打断便是认真地在听。
“想来万岁爷也真没宠错人。那人应是知道万岁爷正愁她家兄长坐大了没理由压制亦烦四大家族的那些个琐事,特为万岁爷铺路了。”蓝茵眼中满含笑意与不屑。
胤禛听了也只冷笑道:“且让她们鹬蚌相争去,我们只管看着,最后收网便成了。”
蓝茵无甚真心地抱不平道:“好狠的心啊!好歹她们腹中还怀着‘您的骨肉’呢。”
胤禛道:“你若有善心便尽管插手,我无所谓。”一点子意义都没有的事,她岂会去做?不过是一个孽种和一团空气罢了,能起到些作用也当是它们的福气了。
“想想你也真是大方。竟连他们做出混淆皇室血脉这等事都能不动声色的忍下。”
胤禛嘴角挂上了一个如恶魔一般的笑容,道:“多一个人质岂不更好?只不知这两个人质会不会变为弃子。”
蓝茵沉吟道:“当面对江山与美人的抉择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龙神的决心的。不过你会给他抉择的机会吗?”
“朕觉得偶尔玩玩猫捉老鼠也不错。皇后觉得呢?”
蓝茵不置可否,反问道:“如今可是该万岁爷说说今日心情如此之好的缘故了?”
胤禛高深莫测地笑道:“古人常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宫中之事会涉及那四大家族。但总不过有人从内部毁坏来得快。”
蓝茵转念一想,便道:“可是贾珍动手了?”也该有所行动了,否则都该怀疑其对卿雅格格的真心了。
“想必他对那府中之人真是恨之入骨了。竟从年轻一辈入手,甚至不惜搭上自己,彻底断了贾府的未来。”
却道究竟是何情况?原来贾珍一直怀疑是宁荣二府的几个主子逼死可卿的。故自可卿死后不久,就整日带着家族中年轻子弟在外鬼混,千方百计的败坏贾府名声,掏空其家产,更是犯下为数不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罪孽。
莫说这原就不干净的贾府再添这些罪名的后果,便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少不得也是要被抄家的。由此看来,贾珍是存心要贾府再无翻身之日了。
蓝茵听后不由唏嘘:奈何贾珍与可卿生不逢“时”,否则便又是一对神仙眷侣。
时光似水般流逝,转眼又近除夕。
正当贾府众人在为过年而忙碌时,宫中却传来元妃小产的噩耗。
贾母闻之当即晕厥,王夫人等亦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唯凤姐邢夫人在心中暗叹:真是报应不爽。
皇后仁心,知元妃失子必定心痛难当,万分思念亲人,特下懿旨:准元妃家中有品级的女眷入宫探视,以慰元妃的伤悲。
又有雍正怒下圣旨着内务府严查此事若没个结论便提头来见。一时间弄得内务府及后宫均是人心惶惶。众人更是觉得皇上对元妃的宠爱并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少。
年妃听闻元妃小产,心中得意不已。
其贴身侍女见皇上如此重视此事,便问道:“娘娘就不怕元妃娘娘借此抢了皇上的宠爱吗?”
年妃自信地道:“万岁爷的雷霆震怒也不过是看在没了那个孩子的份上罢了。那总归也是万岁爷的血脉,岂能任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若不找出个替死鬼来,怎交代的过去?而且若想和本宫斗,她元妃可差远了。”慢说皇上现在还需仰仗自家兄长,便是元妃入府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得宠过就可知万岁爷对其之心。
那侍女倒是个有远见的,道:“虽然娘娘现在尚得皇宠,但未来之事却是充满了变数的。若想在这宫中永享富贵,只怕还得谦逊些才是保身之道。”
且不提年妃主仆的闲话,只看凤藻宫中。
贾母带着王夫人邢夫人并宁府的尤氏随着领路的太监往凤藻宫而去。王夫人既心疼女儿遭此不幸,又可惜那可以带来荣华富贵的外孙就此离去,故一路都不曾停了眼泪。
那太监见此忙劝道:“王恭人在贵妃娘娘面前可千万别流泪了。娘娘都已哭了好些天了,今日才缓过来。几位可切莫再添伤感,只好生开导开导。左不过娘娘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贾母忙道谢道:“多谢公公关心。我们晓得了。”复又低斥王夫人道:“还不快收了眼泪。想想如何开导娘娘,好保重自个儿。”
王夫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也想着女儿还在就还有希望,伤感之心也就少了些了。
一行人见到元妃时,皆不敢置信不过一年时间,那个意气风发的元妃竟变得面容消瘦,脸色苍白,两眼浮肿。
顿时众人不自觉的泪水盈眶。元妃勉强打起了精神,给众人赐了坐。贾母等告坐后,室内又是一片静默。
贾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今日可好些了?万岁爷和后宫的娘娘们可曾来看过?”
元妃苦笑道:“万岁爷整日为国家大事操劳的,何曾有空过来。只派了李总管送了些补品来,带了几句安慰的话罢了。后宫之中也只皇后是真心来探视的,余者不过是假情假意甚至有来落井下石的,不来也罢。”
王夫人慰道:“娘娘不必伤心。万岁爷心中必还是记挂着娘娘的,否则岂会如此计较此事,责令内务府彻查?”
元妃不抱希望地叹道:“便是查了出来又怎样,我的孩子也不会回来了。再则这后宫之中这等事何曾少过,能查清的又有几个?便是不查也不难猜出谁做的,但是她又岂会留下证据?”
众人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安慰道:贵妃娘娘如今还年轻,来日方长,不必急于此时。调理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元妃也只笑着虚应了,又问贾母身体如何,家中状况如何,宝玉近来如何等等。贾母等一一答了。又有皇后命人来传话说准许贵妃在自己宫中赐宴。
一时众人齐声谢恩。又因元妃吹不得风,受不得寒,便将宴席摆在了旁边的暖阁之中。众人领过宴后,见时间已晚,俱各辞了出来,归家而去。